黃扎紙別看手藝好,可一世孤老,無兒無女,平時只有一個愛好就是喝酒,什麼黃酒,啤酒,白酒葡萄酒都不忌口。尤其是他幹活的時候,一隻手飛快地扎紙人,另一隻手上準保拎着個酒瓶子。
馬程峰這還是託雲強給弄來的兩瓶酒呢,上好的“稻花香”,本想着這老酒蒙子見了酒不得嘴裡流出口水呀?豈料黃扎紙竟然推開了他。“快走!信我話有多遠走多遠,別回來了!”
馬程峰定定地站在門前看着黃扎紙,這傢伙怎麼了?不歡迎我嗎?自己也沒得罪過他呀?以前也跟他學了點小手藝。在家鄉,除了老瞎子外,幾乎只有他對自己最好了。今兒是怎麼了?開口就要把自己趕出去?
“黃師傅,您到底怎麼了?上次都不跟我說一聲就不辭而別,老瞎子說您去黑省幫忙去了,可……爲什麼呀?是不是出事了?”馬程峰越想越不對勁兒,尤其是黃扎紙的表情,他比老瞎子歲數小不少,至多也就是五十歲上下,因爲他屬於“特殊工種”,常年都在屋裡邊扎紙人紙馬,風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所以他的長相比同齡人要年輕不少,相對而言更白淨。可數月不見,黃扎紙好像蒼老了不少,他雙腮塌陷,眼中無神,就連下巴上稀疏的胡茬子都開始發白了。
“程峰別問那麼多,聽叔的話,快走!要麼去找老瞎子,要麼就回寬城子,家裡不安全。”說罷,黃扎紙推開馬程峰索性伸手就把大門給帶上了,任憑馬程峰再怎麼敲他也不開門。
“這老頭,今兒是抽什麼邪風了?這特麼是我家,我連自己家都回不得,那哪裡還能安全?”馬程峰站在空空蕩蕩的集市上,頭頂上淅淅瀝瀝的小雨早已把他淋溼。
胡小狸懂事地爲他撐起傘,說程峰你不要難過了,也許黃師傅有難言之隱吧。他不會害你的,要不……要不咱就回去吧。
胡小狸當然不願意在這小山村呆了,這兒什麼都沒有,沒吃沒喝,連住的都是硬邦邦的火炕。熱河多好呀?到處都是她最愛的美味,住的是那咻的四合院,又有那麼多小朋友陪她玩耍,最不濟還能逗黑子爲樂。
馬程峰迴頭看了看街邊,街邊上一個人影都沒有。他仔細回味着黃扎紙的話,彷彿似曾相識。沒錯,這與昨晚夢境中奶奶說的幾乎一模一樣,爲什麼他們都讓自己趕緊離開這裡呢?就算是有天大的禍事找上門來,難道憑自己的本事,憑這五百年修爲的狐狸精……都無法自保嗎?難道連黃扎紙這樣的江湖奇人都怕了嗎?那對手將是何等的強大?
馬程峰直起腰,不經意地扭了扭後脊樑,背上的傷依舊隱隱作痛。
“黃師傅,程峰把這兩瓶酒放在這裡了,我走了,您老多保重。”馬程峰規規矩矩地把兩瓶稻花香放在門門前,帶着胡小狸轉身離去。
“這是去車站的路嗎?程峰我們現在要去哪兒啊?人家餓了。”胡小狸跟在他身後委屈地說道。要擱在平時,這俏皮小狐狸一路上早就嘻嘻哈哈地跟馬程峰戲耍起來了,不過狐狸精就是聰明,懂得看人臉色,今兒馬程峰臉色凝重,她也不敢再胡鬧了,只好默默跟在他身後,二人一路頂着小雨,穿過小鎮,繞過林子,又朝那墳山走了上去。
“也許他們說的沒錯,我是該離開的時候了,現在的我,只能成爲大家的累贅。陪我給奶奶再磕幾個頭吧。”馬程峰頂着雨,跪在泥濘的墳前,雙手死死抱着奶奶冰冷的墓碑閉着眼睛,彷彿有一種重回孃胎的踏實感,一呆就是半個小時,胡小狸就這麼爲他撐着傘不敢多話。
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東北沒有雨季的說法,可今天的小雨卻好似四月的江南一樣,淅淅瀝瀝沒完沒了,也許也正映照了馬程峰此刻內心的陰鬱。
“程峰……那個……”胡小狸憋不住了,開口剛想說什麼卻被馬程峰打斷了。
“小狸乖,讓我再多陪陪奶奶,咱們馬上就走,下午帶你去很遠很遠的地方玩,看咱們祖國的大好河山,吃盡各省美味好不好?”馬程峰閉着眼睛靠在墓碑上說。
“好是好……可……我是想說……你昨晚不是問我奶奶的墓有沒有什麼異樣嗎?”
馬程峰突然睜開眼睛雙眼中閃出如同豺狼般兇殘的光芒,竟給胡小狸嚇的一哆嗦。
“奶奶的墳到底怎麼了?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了?”他衝上前來,毫無憐香惜玉之情拽住胡小狸的脖領子吼道。
“空了!空了!空了!”胡小狸指着墳頭後邊一個很小的窟窿說道。這應該是個地鼠打的洞,地鼠這種小傢伙喜歡住在陰冷潮溼的地下洞***墳地裡常有見到,不過很奇怪,這小傢伙選巢穴準保是空墳,要麼就是棺材裡的屍體已經徹底爛成黑泥。這種現象連生物學家都無法解釋,也許地鼠也有靈性吧,不喜奪人居所。
“墳地下沒有魂氣了。”胡小狸比劃着說道。
胡小狸別看平時嘻嘻哈哈愛開玩笑,可也分時候,知道看主人的臉色,這種時候尤其是這麼敏感的話,她絕不會開玩笑。
馬程峰推開胡小狸,雙眼瞪的老大,把外衣也脫了,光着膀子不顧背上傷口的疼痛,沒命地就開始挖墳,奶奶的墳頭也不算太高,全都是老瞎子一手指點。雖不算是風水寶地,不過此處也算是墳山上最穩妥的地方了。馬家是方圓出了名的窮人,誰都知道馬家老太太沒錢,不可能有人來盜墓。
半個鐘頭後,雨水已經把他澆透了,頭髮絲一綹一綹的往下滴答水,他身上也全都是泥水。奶奶的墳頭土全被挖開了,露出了下邊那口薄皮棺材,棺釘已經全都被人起出去了,棺材蓋露出了一道斜斜的小縫子。馬程峰跪在泥水裡,顫抖着雙手,慢慢挪開棺材一瞅……棺材裡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