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棋子!
林貴的反應如一把尖刀刺進了林小燕的心口,她做夢也想不到最終出賣她們的人竟然會是自己的父親!
“爲什麼爹?爲什麼?!到底爲什麼?!那莫東家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樣做?!銀子嗎?我們賺的銀子好不夠多嗎?阿橋讓我們賺的銀子這輩子也花不完了,爹,小燕真的想不到你爲什麼要那樣做?!”
如果是爲了銀子,保住秘方不是更好嗎?不是可以賺更加多的銀子嗎?爹他知道秘方可以讓他們賺多少銀子的!他知道的!可不是爲了銀子,那爲了什麼?
林貴面色蒼白,囁囁道:“小燕啊……你聽……你聽爹說……”
“我不聽不聽!”林小燕無法承受,捂着耳朵,“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阿橋對我們不好嗎?對我們不好嗎?爹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你要銀子是不是?是不是?我給你,我現在就去拿給你——”說着,便跑進了自己的屋子。
“小燕——”林貴追了上去。
王氏一手撐着腰一手撫摸這還平坦的肚子,站在廊下冷冷笑着,像是在看一場好戲似的,忍了這麼久總算是吐了這口氣了,還是大哥有辦法!
“小燕……”
“我給你!都給你!”林小燕衝出了屋子,將一個盒子扔到了林貴的跟前,歇斯底里,“我給你,都給你,都給你了成了嗎?!”
既然要銀子,當日爲什麼不跟她說?爲什麼還說要將銀子給她當嫁妝?爲什麼一文錢都不肯收?
“你要銀子跟我說,跟我說啊——我可以去找阿橋要,我可以的!你爲什麼要出賣阿橋?!爲什麼要出賣我?爲什麼?”她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擡着頭對着眼前這輩子最信任的人嘶吼着,她不敢相信她最信任的人竟然會這樣出賣她,利用她!
利用……
“這些日子你去幫我,是不是就是爲了從我嘴裡挖出豆芽菜的秘方?爹——”她淒厲地喝道,原本已經乾涸了的眼睛又涌出了淚水,“你怎麼變成這樣?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還是我爹嗎?還是嗎?”
林貴面色狼狽不堪,“小燕……你聽爹……”可是除了這兩句話,他卻再也說不出氣他的話來。
“莫輝到底給你了多少銀子?我加倍給你,加倍給你……”林小燕又撿起了地上的盒子,可卻因爲激動而無法一下子拿起,而盒子也因爲之前摔了,這次從林小燕的手裡滑落之後,盒子的鎖便壞了,盒子打開,裡面的銀子散落出來,有碎銀,但是大部分是一錠十年的銀子。
王氏見了眼睛頓時紅了,眸底的憤怒和怨毒更深,賤丫頭,竟然收起了這麼多的銀子!林貴——他果然是沒把她放在心裡!原本她還有幾分覺得對不起他的,不過現在她還嫌做的不夠!
他們父女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都給你,都給你!”林小燕抱着盒子起身塞林貴的懷裡塞。
“小燕……”
父女兩人都沒有發覺王氏眼底猙獰的恨。
“我都給你了,都給你了,爹……都給你了——”林小燕厲喝着,眼淚怎麼也止不住,身子踉蹌地往後,給了又如何?可以將秘方要回來嗎?可以把她認識的那個爹找回來嗎?可以讓她忘記她被她爹出賣嗎?!
她一直防着王氏,可萬萬沒想到最終出賣她的人是她爹!
王氏——
她倏然轉身,目光兇狠地盯着王氏,“是你對不對?是你讓我爹這樣做的對不對?!”她就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一般,拼了命地抱着,“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我爹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一定是你拿肚子裡的孩子威脅我爹讓我爹做出這樣的事情!王氏,你爲什麼要這樣狠毒?爲什麼?!我們對你不好嗎?不好嗎?你爲什麼要這樣害我爹出賣我?!你是我爹的娘子,你懷着我爹的兒子啊!你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她爲什麼要這樣做?
到底爲什麼?
如果王氏沒有懷上孩子,她可以想她是擔心爹會不要她,可是她有了爹的孩子了啊!她這樣出賣他們有什麼好處?
“莫輝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出賣我們?娘!我們是你的家人,家人啊——你就要給我生弟弟了!你這樣做……”
“家人?!”王氏冷笑不已,“話不要說得這麼好聽,家人?你有將我當家人當娘嗎?你不過是將我當成賊一樣防着!”
林小燕面色也猙獰起來,“果然是你——”
“你什麼你?”王氏卻不承認,冷笑道:“你們父女兩個狗咬狗的關我什麼事情?我可什麼都沒做。”說罷,擡高下巴看向林貴,“阿貴,這死丫頭今天這麼放肆,連你都吼,如果不好好教訓,以後恐怕就要翻天了!”
“你閉嘴!”林貴卻怒然一吼。
王氏面色一青,“你敢吼我!”
“你閉嘴!”林貴面容一獰,大步上前,兜面便給了王氏一個耳光。
王氏被打的懵了一下,隨即捂着發疼的臉勃然大怒,“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竟敢打我?林貴,你竟敢打我——”說着,便也動手廝打起了林貴來,“你敢打我!我看你敢打我——”
“賤人——”林貴也似乎瘋了,竟然也繼續動手。
看着眼前的一幕,林小燕卻笑了,笑的極度的難看,“啊——”
她厲喝一聲轉身往外跑。
她不想呆在這裡。
她不想見他們!
不想管他們!
就算真的是王氏威逼的又如何?她爹還是做了還是出賣了她!爲了王氏……爲了她肚子裡的兒子……她爹出賣了她!
她知道他想要兒子,她也想要他有一個兒子,可是……
可是爲了兒子,爹就可以出賣她,就可以丟了良心嗎?
阿橋……
阿橋……
她對她這麼好,這麼信任她,可是她卻……她卻這樣回報她!
就算她不知道,就算她無心,可是秘方是從她這裡泄露的,她爹竟然被人收買!這跟她自己出賣了阿橋有什麼區別?
沒有!
沒有!
阿橋這麼信任她,可是她最後竟然出賣了她!
“啊——”
作坊的門口,她仰着頭,厲喝着,可便是如此,心還是那麼的痛,那麼的內疚……
她爹爲了兒子出賣了她。
她背叛了阿橋。
一下子,她沒了爹也沒了朋友了,她還有什麼?
還有什麼?
什麼都沒有了。
以後,她該怎麼辦?
……
卻說柳橋一路沉着臉到了金玉滿堂,卻並未即可進去,而是站在對街的屋檐之下,盯着那富麗堂皇人來人往的門口看着,一看便是半個多時辰。
易之雲心中的憂慮更深,這一個多時辰裡想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看着柳橋的神色,他怎麼也無法問出口。
他想去鴻運那邊打聽,可又不敢將她一個人放在這裡,只能繼續這樣陪在她的身邊乾着急。
隨着午膳時分過去,酒樓出入的人流減少了。
而易之雲也再也耐不住性子,就算再惹怒了柳橋他也得開口問,“阿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這個樣子看似生氣可又沉着,看似冷漠,氣息卻躁動,她再一次讓他見到了他從未見到的一面,可是,他不喜歡這樣的一面!
像是她離他很遠。
不,是更遠,比這段時間她的冷漠更遠!就算如今她的情緒不是針對他,可仍是讓他不安!
柳橋沒有回答,眼眸卻微微眯着,卻不是因爲易之雲的話,而是因爲酒樓中走出來的一個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胡叔。
胡叔面色沉着,緩步走過來,見到柳橋神色之中沒有一絲的震驚,彷彿知道她會來似的,“易夫人,我們東家有請。”
柳橋擡頭看了他一眼,嘴邊勾起了一絲涼薄的笑,起步往前。
易之雲猛然握住了她的手。
柳橋轉身擡頭,語氣平靜:“放手。”
“你……”
“你如果想知道什麼事情,跟着來就是。”柳橋截斷了他的話繼續道。
易之雲盯着她,心裡又涌現了恐慌,眼前的她很平靜,比過去的每一次他們說話都要平靜,若不是他知道她沒有消氣,他定然會以爲她已經不計較他對她做的事情了,可是她不是!她分明不是不計較,卻竟然這麼平靜地對待他!他說不出爲什麼她會如此平靜地對待他,但是他的心卻有了反應。
恐慌!
“放手。”依舊是平靜的聲音傳來。
易之雲不想放手,可是卻也不敢不放手。
柳橋收回了手便轉身往金玉滿堂走去。
易之雲僵着會兒,也隨之跟上。
胡叔自然看出了兩人的不對勁,眯了眯眼,方纔起步跟上。
還是前幾次的廂房。
只是這一次等待的不是柳橋,而是君世軒,如同第一次見面之時的一樣,而他還是穿着月白色的錦袍,衣領之上亦是繡着朵朵蘭花,神態仍是寧靜,只是,柳橋心裡再也不會浮現出君子如蘭這四個字。
她知道一個年少掌家,如今縱橫商場爲人稱道的當家人不會真的是一君子,可卻沒想到他的心機城府遠遠超過了她的想象。
或者她該說由始自終她都低估了他。
不,該說是她沒想到自己一個農家女竟然如此榮幸成爲他手中的一顆棋子!
“柳姑娘請坐。”君世軒伸手淡淡道,看了一眼易之雲,又道:“易公子請。”
柳橋沉默入座。
易之雲已經沒有心情計較君世軒的稱呼,亦沒有入座,而是走到了柳橋的位子旁邊站着,儼然一副要保護她的模樣。
而事實上,他也是,可更多的還是生怕她跑了。
什麼不懷好意的君東家,什麼醋意,在這一刻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了,他只想握住她的手,確定她真實的在他的眼前。
這個念頭一起,他便伸手,將柳橋放在了椅子扶手上的手握住,而便在他握上了她的手的那一刻,眼眸倏然一驚。
她的手很冰,在這冬日裡面手冰不是什麼異常的事情,可她的手冰的卻不正常,從前不管多冷,她的手也不會冰的這樣的可怕。
他看着她,眼底涌現了難以言喻的情緒,甚至忘了還有外人在場,就這樣看着她,可卻不知道該如何做。
柳橋看了他一眼,自然也看到了他眸底的情緒,若是在之前,她或許會感動不已,可是如今……是,她的確小心眼,如他所說的,心眼比針眼都要小,而且,現在也不是處理他們之間事情的時候,她用了力,想要將手從他的手掌中抽出,可是卻不成功,反而引來了更加用力的禁錮,與之而來的還有不安的顫抖,她看了他一眼,隨即放棄,轉向君世軒。
她不是來興師問罪,也沒有這個資本來興師問罪,只是有些話不吐不快。
淪爲他人手裡的棋子,錯不在他人身上,而在她自己的身上!
歸根結底,是因爲她不夠強大!
“君東家想來也知道我爲何而來了。”
君世軒神色還是淡淡,“不知莫東家跟柳姑娘說了什麼?”
“一切都在君東家的掌控之中,莫東家會跟我說什麼,君東家想必也能猜到。”柳橋亦是淡淡道。
君世軒繼續道:“這麼說,柳姑娘是信了?”
“我信不信重要嗎?”柳橋反問,隨後,微笑道:“一顆棋子而已。”
君世軒眉宇微蹙,“柳姑娘的意思是?”
“我於君東家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柳橋繼續笑道,“起初我也的確是妄自尊大,覺得君東家是真的相信我能給你帶來更大的利益,所以纔會初次見面容我放肆,之後更是屢次出手相助,即使不久前在鴻運跟莫輝翻臉,我也還是有着君東家就算有意離間我跟鴻運也只是爲了讓我沒有退路只能靠着你們金玉滿堂,可當我要來向君東家興師問罪的時候,當我走到了金玉滿堂的門口的時候,我卻忽然發現其實我不過是在妄自尊大罷了!”
君世軒眸色漸沉。
“我在金玉滿堂外面站了半個多時辰,看着金玉滿堂的顧客來來往往,每一個人都是衣着光鮮,非富即貴,赫然明白金玉滿堂究竟是如何的尊貴!”柳橋緩緩笑着道,只是笑意卻是涼薄,“我一個小小村婦,就算有些小聰明,就算做了些東西引起了君東家的注意,就算君東家覺得我有趣跟我玩玩,也不至於費這樣的心思。”
“心思?我費了什麼心思?”君世軒終於開口,脣邊泛起了笑意,卻如柳橋一般,並不真實。
柳橋看着他,並未回答他的話,而是緩緩道:“從當日君東家約見開始,你就開始布這盤棋,當日約見,你對我步步退讓,讓我覺得便是沒了鴻運這個合作伙伴還有金玉滿堂這個後備,明着對我示好,暗地裡卻將你我有往來的事情泄露給莫輝,所以田三一事,我去求莫輝,莫輝冷眼旁觀,當然,莫輝這時候定然也懷疑是不是你故意挑撥我們,也因爲他沒有將秘方弄到手又捨不得跟我翻臉之後失去了這樣一條財路,所以後來他竟然對我道歉解釋,可即使如此,我還是跟他生了嫌隙,而在田三一事上面,君東家冒着得罪官門而對我施以援手,甚至扭轉局面,讓我欠了你一個大的不能再大的人情,可這時候,莫輝以爲你是衝着那黃豆芽去的,而我,則在妄自尊大,後來,莫輝如你所謀,使計偷得了秘方,如何偷得暫且不論,但是如今他得了秘方,自然不懼跟我翻臉,而我們翻臉,你這盤棋便到了關鍵的一步了!
莫輝盜取了我們易家的祖傳秘方,我自然不忿,就算他只是壓低了交給還是讓我爲他辦事,可我又如何甘願當這廉價勞工?最終的結果就是一拍兩散,接下來自然只能投靠金玉滿堂,這也是你爲何出兩千兩高價買那黑蛋秘方的真正目的!你讓我信你,一心和你合作!加之之前我欠了你的人情,這時候你再給我一個報復鴻運的計策,我定然會接受!可什麼樣的計策可以報復鴻運?你幫着我跟鴻運鬥?不會。讓我去衙門告莫輝?也不會,莫輝既然做了就會料到我會去衙門告,也定然有所準備,我不過是做無用功,靠着那黑蛋爭鴻運的客源?就算能爭到,可就跟當日鴻運用豆芽爭你們金玉滿堂的客源一樣,傷不到根本,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莫輝手裡的秘方一文不值!
莫輝手裡擁有秘方,即使自己用可能會惹來一些麻煩,不過這些麻煩跟巨大的利益相比根本不算什麼,而且以他的本事足以將這些麻煩化解!所以就算我不給他當這個廉價勞力,給他一層遮羞布,他也一定會自己動手,而且會大動,若是我沒有猜錯,莫輝甚至已經找好了合作的對象,只是他是絕對不會相信這些合作對象的幕後還有一人,而這個人還是君東家你!”
“易夫人,你是不是想多了?”胡叔冷笑道,眸底卻結了寒冰。
柳橋淡淡笑道,“我是不是想多,君東家心裡最清楚。”
“繼續。”君世軒道。
柳橋也繼續:“既然是給莫輝下的套,那合約上面必定有一些特殊的條款,比如說若是這豆芽菜一夕之間便的連大白菜都不如的時候,莫輝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話說到了這一步,整個陰謀已經很清晰了。
易之雲便是再被柳橋的異樣而影響心神,可是聽到了這裡也明白了,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這個年齡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憤怒與心驚交織。
他不但不安好心,更是心機深沉的可怕!
“你——”
柳橋反手攥住了易之雲的手。
易之雲看向她。
柳橋並未移過視線,可便是如此,易之雲仍是明白她的意思,她不讓他插手這件事!
這丫頭……
易之雲心裡像是壓了什麼似的,異常的難受!
“待莫輝簽下了協議之後,君東家便可勸說我,讓我將秘方公之於衆,這樣莫輝必定損失慘重,接下來,君東家或打擊,或蠶食。”柳橋繼續道,“而最終的結果便是鴻運消失!”
君世軒眉宇間的輕蹙已經平緩了,神色也沒有多大的波動,只是嘴邊泛起淡淡的笑意,“爲什麼柳姑娘認爲我一定能讓你聽從?”
“相信君東家也看出來了,所謂的祖傳秘方不過是一個幌子,我自然不會太看重,莫輝握着那協議,秘方之於我更是失去了價值,更別說君東家這兩千兩高價籠絡,還有之前那救命之恩,君東家覺得我還能不依照你的棋路走下去?”柳橋繼續道。
君世軒笑了,“柳姑娘的這個計策說的很不錯,只是我有必要這麼做嗎?沒錯,鴻運的存在的確影響了金玉滿堂,可鴻運不過是搶了金玉滿堂在揚子縣的客源,其他的地方並未威脅到金玉滿堂,再者,沒有了鴻運,揚子縣也一樣還會有其他的酒樓,金玉滿堂是不可能獨霸酒樓業的,我爲何浪費心神如此步步算計?”
“這也是我一直沒有走進金玉滿堂來見君東家的原因。”柳橋笑道,“一直到我想起了一件事,我才明白,年前一次鴻運的掌櫃來收貨,閒聊之間透露了一些鴻運的情況,鴻運在揚子縣多年一直都是二三流的酒樓,可是在八年前,卻一下子推出了好幾道招牌菜,一躍成了揚子縣中數一數二的酒樓,而這個時間正好是君東家父親急病去世,君家內亂,金玉滿堂搖搖欲墜之極,當然,莫輝自然是不可能跟君東家的父親之死有關係,否則君東家也不會容了他這麼多年,可他那一下子推出來的幾道招牌菜,恐怕和君家有些關係,當然也可能只是巧合,不過,鴻運趁着君家內亂而起,由二三流的酒樓成爲了能夠跟金玉滿堂匹敵的對手,揚子縣是君家幾代的根,金玉滿堂卻在自己的根上被人搶了風頭,君東家若是能容下豈不是太對不住祖先了?君東家說的沒錯,金玉滿堂不可能霸佔酒樓業,但是卻要獨大,至少在揚子縣中要獨秀一枝!這個原因,君東家可接受?”
君世軒沒有回答。
柳橋也沒等,笑了笑,“從一開始,君東家的目標就是鴻運,就是要整垮鴻運,讓鴻運在揚子縣消失!而我,不過是那枚恰好送上門的棋子!”
虧她還傻傻的覺得自己有些價值!
不過也沒錯,她的確有價值,不過這個價值在他整垮了鴻運之後便沒有了。
君世軒也笑了,“柳姑娘如此坦白是打算和我也一拍兩散了?”
“我的後路都被君東家給斷了,你覺得我還有這個資本跟人一拍兩散吧?”柳橋也笑道。
君世軒繼續道:“那柳姑娘說這些又是爲何?”
“自然是謀求一條生路。”柳橋道。
君世軒道:“生路?也就是說你願意爲我棋子。”
“我有的選擇嗎?”柳橋反問。
君世軒凝注着她,眸子幽深。
“好了,既然大家都說開了,那接下來也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柳橋沒去深究他眸子內潛藏的東西,“君東家將一切都鋪設好了,也容不得我不從,不過我畢竟也不是棋盤上的死物,所以想求一求君東家報我一命。”
雖說是求,可是話裡話外卻無哀求之意。
君世軒道:“你擔心莫輝會對你不利?”
“自然。”柳橋應道,隨之,手上易之雲的手又倏然用力。
君世軒看了看面色已然是陰沉的易之雲,再繼續凝視柳橋,“我答應。”
“好。”柳橋繼續道,“那就勞煩君東家取紙筆來!”
“胡叔。”君世軒喚道。
胡叔這才收起了審視柳橋的目光,應了一聲起步走到了旁邊的几案上將上面早已經準備好的筆墨紙硯拿到柳橋面前,還特意幫她鋪好了紙張。
柳橋看向易之雲。
易之雲盯着她。
放手!
不放!
別管!
不要寫!
兩人無聲爭執。
君世軒靜靜看着。
僵持半晌,柳橋眼眸一沉,猛然用力將已經發紅了的手從易之雲的掌中抽出。
易之雲面色一白,雙手緊握成拳,君世軒能夠算計她一次就能夠不守信用,她這樣將秘方告知,讓君世軒繼續他的計劃,而面對危險的人只會是她一個人!
一旦莫輝出事,他就會將所有的憤怒宣泄在她的身上,就算他知道君世軒是幕後黑手,可他對付的人最終或許只有她!如果莫輝真的知道君世軒是幕後黑手,對她的憤怒或許更加的烈!
那時候她要面對的就會是一個被逼入絕境之中的人的報復!
柳橋收回視線神色平靜地拿起了筆沾了墨低頭揮筆,大約一刻鐘,擱下了筆,隨後將兩張紙遞給了君世軒,“豆芽菜的製作方法和松花蛋的秘方。”
君世軒看了看她,接過,卻沒看交給了胡叔,“去取兩千兩來。”
“是。”胡叔應了,出去之後沒多久便拿了銀票進來。
柳橋收下了,“莫輝大約也防着我將秘方泄露,如何讓他卸掉防心,就看君東家的本事了!”
“自然。”君世軒道。
柳橋道:“如此,柳橋這顆棋子就功成身退了,不過有件事我還想向君東家請教請教,不知道君東家可否賜教?”
“請說。”
“莫輝究竟用了什麼樣的辦法得到秘方?”柳橋問道。
君世軒問道:“誰能泄露秘方,你不知道?”
“我只是好奇莫輝如何做到。”柳橋沒有答到了點子上。
君世軒看了她會兒,“他沒有直接跟林家村的人接觸,而是跟林貴的妻子孃家接觸,至於他如何運作,我的確無從得知。”
柳橋聞言,神色並無太大的變化。
“柳姑娘。”君世軒看着她,“就算沒有我,你手裡的秘方也保不住多久。”
柳橋笑了笑,靜待下文。
“當日你不該跟莫輝籤那份協議,他親自找上門便證明秘方足夠重要,你本來是佔了上風的,只是可惜你卻選擇了卑微,從你選擇在莫輝面前低頭之後,你跟他就不可能真正的合作,即便沒有我的算計,將來你也一樣會落入莫輝的算計之中。”
“所以今天我選擇了跟君東家坦白。”柳橋道,“如此,在往後的合作中,你我才能處於平等的地位!”
君世軒一愣,隨後輕笑:“柳姑娘還願意跟我合作?”
“爲何不願意?”柳橋道,“目前我走不出揚子縣,又跟莫輝翻臉,且可能成爲他的眼中釘,我若不跟君東家合作往後就只能坐食山空!”
“我以爲柳姑娘會怨恨。”
“只有軟弱之人才會怨恨。”柳橋看着他,“而我不願做這軟弱之人!”
君世軒又凝視了她半晌,“好,以後若是有機會,我歡迎柳姑娘與我合作。”
“君東家放心,不會太久。”柳橋道,“不過棋子當一回就夠了,這幾個月我跟我夫君唸了一些,也懂一些聖人之言,如今送君東家一句,女子與小人難養,更不好惹,我是女子,亦是小人,君東家若是惹急了我,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君東家,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位高權重之人,而是已經死過了一次不怕死的人!”
說罷,轉身看向易之雲,卻見他面色比方纔更加的難看。
她沒有說什麼,收回了視線起步離開。
易之雲目光剮向了君世軒。
君世軒眸光微顫,眼眸隨即眯起。
胡叔也感覺到了來自易之雲身上的戾氣,忙防備。
“沒有下一次!”易之雲一字一字地道,隨後霍地轉身離去。
君世軒方纔便是被戳破了心中謀算仍是平和的神色在這一刻卻沉了下來。
“少爺,他們太放肆了!”胡叔怒道。
君世軒眯着眼。
“少爺,可要……”
“不必了!”君世軒打斷了他的話。
胡叔看着主子,沉默會兒,“少爺,她所說的可是少爺心中所想?”
君世軒沒有回答。
不過這對胡叔來說已然是夠了,少爺是在離間他們,是在引到莫輝跟柳橋決裂,可是後面的事情……連他這個一直跟在少爺身邊,替他經手了這件事的人也沒真正看透少爺的真正目的,她一個見過少爺幾次的小丫頭竟然一下子便看穿了……“少爺,此女小小年紀卻多智近妖,留着是個禍害!”
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能夠看穿少爺的想法!
如今她纔多大便能夠如此,若是她長成,於少爺而言必定是一個威脅!
“少爺,不如借莫輝……”
“我已經做了承諾。”君世軒看向他道。
胡叔看着主子,“可是……”
君世軒微沉了臉。
胡叔只好應道:“是。”
……
從金玉滿堂走出來,被寒風一吹,柳橋渾身激靈不已。
“別怕!”此時,一雙手從後面將她摟住。
柳橋笑了笑,掙脫了他的懷抱轉身,“害怕?我不害怕,也沒有資格害怕?”
“阿橋……”
“生氣?我也沒生氣,同樣沒有資格生氣。”
易之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心裡不舒服不如打我,連同之前的氣一氣出……”
“既然沒生氣,自然也沒有氣。”柳橋看着他,“若說真的要有什麼,那就是恥辱。”
易之雲面色又是一白。
“不過有恥辱也不算是壞事,至少可以勉勵我更加的努力!”柳橋笑笑,彷彿真的不在乎,“終有一日,棋子之仇我會報!”
易之雲眸色一驚。
“你說對了。”柳橋繼續道,“不但說對了君世軒沒安好心,更說對了我的心眼比針眼還小!種種算計,傷害,終有一日我一定會討回來!”
易之雲猛然握住了她的手臂,“我……”
“你放心,我說的不是你。”
“阿橋……”
“回村,我擔心小燕。”柳橋抽回了手,轉身起步往前。
易之雲跟上。
沒走幾步,柳橋停下。
易之雲心頭一顫。
柳橋轉身,“驢車。”
易之雲一愣,隨即咬牙,“不要了!”
柳橋看了看他,自己起步去要。
易之雲心裡一陣鬱結,“將秘方泄露的人是林貴?!”進過了方纔的事情,整件事都已經一清二楚了,所以林小燕纔會那樣,所以,林貴纔會那樣。
柳橋沒有回答,自己去牽那驢車。
易之雲既是氣更是心疼,“我來!”
柳橋沒有反對。
“上車!”易之雲坐上車之後道。
柳橋卻沒有理會,轉身自己起步往前。
“柳橋!”易之雲眼睛拿她沒有辦法了,她寧願她真的像剛纔所說的對付他,讓他爲他對她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就算要他償命也總好過現在這樣半死不活!
可是,便是他願意付出代價,她不來取,他能如何?!能如何?!
易之雲只能趕着驢車跟在了她的後面。
路上,他沒叫她一次上車,她的臉色便冷一分,這讓他便是讓她上車也不敢。
這臭丫頭!臭丫頭!以前在心裡咒罵這三個字是憤怒,而如今,卻是心疼還有更加濃郁的內疚。
回了林家村,柳橋直接去了作坊,就像是知道林小燕在那裡似的,而事實上,她也找到了林小燕,在一堆狼藉之中找到了蜷縮着啜泣的她。
柳橋上前,“小燕。”
林小燕渾身一顫,擡頭,“阿……阿橋……”
“小燕……”
“對不起……對不起阿橋……對不起……阿橋對不起……”林小燕已經紅腫了的眼睛又涌出了淚水了。
柳橋也紅了眼睛,“不關你的事,小燕,不關你的事。”若論受打擊,怕是林小燕更甚。
“阿橋——”林小燕越是聽她這樣說心裡越是難受,“阿橋,你罵我,打我,怎麼樣都好,你不要再這樣對我好……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錯……阿橋,是我的錯!是爹做的,阿橋!是爹做的!我知道是王氏脅迫他,拿肚子裡的孩子威脅他,可是阿橋……他是我爹啊!我爹啊!他怎麼可以這樣做?就算爲了弟弟,他也不能這樣做啊?!難道只要有了弟弟他就可以不要我這個女兒?!就算真的這樣,可他可以跟我說啊!王氏被莫輝收買不就是爲了銀子嗎?他跟我說,我可以給的!多少我都可以給的!爲什麼他一邊讓我收着銀子不要讓王氏知道一邊又聽王氏的話出賣我們?!阿橋……他還是我爹嗎?阿橋,我爹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他說過我們再窮再苦也不能做沒良心的事情的!可他現在做了什麼?!爲什麼明明有其他辦法可以應付王氏,他卻要這樣做?!阿橋,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阿橋,對不起……對不起……”
柳橋扶着林小燕的肩膀,“小燕,你爹承認了嗎?”
君世軒說是莫輝接觸的是王氏的孃家,那這件事必定跟王氏脫不了干係,說不定王氏所謂的在城裡當乞丐遇上林貴都只是做戲,爲的就是回到林貴家,衝着那秘方來。
可是林貴……
他總是王氏腹中的孩子她可以理解,可是正如林小燕所說的,王氏偷秘方不過是爲了錢,而他們有錢!
莫輝總不會出天價讓他們來偷的。
“他……他沒說……可是我知道是他……”林小燕更煙道,聲音已經嘶啞了。
柳橋道:“是我的疏忽,小燕,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也有錯……”
“你有什麼錯?你信任我纔將方法告訴我的!是我沒想到我爹竟然會聽王氏……她都有了我爹的孩子了,爲什麼還要做這樣的事情?這對她有什麼好處?她能得多少銀子?!”
柳橋無法解釋,或許該說是給出瞭解釋只會讓林小燕更加的傷心,王氏吃裡扒外原因只有一個,便是不想安心跟林貴過日子,而她沒想到王氏懷孕了還不肯安心跟林貴過日子!“小燕,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不是你的錯,就算你爹沒有做,方法也一樣會被盜走的,小燕,這件事很複雜。”
林小燕不解。
“你先起來。”柳橋拉起了她,看了看四周的混亂,可想而知林小燕有多失控,“你跟我回家,回家之後我慢慢跟你說。”
“阿橋……”
“小燕,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這樣簡單,你爹……或許有苦衷。”柳橋道。
林小燕不知道該如何做。
柳橋沒等她迴應拉着她走,在門口看見了仍是駕着驢車的易之雲,柳橋看林小燕几乎站都站不穩,只能坐上了易之雲的車,“回我們家。”
我們家三個字讓易之雲一路上的難看臉色緩和了一些,趕着車回易家。
到了易家的門口,卻看見林貴正坐在了自家門口的門檻上,在見了易之雲之時,本就不好的面色又是一白,下一刻,便似乎要逃,可在看見了車上的林小燕之後,便睜大了眼睛,連忙衝了過來,“小燕!”
林小燕看了他爹,原本幹了的眼淚又嘩啦地落了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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