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以後,他就扛着我跳進了河裡面。我在身體浸入河水的一剎那才反應過來要屏住呼吸。但是爲時已晚。我鼻子裡面灌進了大量的水。我下意識地就咳嗽了,然後喝進去了更多的河水。就這樣,幾秒鐘以後,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身處一間破舊的小屋裡。光線很暗,天已經完全黑了。
劉半仙跟周冬坐在兩張椅子上,淡淡地看着我。
我猛地坐了起來,看着他們。
他們都不說話,我開口了:“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沒人回答我,周冬抱着臂看着我,劉半仙抽着菸斗不說話。
我絕望地問道:“我……我現在是成了逃犯了嗎?”
周冬突然開口了:“你告訴我,我們在李書成的家裡的時候,你有沒有做夢,你都夢到了什麼。”
我閉上眼睛,搖了搖頭,說道:“我一個夢都沒有做。但是我經歷了鬼壓牀……”
他表情變了,整個人都坐直了,他問我:“你聽到什麼動靜了嗎?”
“我聽到叮咚亂響,好像有人打架一樣……你沒有聽到嗎?”我疑惑了。
劉半仙跟周冬對視了一眼。
“我很遺憾的告訴你,你剛纔被鬼附身了,鬼操縱着你殺了李書成。你現在是個逃犯了。”周冬面無表情地對我說道。
聽了這話,我的心頓時跌入了谷底。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就算他們是什麼高人,能通靈,但是眼睜睜的犯罪事實,他們再厲害也挽救不了了。我因爲貪財,踏上了周冬的這條賊船,現在我成了殺人犯,兩百萬沒賺到,反倒貼上了我接下來的全部人生。就算我不被槍斃,我也要做一輩子牢了。
然而這一切都是因爲眼前這個人!我怒不可遏,像狼豹一樣跳了起來,朝着周冬撲了過去,我恨恨地喊道:“都是你!都是因爲你!是你把我害成這個樣子的!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也是殺,死之前我一定要殺了你墊背!”
我喊出這些話,一邊拼命地掐着周冬的脖子,周冬抓住我的胳膊,輕輕一甩,就把我甩到了一邊。
我跌跌撞撞地撞在了旁邊的破木櫃上,然後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我成了殺人犯了……我這輩子都毀了。
“你最好不要亂責怪我,現在我是唯一能幫你的人了。而且每次帶你做任務之前,我都會反覆問清楚你的意願,沒有強迫你一次。你好好回憶回憶我說的對不對?”
周冬用非常平靜的語氣跟我說這些話。而我完全都聽不進去,我此刻腦海裡反覆想的都是三個字——
“我完了。”
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如此絕望過。我眼淚流了滿臉。這一個月裡,我真是被陰運給纏身了,先是明着倒黴,完了以後遇到了周冬,我又以爲我轉運了,以後要發財了,誰知道竟然會遭遇這種事情。
福兮禍之所依!我想到的都是這句話。
周冬看着我絕望的樣子,說道:“丁昆,你不要太絕望了,我既然救了你,就意味着還有退路,不然我爲什麼拼命把你帶出來呢?難道我不要我的工作了嗎?幫助逃犯可是同罪啊。”
他的這話突然又把我的希望點燃了,我這纔想到,他那麼拼命的把我帶了出來,逃離了警察的追擊,他可能真的有辦法也說不定!
我一擦眼淚,趕緊過去跪在他腳邊顫抖着說道:“周大師!劉大師!我現在該怎麼辦啊?救救我!”
劉半仙笑了笑,說道:“小子,救你不是不行,你得拿八十塊給我呀,這是老規矩。你忘了?”
我滿臉眼淚地笑了,笑的鼻涕都流出來了,我說:“對對,對,八十塊,規矩不能變!”
這是一種感到安全感的笑,我頓時感覺有希望了,他們真的有辦法救我。即使他們救不了我,我也沒什麼好騙的了,八十塊錢,什麼都算不上了。
我顫顫巍巍地從口袋裡掏出錢包,抽出所有的錢遞給劉半仙,我說道:“劉大師,這是我全部的錢,我銀行卡里還有很多,我我我家裡,家裡,還有存款,我都拿來給你!”
劉半仙接過我的錢,數了數,查出來八十塊錢,然後把剩餘的錢遞給了我。他笑呵呵地說道:“這錢,你還是留着吧,待會兒路上還要用呢。”
我愣住了,一擦眼淚,問道:“什麼路上?去哪的路上?”
劉半仙揮了揮菸斗,對周冬道:“小周,你來跟他說吧。”
周冬走過來,對我說道:“再過二十分鐘,有一輛車要過來接你,然後直接帶你去山東。預計明天早上能到達山東的海邊,然後送你上一艘船,這艘船是偷渡船,它會帶你到日本,到時候,你暫時在日本躲一陣子,等這邊的事情都解決了,我們再想辦法找人接我們回去。”
偷渡?日本?
我完全懵了。我現在的感覺,就彷彿做夢一般。我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夢,但是感覺非常疼。
我茫然地看着劉半仙,又看着周冬。劉半仙不看我,默默地抽着菸斗。而周冬面無表情地看着我。還是老樣子。
我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真的整個人都徹底傻掉了。
周冬說道:“坐船的錢是一個人兩萬。這個錢,我給你付了,就當是你上一單任務的錢了,這趟我會跟你一起去,因爲我暫時在國內也待不下去了,現在我們已經被全市給通緝了,所有的入口都封鎖了,到時候我們會藏在一輛比較安全的車裡面,這輛車會很不舒服,但是出了省以後,我們會換一輛舒服的車的。到時候你先忍耐一下。”
周冬一個警察,竟然淪爲跟我一起偷渡逃亡國外的地步。真是慘。我也沒法責怪他了。但是逃出來以後,我們還回得來嗎?也許這輩子都可能回不來了。
我擦了擦眼淚,問道:“我們要逃亡多久?誰能幫助我們?”
周冬看了看錶,說:“這個案子,已經移交給特別的部門處理了。他們是專門處理這種靈異案件的……這個詳細的你不需要了解。你需要知道的是,他們可能短時間內不會排出我們的嫌疑,所以我們必須出去躲一陣子。現在是九點二十分了,估計九點半,車就會來了。你有什麼需要的東西要拿的嗎?”
我想到了我的家人,還有虎子,樂隊的那幫朋友。我眼淚又要出來了。
我忍着情緒,說:“我能不能,通知一下我的家人朋友……”
“連你親爹親孃都不能告訴!你的手機現在浸水已經報廢了,這是最幸運的事。只要你一打電話,你的位置就會被定位了。現在你必須當一陣子逃犯了。但是我跟你保證,最多三個月,事情一定能解決。這次的陰靈太兇險了,已經不是我能解決的了。”周冬說道這裡,語氣有些低沉。
我聽了幾乎快哭出來了。三個月啊,在外流亡三個月,聽起來就有些……我真的是感覺接受不了了。
我的情緒幾乎要垮了。
“你到底有沒有什麼東西要帶的了?沒有的話就準備發車了。”周冬又問了我一次。
“十分鐘,我還能拿什麼呢?”我淡淡地問了一句。周冬不說話了。
我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我問道:“那我現在也不能取錢了,是嗎。我出了國以後怎麼生活呢?”
周冬沉默了一下說道:“這個,你可以暫時花我的錢,就當是我借給你的。我帶的都是現金。”
說着,他指了指地上的一個黑色行李包。我一看,就驚呆了。那麼大的袋子,裡面肯定都是錢啊。
他要帶這麼多錢嗎?這趟出去以後,真的還回的來嗎?
外面傳來了一陣汽車馬達的聲音,沒有車燈,也沒有鳴笛,周冬過去拎起行李,對劉半仙說道:“劉爺,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
然後又轉過來對我說道:“走了,該出發了。”
就這樣,我莫名其妙的成爲了一個逃犯。旅途開始了。
黑車是送貨的大卡車,後面的貨箱裡放了幾十個圓滾滾的鐵桶,每一個都放滿了不知道是什麼工業用品。其中兩個,是空的。我跟周冬一人一個。
司機是個粗壯的漢子,帶着另一個年輕人。兩人都寡言少語的,他放下板子,上到貨箱裡一個一個往下卸油桶,我們在上面接着。最深處的鐵桶都暴漏了出來。他說:“上車吧。”
我們上車以後,他打開那兩個鐵罐子,罐子的周圍留了有幾個出氣孔。裡面的大小沒有從外面看起來那麼大了。我試了試,能擠得進去。但是我估計周冬就難受了。周冬的塊頭比較大。
上車之前,我回頭看了劉半仙一眼。劉半仙表情很淡,但是帶着一絲笑,他衝我點了點頭。這是我見到的他最後一個表情。
我們兩個被塞進鐵罐子裡以後,他們倆又一個一個地把罐子搬運了上去。全部弄完以後,關上了貨箱的門,車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