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隔閡
封城?!
這個時候封城並不算是奇怪,將城封了起來,便可以關門打狗,將成立的所有海盜餘孽給清掃乾淨,這理所當然,只是——
柳橋卻有九成九的把握這件事跟易之雲有關係!
關不了她在屋子裡,便將她關在一座縣城中?
十年不見,果真刮目相看了!
安鏢頭看着柳橋漸漸沉下了的神色,謹慎開口,“柳東家……”
柳橋收起了思緒,“既然城門關了,那就等城門開了我們在離開,安鏢頭你們也趁着這個機會好好養傷。 ”
“多謝柳東家。”安鏢頭見她神色恢復正常,鬆了口氣,這樁事始終是四海鏢局理虧,別說對方要追究賠償了,便是要他們的命,依着道上的規矩,他們也只能給!
……
夜漸漸降臨,這時候門戶已經修理完好,李伯還出去弄了一些吃食來,但是很簡單的吃食,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能夠弄到已經很不錯了。
而隨着入夜之後,宅子四處也想起了人聲,李伯去查看了一下,說是附近的人家都回來了,正在收拾自家的家,沒有危險。
衆人便安心用了晚飯。
晚飯過後,柳橋看着自己那身衣裳,越看便是越惱火,乾脆去廚房燒了熱水從頭到腳洗了一遍,再將那身衣裳直接扔進了竈臺裡燒了。
屋內,燭火靜靜燃燒着,柳橋坐在銅鏡前,拿着乾毛巾擦拭着長髮,越擦,心裡一直始終沒散去的惱怒頓時又像是被澆了一潑火油一般,猛然竄了起來了。
待我長髮及腰,娶我可好?
許多年前,她在那該死的男人面前說過這句話!
長髮及腰?!
柳橋咬着牙,沉了眼眸,一手握着還沒有乾透的長髮一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匕首,狠狠地割向了那束在了手掌內的長髮。
“你幹什麼?!”
刀在碰到了頭髮的那一瞬間猛然頓住。
拿刀的手腕被一隻大手緊緊握住。
一道黑影籠罩在了她的身上。
柳橋擡頭,勃然大怒:“你怎麼在這裡?!”
“你幹什麼?!”易之雲臉色極爲的難看,眼底有着着急跟慌張,“你生氣打我罵我就是,你傷害自己做什麼?!誰準你傷害自己了?!”
柳橋一愣,隨後嗤笑不已,“傷害自己?大將軍未免太將自己當回事了,你的魅力還沒有大到讓傷心的自殘!”
易之雲盯着她,似乎不信,“那你剛纔在做什麼?!”
“我做什麼用的着你管嗎?!”柳橋叱喝道。
易之雲臉色緩和了一些,“阿橋,我知道你生氣……”
“你錯了大將軍!”柳橋冷笑,“我不生氣,我是恨你!”
“好。”易之雲吸了口氣,“恨我,很我就恨我。”隨後擡起了另一隻手,握住了匕首的尖,“阿橋,把匕首給我。”
“憑什麼給你?”
“給我阿橋!”
“滾!”柳橋直接喝道。
易之雲自然沒滾,還直接動手將她手中的匕首拔了出來,揚手一扔,匕首直接插在了門板上,“以後不許再動刀!”
這般命令式的語氣讓柳橋心中的怒火更濃,將自己的手抽出了他的掌心,“你憑什麼管我?!”
“你是我妻子!”易之雲沉聲道。
柳橋冷笑,“休我已經給了你了,你算我哪門子的丈夫?!”
“我沒看見!”易之雲直接道。
柳橋迷了眼睛,隨後冷笑連連,“十年沒見果然長了不少本事了,才這麼一天就將我身邊最忠心的人給籠絡了去了?!”
“我們夫妻,你的人就是我的人!”
“別說我跟你沒關係了,就算還有關係,我的還是我的!”柳橋冷笑道,“這些年來跟我搶東西的人可一個都沒有好下場!”
易之雲卻笑了,“好,你的都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
柳橋的臉色頓時更加的難看,“你沒看見休是嗎?好,我這就再給你一張!”隨後,轉身往一旁放着筆墨紙硯的桌子走去,不過才走了一半,便被一雙鐵臂給摟住了,“放手——”
“不放!”易之雲卻道,聲音柔和而沙啞,“再也不放了!以後再也不放了!”
“放手!”柳橋激烈掙扎着,可是這些力度在對方的眼中似乎微不足道一般,“易之雲你他媽的給我放手!”
“阿橋,我想你。”身後的人卻喃喃道,臉在她的鬢摩挲着,呼出的氣息噴在了她的耳邊,“很想很想你……”
柳橋沒有再掙扎,卻是冷冷地溢出了一個不雅的詞,“放屁!”
“阿橋……”
“易之雲,別以爲自己本事了就把其他人當傻子!”柳橋道,幾盡譏諷,“想我?這是這輩子聽到最可笑的笑話!”
易之雲眼眸暗淡了下來,卻沒有迴應柳橋這話,而是緩緩說道:“當年去西北,我在新兵營裡待了一年多便被調到了前線軍營,不過只是一個小兵,後來西北戰事突起,幾經死戰,我立了功,入了成國公世子的眼,我給你的最後一封信中便說了這事,之後,成國公世子將我調到了身邊,我很高興,以爲他是要重用我,他也的確重用我了,不過卻不是讓我打仗,而是讓我陪一個人入北延國當細作。”
柳橋眼眸一睜。
“我在北延國呆了四年多,四年間,我們引的北延國內鬥,更將其軍事佈防圖偷到手。”易之雲繼續道,“回到了雲州之後,我第一時間就像給你們保平安,可是被阻止了,後來便是三年的戰事,我看到了你給我寫的那些家,你在信上說我如果再不回去你就改嫁生一堆孩子冠我的姓……我知道你不會,可是我還是害怕……好不容易,戰事結束了……我第一時間趕回欽州……我見到了娘……阿橋,娘老了許多了……我告訴娘,我回來了,我也有了能夠爲她討回公道的資本……可是我沒見到你……我們的家還是跟當年一樣……可就是沒有你……我當時真的怕你說得出做得到了,不過幸好,村裡的人跟我說你沒有……你一直在等我……我看到了你爲我們見的新宅子……我打聽到了你在彭州,在阿瑀那裡,我趕了過去,可是你卻先走了一步了,我見到了阿瑀,他跟我說了這些年你爲我做的一切,說了你吃的所有苦,說了娘對你……阿橋,對不起……”
柳橋紅了眼睛,“爲什麼要戲耍我?!既然不是想要甩了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是我讓你吃了這麼多的苦!”易之雲繼續道,“阿橋,如果我就這樣出現在你面前,你會原諒我嗎?當年我說過我不想使陰謀詭計纔去從軍,可是如今我得到的一切,卻有一半是使陰謀詭計得來的,阿橋,如果你知道這些,我怕你會不肯原諒我,那夜在沛州,我想過告訴你的,可是看着你,我卻推卻了,阿橋,如果你說你不肯原諒我,我怎麼辦?進入台州那夜,你似乎認出我來了,可是一眨眼便又說都是假的……”
“也就是說都是我的錯了?”柳橋好笑道,竟然是這般的原因嗎?“易之雲,沒得到你的死訊之前,我想了你的許多種狀況,可是最後我都告訴我自己,不管你到底如何了,只要你平安回來,我都可以不計較,哪怕你狗血的失憶了還娶了別人,只要你活着回來,我都可以不計較,可是在你的心裡,我便是這樣一個氣量狹小的人!”
“不是……”
“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柳橋繼續道,“半年?一年?還是乾脆就這樣一直瞞下去?”
易之雲將她抱的更緊,無言反駁,他是作繭自縛了,“阿橋,你怎麼氣我都可以,但是不要再說休了我的話了!”
“怎麼?覺得我打了你大將軍的臉了?”
“不是已經打了嗎?”
柳橋低下了頭,嗤嗤笑了笑,然後道:“易之雲,鬆手。”
“不!”
“我累了。”
易之雲心頭一緊。
“自海盜入城之後我就沒有好好休息過,昨晚上又是一夜沒睡,易之雲,我只想好好睡一覺!”柳橋uj繼續道。
易之雲低頭,“我不走。”
“易之雲,不要得寸進尺!”柳橋咬着牙。
易之雲卻笑了,“阿橋,你亂想什麼?”
“滾!”柳橋惱恨喝道。
易之雲笑着道:“其實你身邊的李伯說的對,如果你不生氣我才該難過了。”
“你——”
“你生氣才代表你在乎我。”易之雲低聲呢喃,嗓音醇厚好聽,“阿橋,休了我斷絕關係的念頭趕緊打消了,這輩子你只能是我易之雲的妻子!”
“威脅我?”
易之雲低聲輕笑,臉貼着她脖子的肌膚,要多親近就有多親近,“我走,彆氣了,好好睡一覺,要氣也等睡飽了再氣。”隨後,緊緊地抱了她一下,便鬆開。
柳橋一得了自由,便猛然推開了兩步與他對峙,胸口因爲氣憤而劇烈起伏着,“滾!”
易之雲卻凝視着她,“阿橋長大了。”
柳橋氣瘋了,在耍的她團團轉之後還來調戲她?他要臉不要臉?!“易之雲你給我滾出去!”
“好。”易之雲微笑道,臉上還帶着白日被打的痕跡,卻不破壞神色中的柔和,這模樣若是其他人見了都會稱讚。
可是柳橋心口卻想是壓着一塊巨石一般。
這是她記憶中的易之雲嗎?
還是嗎?
易之雲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心頭一緊,“阿橋……”
柳橋轉過身,“易之雲,別再說了!我想休息!”
氣嗎?
是還有,十年的等待換來一場戲弄,便不是有心的,可如果她都可以毫不在乎,她就真的下作的可以了!
可是比起氣,更多的還是難受,還有茫然。
她寫了休,可是心裡也清楚不是一封休便可以了結一切的!
如果他有心也便罷,可是如今他分明不是要甩了她另尋嬌妻,只是,這樣的易之雲,還是她一直苦苦等待的易之雲嗎?
易之雲臉色一點一點地僵了起來,多年的細作生涯,無數次的生死危機讓他學會了許多,察言觀色便是其中一樣。
她不是在生氣,而是……
“好,我出去,你休息。”
他心裡不安,着急,可是,更清楚若是他再逼下去,或許會起了反效果。
“這裡很安全,不要擔心,好好睡一覺。”
柳橋背對着他,點頭。
易之雲壓住了上前抱着她不放手的衝動,轉身,走了出去。
門關了起來。
柳橋才轉過身,盯着緊閉的房門半晌,然後,邁開有些僵硬的步子走到了牀邊,躺下,心口的壓抑,腦中的混亂讓她輾轉反側,直到了後半夜,方纔被疲倦侵蝕,沉睡了下去。
易之雲悄然走到了她的牀邊,坐下,然後,握住了她的手,輕輕的,沒有驚醒她,但是卻又是緊緊的,不放鬆。
阿橋,不要覺得陌生。
我還是易之雲,是當年的易之雲,我是你的夫君易之雲!
……
柳橋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來,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愣愣地看着牀邊的位置,那裡空蕩蕩的,她低聲笑了笑,帶着一絲自嘲,看來還真的是陷進去了,明明心裡不舒服,卻還是放不下,便是連睡夢也竟然感覺到他的存在。
柳橋啊柳橋,你是真的栽了!
起身,梳洗,出門,便見到了李伯。
“東家。”
柳橋看着他,“昨晚上是你放他進來的?”
“是。”李伯點頭。
柳橋沉眸,“爲什麼?!”
“東家。”李伯看着她,“他是東家的夫君。”
“我夫君?你就不怕他會要了我的命?”柳橋冷笑。
李伯沒有驚慌,而是輕笑:“東家覺得會嗎?”
柳橋像是被什麼哽住了一般,“李伯,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可是……”
“東家。”李伯打斷了她的話,“小人知道小人這般做可以說是背主,可是這些年東家的難過小人都看在眼裡,小人不想東家因爲一時衝動而後悔。”
“你就知道我會後悔?”
李伯笑了笑:“東家真的打算一刀兩斷嗎?”
柳橋抿脣。
“這一次是小人逾越了。”李伯低頭,“不過東家放心,僅此一次,以後東家若是不想見姑爺,小人絕對不會讓他踏進東家一丈之內!”
柳橋聞言挑了挑眉,“姑爺?你叫他姑爺?”
“小人的主子是東家,東家的夫君自然是稱呼姑爺。”李伯道。
柳橋點頭,“沒錯!這樣稱呼很好!你們都是我的人,憑什麼以他爲尊?!以後我身邊的人都這樣稱呼,回去之後你跟所有人說!”
李伯笑了,“東家跟姑爺和好了?”
“誰跟他和好!”柳橋咬了牙。
李伯低頭,笑道:“姑爺一直還在,還親自爲東家做了早膳,不過剛剛來了人說總兵大人請姑爺去一趟,姑爺才走的。”
“走了就走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柳橋起步往外。
李伯跟了上去,“東家,小人將早飯端到廳去。”
柳橋沒回答,卻也往廳堂走去。
李伯將早膳端了過來,清粥小菜,還有包子,“姑爺一直溫着。”
“他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處處爲他說話?”柳橋揚眉。
李伯笑道:“東家先吃吃看,姑爺說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沒有變。”
柳橋磨牙,這十年真的長了不少的本事!尤其是這籠絡人跟裝可憐!
李伯看着主子將眼前的包子當做某人一般咬着模樣,心裡鬆了口氣,雖然他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麼內情,但是東家畢竟是女子,有個夫君疼愛保護還是要的!而且那姑爺他也看得出來是真的用了心的。
以後東家也不需要這般奔波勞碌了。
用完了早膳,柳橋便又去看了安鏢頭他們,從他們那邊又得知了易之雲的好,他竟然派了軍醫前來爲他們治療。
這個時候軍醫本該是守在衙門爲負傷的戰士療傷的,可是卻被他給弄來了。
柳橋知道他這樣做的原因,心裡更是說不出什麼滋味。
……
易之雲中午便回來了,陽光之下氣宇軒昂,不怒而威,縱使容貌中仍可以看出當年的輪廓,可是如今的男子卻不是十年前的小子可以比擬的。
昨夜他說她長大了。
而他也是。
不但長大了,也成熟了,穩重了,成了真正能夠頂天立地的男人。
“醒了?”易之雲走上前,掩蓋住了眸底的不安,柔聲道。
柳橋收起了思緒,“城門到底什麼時候能開?”
易之雲眸底一暗,“暫時還不能,城裡還沒有清掃完。”
“營海出事的消息傳開了嗎?”柳橋繼續問道。
易之雲道:“我已經給欽州去了信,告知岳父岳母他們你跟我在一起。”
“你見過他們?”柳橋蹙眉,如果爹孃見過他,那怎麼會沒給她來個消息?
易之雲歉然,“沒來得及,當時我直接回了林家村,見過了娘之後便來找你。”
“那可糟了。”柳橋嗤笑,“我爹孃接到了你的信必定會認爲我出事了。”
“我在信裡詳細解釋了。”易之雲道,“岳父岳母只要打聽一下便可確定我沒有說謊。”
柳橋一愣。
“別擔心,不會嚇到也岳父岳母的。”易之雲輕笑道,“中午了,你吃了午飯了嗎?”
柳橋看着他,“給你有關係嗎?”
“我給你做。”易之雲也不急。
柳橋嗤笑:“還是免了吧,你堂堂一個將軍給我做飯,傳出去了人家還指不定怎麼編排我了!”
“你是我妻子,誰敢編排你?!”易之雲眼眸微沉。
柳橋一怔。
易之雲當即懊悔,忙補救,笑道:“現在外面雖然沒有收拾好,但是人都要吃飯的,有一兩間酒樓開了,我們出去吃?”
柳橋沒回答。
“你在這裡呆了兩三天也悶壞了吧?”易之雲繼續慫恿,“我陪你出去走走?”
柳橋想着昨天街上的情形,“還是免了吧,省的飯沒吃上反倒被那些死屍噁心到了!”
“街道都清掃乾淨了。”易之雲道。
柳橋盯着他,“我不想出去!”
“好。”易之雲點頭,“那就不出去,我去給你做,你再等半個時辰,很快就能吃了。”說着,便轉身去廚房。
“易之雲!”柳橋叫住了他。
易之雲轉身。
柳橋盯着他,許久,才擠出了一句話,“你不需要這樣!”說完,又接着道:“你堂堂一個將軍去喜下廚,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既然外面有酒樓開業了,那讓人去買回去就是了!宅子里人這麼多,又都是傷患,你一個人怎麼做的來?”
易之雲眼底的陰霾掃去,笑道:“好,我這就去讓人買回來!”
柳橋地下了視線,沒有與他對視。
易之雲有些失落,但是也知道不能操之過急,他先是丟下了她十年,如今又騙了她好幾個月,她要是一絲反應都沒有便不是他的阿橋了。
午飯很快便張羅回來了,這也印證了易之雲如今的影響力。
其他人都在廳堂裡面吃,唯有這對夫妻單獨在房中吃,恢復了不少中氣的白義本來想守在主子身邊的,不過被李伯給拉走了。
而跟在易之雲身邊的夏深也避開了。
沒有人打擾。
不過氣氛也不怎麼好。
易之雲還好,只當沒感覺出氣氛的不對勁,給她佈菜,給她講解招牌菜,勸她多吃,柳橋只是低頭吃,如同嚼蠟。
好不容易用完了,柳橋便壓抑不下去了,“易之雲……”
“岳父岳母的身子好嗎?”易之雲打斷了她的話。
柳橋一愣,卻還是回道:“挺好的。”
“他們可破鏡重圓了?”易之雲繼續問道。
柳橋搖頭,“沒有,不過這些年都一直相互扶持的過日子。”
“是爲了更好地照顧你吧。”易之雲繼續道。
柳橋看着他,“嗯。”
“娘對你做的事情,我替她給你道歉。”易之雲繼續道。
柳橋吸了一口氣,“沒事,我沒怪她。”
“我保證,這些事情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易之雲正色道。
柳橋笑了笑,“別什麼事情都保證,有些事情是保證不了的。”
“我可以保證。”易之雲卻堅持。
柳橋笑笑,乾脆不反駁他了,別說將來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做,便是真的繼續一起過日子,可她也沒把握雲氏不會對她如何,這些年她們的關係已經到達了冰點,便是他回了來,可冰封三尺,豈是一朝便能解開的?
她是不怪雲氏,但是不代表雲氏可以放下。
“你丟下你娘來找我,她就沒說你?”
易之雲一愣。
“所以啊,不要什麼事情都保證。”柳橋淡淡笑道,“如果我兒子離開十年死而復生回來,轉眼又去找別的女人去了,就算那個人是他的妻子,我也恨死她了!”
相比雲氏現在一定恨她入骨了!
“阿橋……”易之雲苦笑,“我的確掌控不了孃的喜惡,但是我可以不讓她再折磨你。”
柳橋看着他,還是輕笑:“這折磨二子以後可千萬不要在你娘面前說。”
“以後你多提醒我。”易之雲回道。
柳橋笑笑,“你自己的事情我哪裡能夠提醒這裡多?”
“我的事情不也是你的事情?”易之雲繼續道,盡力壓制着心裡涌動的不安,便是沒有昨日的針鋒相對,便是笑着,便是平和說着,可是,卻是疏離,是陌生,他寧願她想昨天那樣大鬧,“阿橋,等這裡的事情解決了,我們就回家。”
對!
回家!
等回了家,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他便可以打破這層樹在他們之間的這堵冰牆!
一日不成,便兩日,三日……
一定可以的!
她不是不在乎他,只是十年的時間太長了而已,長的讓她對他產生了陌生。
“家?”柳橋聽到了這個詞神色卻恍惚了會兒。
易之雲起身走到她的身邊,“對,回家,回我們的家!”輕輕的抱着她,“回家之後,一切都會好的。”
柳橋身子有些僵硬,思緒也隨之紊亂起來。
易之雲自然也感覺出來了,鬆開了她,坐在了她的身邊,“我聽李伯說你來營海是爲了找一些稀有的物種,是什麼東西?你跟我說說我看看能不能讓人找找。”
柳橋一愣,隨後吸了口氣,“好。”與其將時間浪費到這些混亂情緒之後不如做些實事,“待會我給你列出來,海盜來之前我打聽到了有一支船隊曾經帶回來過類似的東西,你幫我問問。”
“好。”易之雲笑道。
柳橋看了看他,“你能指揮的動水軍?”
“自然不能。”易之雲笑道,“前晚上情況特殊,趙總兵纔給了我令牌,昨天已經還回去了,不過我救了他一命,請他幫個忙他應該不會拒絕,另外,我是太子身邊的人,他怎麼也該給我幾分面子。”
柳橋審視着他,“你投靠了太子?”
“陰差陽錯吧。”易之雲道。
柳橋想起了昨晚上他的話,“跟你去北延國的人是太子?”這般說來這些年太子不是病了在寺廟養病,而是跑去北延國當細作去了?!“皇帝怎麼可能同意?”
“皇上怎麼想我不知道。”易之雲沒有在她面前避諱什麼,“不過太子歸來後,再無人能夠動搖他的地位!”
柳橋挑眉,“這般說來這位太子殿下是個人物!”
“皇家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物?”易之雲笑道。
柳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那你要做的事情做了嗎?”
“沒有。”易之雲道,“這些年我一直在西北,事情結束後就趕回家。”
柳橋道:“他們知道你的存在嗎?”
“我不知道。”易之雲淡笑道,“不過應該知道了,我雖然沒有隨太子回京,不過太子跟成國公世子爲我請了軍功,除非他們覺得有人同名同姓,或者根本就忘了我叫易之雲,不然一定知道了。”
“你什麼時候得了軍功?”柳橋神色一肅,“如果他們猜到了是你,恐怕會去找你娘,到時候……”
“你放心。”易之雲打斷了她的話,笑容更加的深,“我安排好了娘纔來找你的,而且比起娘,我更擔心你。”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柳橋避開了他的視線。
易之雲繼續道:“一旦他們查娘,必定會查到你身上,如果發現你身上有如此大的產業,更是會忌憚。”
“說不定人家因爲這樣纔會放過我了。”柳橋嗤笑,“我有這麼大的產業幹嘛守寡?說不定他們以爲我早就跟了別人了!”
易之雲眸底閃過了一抹厲色,隨後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光潔的手腕,擡手輕輕撫着,“當時很疼吧?”
柳橋一愣,看了他會兒纔想起,“阿瑀跟你說了?”
“嗯。”易之雲擡起頭,“我不會放過他!”
“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柳橋道。
易之雲蹙眉,“你不想……”
“我只是不想趕盡殺絕。”柳橋打斷了他的話,“我也不喜歡趕盡殺絕,而且,便是他對我做了這事,也無法抹殺當年我借了他的力站穩腳跟的事實!”
她是不想趕盡殺絕。
更不喜歡趕盡殺絕的易之雲。
易之雲凝視着她,“只要他不再來惹你,我就不動他。”
“你放心,他一定不敢來惹我。”柳橋笑道。
易之雲沉吟會兒,“阿橋,還生氣嗎?”
柳橋一愣,隨即笑呵呵地道:“氣什麼?錯的人有不是我?我幹嘛給自己找苦頭吃!”
“是。”易之雲笑道,心卻是沉甸甸的,也是不安,“錯的是我,你彆氣壞了身子。”
柳橋忽然間有種想離開這裡,離開這個男人的衝動,這不是她記憶中的易之雲,易之雲不會說這些好聽的話的。
“阿橋!”易之雲猛然將她拉入了懷中,緊緊的抱着,“我們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柳橋愣怔了半晌,最終沒有推開他。
……
爭吵就這般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可不管是柳橋還是易之雲,心裡都是不好受,可是面上卻也一直維持着笑容,維持着客氣,漸漸的,身邊的人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了。
便是分開十年的夫妻,也似乎不該如此。
不過這一次,沒有人開口僭越。
時間,極爲緩慢地流逝。
不管是對柳橋和易之雲,還是對營海的百姓都是如此。
十天,彷彿就過了十個月一般。
而在這十天之內,軍隊跟衙門捕快在城中進行地毯式清掃,將藏着,僞裝着的海盜殘餘都給清掃了出來,然後於菜市口的刑場上公開處決。
而在確定了城裡已經乾淨了之後,關閉十天之久的城門被打開了,營海漸漸地恢復了昔日的安寧,只是繁華卻又被狠狠地削了一截。
而這十天之內,易之雲只在每日早上離開一個時辰,其他的時間都呆在了柳橋身邊,守着她,也是努力融化十年時光造成的隔閡,只是效果卻並不佳。
柳橋感覺到了對方的誠意,之前被欺瞞的怒火也消了,只是心裡的那道坎卻怎麼也走不過來,時隔多年,她又一次地鑽進了牛角尖中。
易之雲自然也看出來了,只能耐心,十幾年前那次,她整整漠視了他好幾個月,如今不過是幾天罷了,他不該着急。
至少她沒有提要休了他的話。
除了努力消除這份隔閡,將柳橋從牛角尖中拉出來之外,易之雲也很認真地幫她找着她想要的東西,只是卻沒能給她帶來好消息。
“那支商隊的消息查到了,海盜進城的時候他們還在海上,被前來準備登岸的海盜截住了,貨物被搶,人都被殺了。”
柳橋臉色有些不好看。
“你先別急,既然他們帶回來過,其他人也可能帶回來的。”易之雲道。
柳橋看着他,“這一次海盜勾結海盜的罪魁禍首,真的沒辦法揪出嗎?”
易之雲一愣,眸底隨後泛起了一絲笑意,阿橋還是阿橋,“不能,不過這次的事情已經引起了皇上的重視,等西北穩定之後,朝廷用兵的重心必定會放在東南的,北延國,苗疆,這些要麼是一個國家,要麼是一個大族,與朝廷對抗還說的過去,東南的這些海盜不過是烏合之衆卻屢屢犯邊,沒有一個正直生機勃勃的朝廷能夠容的下的。”
“只是可惜了這些被犧牲的百姓。”柳橋淡淡道,隱隱有些嘲諷。
朝廷在東南放了這小小的幾萬人,不就是爲了讓東南的百姓爲了所謂的大局犧牲嗎?
“阿橋……”
柳橋整了整神色,“你放心,我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在人前言。”
“如今城裡已經恢復的不錯,我們出去走走。”易之雲道,“李伯他們的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再休整兩日,我們就啓程回家。”
柳橋看了看他,“就這麼走行嗎?”
“你放心,我會安排好的。”易之雲微笑道。
柳橋心裡頓時又是一陣糾結,“嗯。”
“走吧。”易之雲握住了她的手,“我陪你出去走走。”
柳橋磨蹭了會兒,最後還是沒有拒絕。
兩人沒乘車,步行走出了宅子,夏深跟傷好的差不多的白義陪同,李伯跟傷勢恢復的差不多的鏢師去準備離開的事情。
雖然城裡的海盜殘餘已經清掃乾淨了,可是大街上的行人還是很少,柳橋到來之時最繁華的那條街也冷清了許多,店鋪也是開了個七七八八,沒看全,便是開了的鋪子,裡面的東西也是很少。
台州雖然受海盜困擾許久,營海更是被視爲肥肉,所以營海縣城中的百姓,尤其是開門做生意的人都有一套保護自己跟貨物的辦法,若是像從前那般實現的到消息,他們可以將損失減輕到了可以忽略的程度,只是這一次太過於突然,也太過於嚴重了。
以前海盜都是從岸上殺來的,可是如今卻是在內部出事,各大的商鋪只能儘可能的減少損失,所以如今能夠擺出來的東西都是很少。
而人員,如果躲避不及時,便是死路一條。
所以此時商鋪中不管是掌櫃還是夥計,臉色都不怎麼好。
易之雲本來是想帶柳橋出來散散心的,可是看了她的神色,便知道此舉錯了,當即便改正,“累了吧?前面有個茶寮,我們進去喝杯茶?”
柳橋點頭,意興闌珊,“嗯。”
茶寮不大,而且明顯是剛剛修葺過的樣子,估計也是難逃海盜劫難,不過一個小小的茶寮在如此大劫之後卻還能夠這般快振作起來恢復營業,可見毅力不錯。
此時茶寮中也坐着四個客人,分別做了兩桌,兩個商人打扮,兩個像是尋常老百姓。
茶寮的老闆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風騷婦人,見了客人來了當即迎了上來,笑呵呵地問道:“這位大爺,想喝什麼茶啊?”說着,還往易之雲身上靠。
易之雲臉黑了。
柳橋見了卻笑了,似乎覺得這一幕很有趣。
於是,易之雲的臉更黑了,直接伸手將人推開,絲毫不知憐香惜玉爲何物。
“哎呦……”風騷女老闆踉蹌地後退了幾步,身姿妖嬈,楚楚動人,“這位大爺,你怎麼這麼……”
“夏深!”易之雲沉聲喝道。
夏深當即上前,攔住了那女老闆,“一壺這裡的上等好茶!”
女老闆也是是擡舉的,笑呵呵地揮了揮手絹兒,“是大爺!奴家這就去給大爺泡茶!”說完,還對易之雲拋了媚眼。
柳橋還沒反應,易之雲便瞪着她,“不許笑!”
柳橋還是笑了,卻比平日的笑容多了一份真實,還有,一份熟悉,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昔日易之雲的影子。
“阿橋……”易之雲似乎也看出了她的變化,壓着欣喜的同時開始裝,“很好笑嗎?”
“不好笑嗎?”柳橋笑眯眯地道。
易之雲眸子泛起了喜色,“你夫君被人調戲,你還笑?”
“調戲?”柳橋好笑道:“我可不知道男人也可以被調戲的,不過就算被調戲了,你也不吃虧。”
“可你虧了。”易之雲笑意深深,“我可是聽說了有人說過不做虧本生意的,還說誰敢讓她吃虧來日她就讓對方送上門來主動吃虧。”
柳橋垂了垂眼眸,“我是說過,所以這些年來很少有人真的敢來惹我。”
易之雲斂去了笑容,“以後有我。”
很簡單的一句話,但是柳橋聽得明白,擡眸看着他,卻只是笑了笑,沒回應。
易之雲心裡頓時一陣無力,不過很快便又恢復過來,是他扔下了她十年,縱使現在有什麼,也是他該承受你的,“以後我在,記住就好。”
說完,女老闆端着茶過來了。
夏深沒讓她靠近,接過了茶自己端了過來,女老闆委委屈屈地站着。
易之雲動手給柳橋倒茶,只是茶才倒出,他的眼瞳倏然一冷,殺意溢出,反手將那壺擲到了那女老闆的身上,而就在這一刻,那原本委屈妖嬈的女老闆神色一變,極爲快速地躲開了那壺茶,而這時候,旁邊原本靜靜喝茶的四人也倏然站起,竟然從桌底取出了武器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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