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 生死不明
“郡主,老夫人請您到佛堂。”崔媽媽忐忑不安地看着眼前繃着一張小臉的小姑娘,掙扎了會兒,還是逾越,勸道:“郡主,老夫人年紀大了,性子有些左,待會兒郡主見到了老夫人,還請郡主多多體諒……畢竟……畢竟今日是中秋……”
柳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認真道:“你放心,我不是來找麻煩的!”說完,便起步往外走去。
崔媽媽趕緊上前引路,“郡主這邊請……”
柳柳不緩不急地走着,小手卻悄然握成了拳頭,心底那一直不願意承認的畏懼在這一刻又冒頭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郡主殿下其實一直怕這這個祖母,越是討厭,便越是怕!
她也說不出爲什麼會這樣,也不敢讓父母知道。
“郡主?”到了佛堂的門口,崔媽媽卻見小主子停下了腳步,不願意再往前,而且神色也開始有些不對勁。
柳柳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起步上前,她不能害怕,不能退縮!現在爹不在,只能由她來保護孃親跟弟弟!
崔媽媽看着小主子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心裡咯噔了一下,更是忐忑,這郡主來找老夫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真的只是請安嗎?雖說今日是中秋,郡主來請安也是應當,可是平日根本沒有什麼往來,況且,再懂事的孩子也終究是孩子……
便在崔媽媽思緒亂着的時候,柳柳已經進了佛堂,隨後,便被裡面濃郁的檀香菸霧給嗆的忍不住咳嗽,“咳咳……咳咳……”
好半晌,才緩過來,小眉頭緊緊地皺着,看着仍舊跪在佛龕面前的雲氏,拳頭又緊了緊,這才跪下,“孫女給祖母請安。”隨後,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響聲大的將敲打木魚的聲音也給蓋了過去了。
崔媽媽聽得心驚膽顫。
雲氏停下了敲打木魚的手,靜默半晌,這才轉過了身,看着眼前額頭已經紅了一塊的孩子,卻是面無表情。
柳柳沒有退縮,毫無退避地與她對視。
祖孫二人便是這般對視着,彷彿在較量着一般。
看的一旁的崔媽媽都開始冒汗了,“老夫人,郡主……”
“既然這般厭惡我這個祖母,還來做什麼?”雲氏開口了,聲音卻是冷凝的譏諷,“怎麼?你娘擔心你落得一個不孝的惡名?以你們現在的身份,還在乎這些嗎?”
“娘不知道我來!”柳柳答道。
雲氏笑了,卻是怎麼看怎麼難看,“是嗎?”
“你不信?”柳柳反問。
雲氏搖頭,緩緩站起身,動手給佛龕前供桌上的油燈添香油,“信,怎麼不信?你是她生的,有這樣的本事並不奇怪。”
柳柳也站起身來,擡着頭看着她,“我知道你很討厭我跟我娘,討厭的恨不得讓我們永遠消失,可是……”小嘴脣抿了抿,“爲什麼?”
雲氏添香油的手頓了頓。
“是因爲我娘沒有給爹生一個兒子?”柳柳繼續問道,隨後不等雲氏回答便自己答道,“不,如果是這樣,那現在我娘已經懷了孩子了,有一半的可能是弟弟!就算你認爲我娘生不出弟弟來,那至少也要等到我娘真的生不出弟弟來才繼續討厭我們,可是你沒有!還有,你也討厭爹……你討厭爹是因爲爹不聽你的話嗎?你討厭我娘,討厭我,是因爲認爲是我們慫恿爹不聽你的話?”
雲氏側過身看着她,“你來就是爲了問這些?”
“不是。”柳柳搖頭,“今天是中秋,我是來給你請安的!爹不在,我該替他盡孝!雖然你一定不喜歡見到我,可我還是要替爹盡孝,至少這樣做爹會安心一點!”
“他知道嗎?”雲氏笑了,似自嘲,又似譏諷。
柳柳卻是認真道:“他是我爹,一定會知道的!就算我不寫信告訴他,他也一定會知道!”
“是嗎?”雲氏不以爲意,“那你現在安也請了,可以走了。”
“我跟我娘就這麼讓人討厭?”柳柳卻沒有離開,“我剛剛出生的那幾年……你明明很疼愛我的!那時候娘不會做衣裳,我所有好看的新衣裳都是你給我做的!每一次過節,我都會收到許多新衣裳,都是你給做的……那時候我雖然沒有見過你,可是我知道奶奶很疼很疼我……跟娘回京城的時候,雖然你已經很長時間不給我送東西,我還是覺得你還是疼我的,我相信娘說的是因爲你年紀大了纔不能給我做新衣裳……可是……”
話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我真的真的很想孝順你!可爲什麼你……”
“看來你不僅僅是來給我請安的。”雲氏打斷了她的話,冷冷譏笑,“還是來討伐我的。”
“我……”柳柳有些急了。
“你果真是你娘生的好女兒!”雲氏沒給柳柳說下去的機會,那雙泛着滄桑的眼瞳中沒有一絲祖母該有的慈愛,“你說的沒錯,我的確討厭你們母女,甚至恨你們!”
柳柳面色一白。
“想知道爲什麼是吧?”雲氏上前一步,那本該慈愛的面容此刻只有冷漠跟絕情,“因爲你的母親,我失去了我兒子,就憑這一點,就夠了!”
“我娘沒有……”
“沒有什麼?沒有慫恿我兒子不認我這個母親?”雲氏笑了,卻是瘮人,“我相信她的確沒有慫恿,可就是因爲這般,我才更加的恨她!我生出來的兒子,我千辛萬苦養大的兒子,我爲之付出了所有心血的兒子,她不需要任何的花言巧語,不需要任何的慫恿挑撥,便可以讓他一次又一次地忤逆我這個母親!親生母親!”
柳柳被她的模樣嚇了後退了一步。
“你娘真的很本事!”
柳柳咬着牙,“這不是我孃的錯!”
“是!”雲氏點頭,“的確不是你孃的錯!是我的錯!是我當年引狼入室!”
“什麼引狼入室!”柳柳也惱了,“你別以爲我小就不知道以前的事情!爹跟我說過的!沒錯,當初是你買了娘救了她,可是娘嫁給了爹之後爲這個家做了多少?娘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當初爹失蹤的事情跟娘有些關係,可是你都恨了娘這麼久了,爹也好好的,你爲什麼還要這樣?大家一家人高高興興過日子不好嗎?爲什麼你一定要恨我娘?你說我娘搶走了爹,搶走了你的兒子,可是爹是你的兒子,怎麼可能有人可以搶走?!我敢保證,如果娘欺負你了,爹一定不會原諒孃的!爹哪裡不孝順你了?不聽你的話就是不孝順嗎?可爹不是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不聽話纔是不孝順的!是!爹是你兒子,他惹你生氣了你氣他可以!我惹了娘生氣,她還打我,可是打了我,她比我更疼!可是你呢?你對爹做了什麼了?
你是沒有打過爹,可是你卻是在割爹的心!你說我娘很本事,你錯了,我娘根本就沒本事!她甚至連讓爹不要不開心都做不到!每一次爹從上房出來,雖然他一直裝着沒有什麼事情,可是連我都看出來了他不高興,他很難過!爹他是你生的兒子,是你的親生兒子,你認爲他不孝順便要讓他也一樣難過嗎?我爹到底是不是你生的?!”
“你——”雲氏的面容頓時猙獰起來。
柳柳心頭一怯,腳步也踉蹌地往後退,可還是咬着牙道。“我有說錯嗎?我娘生我氣的時候會狠狠地打我,可是最後最心疼我的人還是她!你呢?你有嗎?你有嗎?”
話落,便傳來一聲沉怒的聲音。
“夠了!”
柳柳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面色一變,忙轉過身,便看見本該在休息的母親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娘……娘……”
柳橋面色慍怒地看着女兒,“給你祖母道歉!”
柳柳抿了抿脣,低下頭,“是……”隨後轉過身,便要跪下。
“不必了!”雲氏開口阻止,聲音極冷極譏諷,“不必在我面前演戲了,若是你們母女這麼容不下我這個老婆子,直說便是了,沒有必要這般一套一套的!”
“我沒有……”
“好了易柳!”柳橋打斷了女兒的話,看向雲氏,正色道:“這裡是易家,你是易家的老夫人,有權利趕人離開的人是你。”
“是嗎?”雲氏嗤笑,“我不過是一個苟延殘喘的老婆子罷了,哪裡趕你們一個長公主,一個郡主這樣身份高貴的人離開?易家?怎麼?我是易家的人,你這個口口聲聲說不惜一切代價保護這個家的你,倒是成了外人了!”
“祖母!”柳柳還是跪下了,“是柳柳說錯了話,你要罰就罰我,跟我娘沒關係!”
“還真的是母女情深!”雲氏冷笑。
“祖母……”
“沒有這個心便不要叫的這般的親!”雲氏打斷了她的話,字字珠心,目光如刀一般盯着柳橋,“帶着你的女兒離開!往後有什麼話讓個下來來傳就是了,沒有必要用上你的寶貝女兒,這般看不慣我利用自己的兒子,那便不要利用自己的女兒!”
柳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兒,“柳柳,起來。”
“娘……”
“起來!”
柳柳咬着下脣,連忙站起。
“是我沒教好孩子。”柳橋看向雲氏,“不過你放心,以後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說完,對女兒道,“走,柳柳。”
柳柳沒敢猶豫,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拉母親的衣袖,“娘……”
柳橋看了一眼女兒,神色不動,“走。”隨後轉身離開。
柳柳趕緊跟着。
雲氏沒有阻止,一動不動地看着母女兩人離開,可是,那臉上的猙獰卻是始終沒有散去。
“老夫人……”
雲氏猛然轉過視線。
崔媽媽被她的目光狠狠地嚇了一跳,撲通跪下,“老夫人……”
“你也怕我?”雲氏卻是問道,語氣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崔媽媽一愣,“老夫人……奴婢……奴婢不敢……”
“怕我?”雲氏笑了,笑的極爲的蒼涼,笑的眼眶都泛起了晶瑩,“我就這麼可怕嗎?就這麼可怕嗎?”
沒有人能夠給她答案……
……
母女兩人一前一後地回到了正院,一路上,誰也沒說話,柳橋爲什麼沉默不知道,不過柳柳卻是不敢說話。
等進了屋子,柳柳便再也忍不住了,連忙跪下來,“娘……你別生氣……我知道錯了……你千萬不要生氣!不要傷到了身子!”
柳橋轉過身,盯着女兒,氣也不是,不氣更不是,“起來!”
“娘……”
“起來!”
“好!我起來!我起來!”柳柳趕緊道,一邊站起身一邊道:“你千萬不要生氣,千萬不要!娘,你懷着弟弟,千萬不要生氣!”
看着女兒緊張的模樣,柳橋心裡像是堵着什麼似得,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下,“說!去上房做什麼?”
“我……”柳柳眼睛有些紅,“我只是想去請安……可是……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娘,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去請安的……爹……爹走之前跟我說過……讓我好好照顧娘……他雖然沒跟我說讓我也照顧……祖母,可是我知道他不放心的!今天是中秋……我就想……就想去給她請安……中秋了……要是我們都不去的話,她一定會更加不高興的……娘懷着孩子不能去,就只能我去了……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就……娘,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忤逆她的……我知道雖然她討厭我們,但是我知道爹跟娘一定不會讓我惹她生氣的……娘,我知道錯了,你罰我吧!我去抄經書?還是不許吃飯?”
看着這般的女兒,柳橋怎麼會不心疼,“去取藥膏來。”
“娘……”
“過來!”柳橋伸手道。
柳柳趕緊上前,“娘,你別生氣……”
“疼嗎?”柳橋看着女兒額頭上的傷口,皺眉問道。
柳柳搖頭,“不疼!”
“還說謊?”
“真的不疼!”似乎看出了母親不生氣了,膽子也大了起來了,伸手抱住母親的手,“娘,你不生氣了?”
“知道我生氣了還胡來?”柳橋擡手習慣性地想要敲女兒的額頭,不過手才擡起便頓住了,“你啊!”
“娘,真的不疼!”柳柳道,“你怎麼敲都可以!”
“不怕被敲笨了?”
“不怕!有娘在!”
柳橋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柳柳,娘不是在生你的氣,你能夠這樣做,娘心裡也高興,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可以解決的!”
“娘……”
柳橋伸手接過了下人送上來的熱毛巾,“忍着點,將傷口洗乾淨了才能上藥膏。”
“不疼!”柳柳咬着牙道。
柳橋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清洗了傷口,方纔開始上藥膏,“要是破相了,看你怎麼辦!”
“娘養我一輩子唄!”
“把你養大了還不夠,還要養你一輩子?”柳橋佯怒。
柳柳笑嘻嘻的,看着孃親的肚子,“弟弟啊,你看娘不要姐姐了,姐姐以後就要靠你了!”
“又胡說!”
“恩恩,是胡說,當然是胡說了,娘怎麼會不管我?”一邊說着,一邊撒嬌着,“娘,我真的知道錯了。”
柳橋摸了摸女兒的頭,“柳柳,這事跟你沒關係。”
“可是……”
“娘知道你心疼我跟你爹,可是這是我們大人的事情。”柳橋道,“而且,怎麼說她也是你的祖母,你可以生氣,但是不能放在心上,更不能去恨她,就衝着她給了你爹生命,你也不能!”
“我沒……”柳柳的話沒說完便頓住了,低頭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擡頭,苦笑道:“娘,我有時候真的很生氣的……我想不明白她爲什麼可以這樣對你跟爹……對你不好……還可以明白一些,可是爹……她……她對那個死了的雲側妃都比你們好!就是因爲爹不聽話,娘搶走了爹?”
柳橋摸着女兒的頭,“你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我都九歲了!”柳柳一臉正色,“過了年就十歲了!娘,我不小了!而且,現在爹不在,我就更加應該當大人照顧你跟弟弟!娘,爲去上房真的不是去吵架,更不是要欺負她……爹不在……又是過中秋,爹若是知道她一個人過節一定會難過的……你不能去,那就我去!可是我……我不知道怎麼的就忍不住了……娘……”抿了抿脣,“其實……其實一直以來,我不但生她的氣,還……還怕她……回到京城之後,我不去上房……除了她不喜歡我們之外,就是因爲我怕她……”
柳橋一怔。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柳柳繼續道,“娘,我……”話說不下去,因爲不知道該說什麼,許久,才接了下去,“娘,我保證以後一定不會了……”
柳橋沒想到這件事會給女兒造成這般大的影響,這也是她最擔心的,可是,還是在女兒的心裡埋下了怨恨,更讓女兒生出了恐懼,本該是最親的祖孫……她伸手將女兒擁入懷中,“柳柳,別怪你祖母,她所做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不可理喻,甚至是魔怔了一般,你如果問爲什麼會這樣,娘我無法給出你答案,只是,很多事情,尤其是親人之間的矛盾,往往沒有誰對誰錯,站在娘這邊,是她的錯,可站在她那邊,便是孃的錯。”
“娘,我知道的!”柳柳擡着頭看着母親,認真點頭。
柳橋自然不信女兒真的明白,“或許,從很多年前開始,恨已經成了你祖母生存的方式,她不是真的要恨誰,只是沒了恨,不知道該如何生存下去。”
“恩!”
“不許不懂裝懂!”柳橋失笑,“你還小,不懂不是什麼壞事,相反,若是你懂,娘才該擔心!”
“可我想讓爹孃都開心,也……也想讓她好好的……娘,其實我也沒有這般討厭她的……小時候……小時候也挺喜歡她的……前幾天,我翻出了小時候的那些衣裳……真的做的很好的……可當時她那般疼我,怎麼說沒就沒了?娘現在都有了弟弟了,是不是隻有等到弟弟真的出生了,她纔可以不再這樣?”
“娘也不知道。”柳橋道,“不過,娘相信終有一日會的!因爲我們是家人,是最親之人!便是她不會對娘好,也一定會對你跟你爹好的,因爲你們身上留着相同的血!血濃於水,這話不是假的。”
柳柳抱緊了孃親的手臂,“娘,你也是我們的家人,最親的人!”
柳橋笑着,沒有說話,伸手將女兒抱入懷中,“好好地玩你的,大人的事情不許想這般多知道嗎?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子!”
“我不是小孩子了!至少在爹回來之前,我要當大人!”
柳橋無奈,“好!小大人!”
這話一落,便又下人進來稟報,“啓稟夫人,蕭大人求見。”
柳柳一愣。
柳橋皺了眉,“不是說了不許這人進門的嗎?”
“可是……可是蕭大人說有重要的事情想跟夫人說,跟爺有關的。”
柳橋眉頭皺的更緊。
柳柳神色也凝重起來,“娘,是不是爹出事了?”
“沒事。”柳橋安撫着女兒,也安撫着自己,“你先待着,娘去看看。”
“我也去!”
“剛剛還說要聽話了,這就忘了?”柳橋拉下了臉。
柳柳咬了咬牙,“那娘一定要小心!”
“這是我們家裡,有什麼危險?”柳橋失笑道,“好了,好好呆着,不許亂跑!”
柳柳咬着下脣點頭。
……
自從秦釗一事之後,柳橋便沒有再見過蕭瑀,因爲這兩年除了進宮,她幾乎沒有怎麼出門,進宮馬車直接進入後宮,自然跟蕭瑀碰不到,而他每一次來,都被擋在了外面,自然更是見不着。
雖然兩年沒見,但是如今的蕭瑀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柳橋還是可以想象的出來,大仇得報,得太子重用,仕途一片暢順,自然是意氣風發的。
只是真的見了,卻沒有想象中的意氣風發。
自然,或許不過是帶了一個面具罷了。
只是直到如今,在她的面前,他還有必要這般嗎?
“兩年多了,你可還好?”蕭瑀的目光自她入門之後便一直沒有離開過她的身上,那目光近乎貪婪,而聲音雖然平穩,可卻仍是聽出了在壓抑着什麼。
柳橋面色淡淡,“不知蕭大人口中所說事關本宮夫君一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恨我?”蕭瑀卻問道。
柳橋碰的一聲擱下了茶盞,“兩年多沒見,蕭大人果然還是蕭大人,未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不擇手段?”蕭瑀自嘲一笑,“的確,的確是不擇手段,只是,有時候便是不擇手段也未必能夠達到目的!”
“哦?”柳橋冷笑,“大仇得報,趕盡殺絕,又蒙你的新主子這般重用,前程似錦,還不滿意?那不知道蕭大人想要如何了纔會心滿意足?”
“你真的恨我。”蕭瑀卻笑了,卻帶着幾縷悲涼,“這樣也好,至少還有人記得我。”
柳橋沒有迴應他這話,直接起身離開。
“別恨我!”蕭瑀起身,道,話卻是與剛剛的相反。
柳橋頓住了腳步,轉過身看着他,從他的眼中讀出了清晰的愧疚,心,倏然一緊,“你又做了什麼?!還是你知道了什麼?”
“好好保重自己。”蕭瑀卻笑道,“女子在你這個年紀生產很容易出事,一定要小心。”
“是不是秦霄做了什麼?!”柳橋走到了他的面前,一字一字地問道。
蕭瑀仍是沒有回答,“保重好……”
“我問你話!”柳橋揚手給了他一個巴掌,“秦霄到底做了什麼?!”
“我真的後悔了。”蕭瑀卻道,“阿橋,我真的後悔了!當初我該聽你的話的,我真的該聽你的話的!只是……現在什麼都晚了,都晚了……”說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裡有着極深的不捨與眷戀,隨後便起步離開。
“蕭瑀——”柳橋轉過身喝道,正想擡腳去追,只是卻被腹中的隱痛給止住了腳步。
“夫人!?”
……
柳橋沒能攔住蕭瑀問清楚他到底怎麼回事,相反因爲動了胎氣而在牀上躺了好幾日,待胎相穩固了,想要再去找蕭瑀,卻得知他受了差事出京了。
也因爲這般,柳橋的心更加的不安,寫了家書派人快速送去給易之雲,隨後便是焦急的等待,好在,回信順利回來了,信上一切平安。
而隨後的日子,家書也是順利回來,柳橋的心方纔漸漸安了,而隨着身子日漸加重,她也沒有精力去懷疑什麼。
最後一封家書,是告知御駕已經開始回京,論行程,估計可以趕回來過年。
而這段時間之中,京城風平浪靜,也未見秦霄有什麼特別的舉動,柳橋的心方纔徹底安了,進入十二月,京城再次銀裝素裹,這時候的柳橋已經懷孕八個月了。
這般的天氣,這般重的身子,柳橋一步也不該出門,可是卻不得不出門,因爲宮中傳來消息,明睿太后病重。
可馬車纔到了宮門口,便被攔住了,而攔住她的人不是別人,而是秦霄。
“太子殿下有事?”
秦霄面色悲痛,“姑姑,出事了!”
寒風灌入馬車內,將爐火帶來的暖意吹散,讓她幾乎遍體生寒,“母后的事情我聽說了,太子殿下請讓開,我要進宮!”
“姑姑,皇祖母忽然倒下是因爲……因爲聽到了父皇的噩耗……”
“秦霄,讓開!”柳橋忽然厲喝喝道,本能似的不想聽他接下來的話!
秦霄卻是撲通跪下,“姑姑,御駕在回程途中招到了北延國的偷襲,父皇跟易大人生死不明!”
“我讓你讓開——”柳橋卻仍是厲喝道,“你給我讓開!”
“姑姑……”
“讓開——”柳橋繼續喝道,“來人,進宮!馬上進宮——”
“夫人?!”
“進宮——”
“夫人,血……”
柳橋木然地隨後低下了頭看着自己的身下,墊在馬上內的雪白毯子此刻正被一點一點地染紅,紅的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