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易之雲,別讓我後悔莫及
柳河看着腫了半邊臉的明明還只是一個小女娃的可是卻做着大人也做不到的事情的女兒,心裡心疼不已,“阿橋啊,這件事你應該先跟爹說。 ”
不是責備,而是心疼,還有自責內疚。
如果他當初沒有出事,阿橋就不會不得不長大,她還是可以跟村裡的其他女孩子一樣每天都高高興興的,但是現在……她要做的事情,要想的事情,就算是一個大人也不一定能夠做到,可是這些現在卻要全部壓在她的身上!
柳橋自然看出了柳河的心思,“爹,我知道你擔心我,只是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改變主意的,我也不知道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爹,我也不知道我這樣做是不是親手送他去死,可是爹,我真的不想看到他這樣!爹,我害怕。”
“阿橋……”張氏手足無措,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阿橋的爹,你……你幫幫阿橋……不能這樣的!阿橋的爹,不能這樣的!”
阿雲去從軍了,阿橋怎麼辦?
還有親家,她會怎麼對阿橋?!
柳河擡手握了握她的手臂,“孩子她娘,你別急。”隨後轉向柳橋,“阿橋,也不一定要這樣的,現在親家不同意,阿雲……”
“爹,已經定了,這件事已經定了。”柳橋吸了一口氣,“而且,這件事你們也不要管。”她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他們,只是不想讓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地擔心。
張氏面色大變,“這怎麼成?!”
“娘,這是易家的事情。”柳橋道。
張氏臉色一白,卻無話反駁,的確,這是易家的事情,就算他們是親家,也不管不了這麼寬,更何況這件事還是阿橋挑起……“可是阿橋,我們不管,你怎麼辦?阿橋,你怎麼辦?你婆婆剛剛恨不得吃了你,我們不管,你怎麼辦?”
“不是還有易之雲嗎?”柳橋上前,握住了張氏顫抖的手,“娘,我沒事的,婆婆也只是一時難以接受纔會這樣對我,她冷靜下來就會沒事的,而且還有易之雲在,娘,他不會讓婆婆傷害我的。”
“那是他娘!”張氏不信。
“娘,讓我跟他自己處理這件事好嗎?”柳橋懇求道,她知道張氏他們擔心着急,可是這件事他們插足進來只會越來越亂,雲氏不會因爲她有父母在身邊而原諒她,她也不想就這樣斷了這兩年積下的親情,更何況,她答應了易之雲,在他不在的日子裡會好好照顧他的母親,是她讓他去的,豈能違背自己的承諾?“爹,讓我處理吧,我可以處理好的。”
柳河咬着牙,“阿橋啊,你怎麼這麼傻?”不,是太懂事了,是太懂事了!
“爹。”柳橋看着他,“我求你了。”
要易之雲走的安心,雲氏這一關一定要過,而且,說到底這件事也是她挑起的,就算她有道理,可是,也是因她而起,就算是爲了易之雲,這份罪她也必須受。
而且,受了這份罪,或許可以減輕心裡那份推易之雲去送死的負罪感。
柳河掙扎着,如果從心出發,他自然不會不想管這件事,可是……這件事是女兒挑起的,就算是好心,可不管在雲氏那裡,還是在其他外人看來,都是錯,最重要的是他看得出來,女兒不願意離開易家,這些日子,他也漸漸地明白,以前那個只會對他撒嬌的女兒已經不在了,現在的女兒變了,長大了,是個一旦說了便一定要做,說勸也說不了的倔性子,而不離開易家,她就一定要得到雲氏的原諒,否則將來的日子更加過不下去,咬了咬牙,“阿橋……好,你不讓爹管,爹就不管,可是就算是錯了,也不能自己受罪!”
“阿橋的爹!”張氏震驚。
柳河看着張氏,“孩子她娘,阿橋長大了,嫁人了,夫家的事情……我們不好管的太多。”
“可是……”
“娘。”柳橋打斷了張氏的話,“我不會有事的。”
張氏不明白,她不明白爲何阿橋不讓他們管,更不明白爲何柳河也同意,他這是要推女兒去受罪啊!她想反駁他們,可是卻不知道說什麼。
“娘,這些日子我都顧不上鋪子的事情,你跟爹幫我好好看着鋪子好不好?以後,我還要靠着鋪子生活。”柳橋轉移了話題,“娘,就算我婆婆真的要將我趕出家門,我也有個地方去,所以美食坊不能倒!”
“你放心,爹幫你看着。”柳河代替呆怔的張氏答話,“不過阿橋,需要爹幫忙,一定要說。”
“好。”柳橋點頭。
柳河沒有再留,帶着張氏走了,幾乎是強行拉着走的,一直出了村口,張氏終於忍不住了,崩潰似的大哭了出聲。
她不明白爲什麼一定要這樣做,但是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如果不是當初她拋棄阿橋改嫁,阿橋就不用受這份罪!
就算是現在,她也保護不了女兒!
“別哭了……別哭了……”柳河停下了車,安撫着,可是卻讓張氏哭的更加的厲害,不顧一切地哭倒在了柳河的懷中。
這一幕,柳橋沒有看到,在送走了父母之後,她便到了易之雲的身邊,跪下。
“回去!”易之雲當即道。
柳橋微笑,“我陪你。”
“阿橋……”易之雲滿目的心疼愧疚,尤其是看到了她腫了的臉頰,他知道剛剛岳父跟岳母安安靜靜地離開是因爲她,岳父那麼疼愛她,可是卻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他知道她一定說了很多的話才這般的,“阿橋,對不起。”
柳橋笑笑,沒有說其他的,握住了他的手,“我陪你。”
易之雲喉嚨一哽,一股酸澀從心頭涌上了眼角,“你這個傻丫頭,笨丫頭!”握緊了她的手,聲音哽咽,“阿橋,謝謝你。”
柳橋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兩人跪在雲氏的屋前,從中午一直跪倒了天黑,而期間,林家聲也來過一趟,是虎子他姐擔心,去說的。
易之雲沒有說柳橋的主意,只說是他自己的主意,他堅持要去從軍,所以,激怒了母親。
在雲氏的面前,可以說這事是阿橋的主意,但是,在外人不可以!
她以後還要在村子裡生活下去!
因爲雲氏沒有出來拆穿,所以林家聲信了,狠狠地教訓了一頓易之雲,只是,卻始終改變不了他的主意,最後,又是氣憤又是嘆氣地甩袖子走了。
他不管這事。
林家聲不管了,村裡的其他人自然也不好管,不過對於易之雲堅持要從軍的事情,衆人一個想法,他瘋了!
天,漸漸地黑了。
柳橋的腿也麻了,加上中午沒有吃飯,有些難以支撐下去。
易之雲自然感覺到了她的虛弱,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勸她回去,而是,自己起了身。
柳橋詫異,隨即心疼。
“起來。”易之雲彎腰將她扶起,“我揹你回屋。”
“你自己也站不穩。”柳橋笑道,眼眶卻是紅了,“走了,先回去,不,得去做飯,做晚飯了,再陪你跪。”
“你以爲是在玩啊?”易之雲笑道,聲音同樣沙啞,“你回屋休息,我去做晚飯。”說完,不待他開口,又繼續道,“回去!不許說不!再過不久我就要走了,這幾天你都得聽我的,我纔是一家之主!”
柳橋笑道,“是,大少爺。”
易之雲又叮囑了兩句,方纔往廚房去。
柳橋卻並未回屋,而是轉身走上前,敲了雲氏的門,沒有得到迴應,“娘,我知道你聽着的,我也知道你現在不想聽到我的聲音,可是,這件事已經定了,我不求娘原諒,可是,夫君再過不久就要離開,他的身體還需要調養經不起折騰,還有,娘也不會希望讓夫君滿心不安地離開吧?”
說完,門忽然被打開了,雲氏站在門口,昏暗的天色照的她的臉更加的陰沉。
柳橋卻不懼怕,“娘,你如果想懲罰我,請等夫君走了之後再動手。”
“你就不怕我真的……”
“趕我走嗎?還是打死我?”柳橋打斷了她的話,“娘,我知道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聽的進去,因爲夫君是你的兒子,是你的骨血,而我卻推他去送死,所以,不管你想要怎麼對我都不過分,可是娘,究竟如何纔是爲了夫君好,娘不會不比我清楚的!因爲在這個世上最愛夫君的人不是我,而是娘你,娘,這是唯一一個讓你的兒子不需要一輩子活在陰影之下的辦法!”
雲氏沒有答話,可是神色也沒有好轉。
柳橋苦笑,自我安慰道雲氏至少還願意聽她說話,“我曾經跟夫君說過,我們還有其他的辦法,哪怕是回到易晟身邊虛以爲蛇,等待時機報復也好過這樣去冒險,可是他卻說,如果他這樣做跟易晟有什麼區別?他說不想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句話應在他的身上!他是要報復,是要討回公道,可是,是用光明正大的辦法,而是不是使用陰謀詭計!”
說罷,她沒有再去看雲氏的臉色,而是地下了頭,“娘,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你打算怎麼對付我,都得等夫君走了之後再動手,雖然說新兵不會這麼快上戰場,但是,讓他帶着不安擔心離開,對他沒有好處!”擡起了頭,一字一字地道:“就算是假裝,爲了夫君的安危,也請娘做了這場戲!”
雲氏沒有勃然大怒,而是冷冷地盯着她,然後,咬着牙,“柳橋,你到底是什麼?!”
“我是什麼?”柳橋輕笑道,“我只是一個希望夫君好的妻子。”
妻子。
是的,她是易之雲的妻子。
雲氏卻笑了,滿是譏諷跟不信。
柳橋沒有寄希望她能夠一下子釋懷,這件事便是換做了她估計也跟雲氏差不多,或許還會更加的嚴重,“我還是那句話,就算是裝,也得裝這幾日。”
“滾!”雲氏喝道。
柳橋低頭,苦笑,或許,她跟雲氏之間的母女情分,這一次,真的要斷了,不,或許從更早開始,這段本就不深厚的母女情分,就已經岌岌可危,只是,爲了易之雲,雲氏一直維持,而她,因爲心中對家人的渴望,也一直不願意承認。
可是這一次,是真的不得不承認不得不接受了。
只是,往後她們還是要過下去!
因爲她答應了易之雲。
回了屋,喝了口水,便開始忙碌起來了,離易之雲離開的日子沒有幾日了,她必須用最短的時間給他做最好的保障,即使這些最後或許都沒有用處。
易之雲做好了晚飯,直接端過來給她,見她正低頭寫着什麼東西,“阿橋。”
柳橋停了下來,笑道,“晚飯做好了?”
“嗯。”易之雲點頭,“你先吃,我給娘送去。”
“嗯。”柳橋點頭。
易之雲看了她腫了的臉頰半晌,才起步離去,半個時辰之後回來,卻是笑容滿面,“阿橋,娘答應了!她答應了!她說如果這是我想要的,她就成全我!阿橋,不是氣話,是很認真的話!”
柳橋輕輕的舒了口氣,不管是真的想通,還是如她所說的一般做戲,但是至少,易之雲可以安心離開。
易之雲抱着她轉了幾圈,隨後,才發現她竟然沒吃晚飯,“怎麼還不吃晚飯?你中午就沒吃,阿橋,你這樣子我怎麼放心走?”
“現在就吃。”柳橋笑道。
“冷了!”
“那我拿去熱一下。”柳橋從他的懷中出來,便端着晚飯去。
易之雲搶了過來,“給我,我去!”
柳橋道:“還是不要熱了,我想吃點,我們去做面吧。”
“我去。”
“我陪你去!”柳橋笑道,說完不等他說話便攥着他離開,到了廚房,兩人合作,沒過多久,便做好了一碗麪了。
看着那碗做好的面,易之雲似乎有些明白她爲何一定要跟他一起做。
因爲以後他們在一起的機會不多了。
“阿橋,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別。”柳橋笑道,“彆着急回來易之雲。”
易之雲皺眉,臉有些黑,“爲什麼?!”
“因爲你回來的越早,便代表你經歷的事情越多越危險,易之雲,軍營不是學堂,戰場……”柳橋抿了抿脣,“易之雲,一步一步來,保住性命最要緊!”
易之雲眼中一澀,“可如果我很久很久不回來……”
“我等你就是了。”柳橋笑道。
易之雲咬了咬牙,“你當然的等我!你是我的媳婦,你不等我等誰?!柳氏阿橋,你只能等我回來!”
“嗯,等你回來。”柳橋笑道,“好了,吃麪!”將原本的感人氣氛破壞了。
易之雲掃了一把她的頭,“是你吃!我剛剛跟娘吃了。”
“好,我吃。”柳橋坐了下來,低頭吃着面。
易之雲看着她,“明天我再給你做。”
“嗯。”
柳橋沒有擡頭,生怕擡起了頭會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一碗麪,很快便到底,易之雲像是要以伺候柳橋爲補償一般,又給她燒了水沐浴,然後,給她一點一點地擦乾了頭髮,最後,又去廚房煮了兩個雞蛋幫柳橋給臉上消腫。
夜,靜悄悄的。
屋裡只剩下易之雲輕聲的問話,疼不疼?疼不疼?
柳橋笑着回答,不疼。
將兩個雞蛋都給滾涼了,又上了大夫留下來的藥,這才作罷,“阿橋,以後避着娘些,尤其是我走了之後。”
孃的性子……
他如何不知道?
以前娘從來不打他,因爲他聽話,因爲他唯命是從,也因爲,他是她的兒子,可是,阿橋不是孃的女兒。
而以後,她卻要跟娘一起生活,卻要照顧她。
“我會求娘原諒你的,阿橋,我一定會求娘原諒你,讓她不再對你動手!”
這是他最後唯一能夠爲她做的!
柳橋笑道,“大少爺,我也不是好欺負的,你不如好好討好我,讓我以後別欺負你娘。”
“臭丫頭!”易之雲輕斥道,伸手抱着她小小的身子,“阿橋,我一定會回來的!”
“嗯。”
……
接下來的日子,就像是昨天的衝突根本沒發生過一般,雲氏臉上的陰沉不見了,雖然對柳橋還是不苟言笑,也沒有平日的親近,但是至少不會冷眼,也沒有視若無睹,更沒有大打出手。
柳橋對此選擇沉默,她有很多的事情需要準備需要去做。
而易之雲,則被柳橋拘在了家裡,重新練拳,重新看起了兵,然後便是好吃好睡,柳橋幾乎每天都給他燉了補,如果不是補不能吃的太多的話,她甚至想着一日三餐都給他做。
易之雲知道柳橋很忙,又是進城,又是在作坊忙活,雖然他不知道她在忙什麼,但是卻知道她是在爲他而忙碌。
而他能夠做的,便是將丟了的準備撿起來。
日子,一天一天的,很快就過去了,衙門已經下達了新兵集合的文,就在五月十三,便要到縣衙門報道,集合之後便有衙門的人帶領前往州府。
就在離開前的這晚,易家的一家三口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
晚飯過後,易之雲便跟雲氏單獨談話。
柳橋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但是估計也是那些的內容,在跟雲氏談完了話之後,易之雲便出了一趟門,說是去拜訪太公,還有林家聲。
柳橋明白他的意思,他在最後的一刻用盡一切的力量來爲她們尋求一絲庇護。
一個時辰之後,他回來了,神色還算輕鬆。
“過來。”柳橋坐在炕上,叫道。
易之雲走了過去,“阿橋。”
柳橋打開了面前的一個包袱,包袱不大,所帶的東西也不多,因爲軍營之中會安排一些的衣食住行,而且,自願去從軍的,家境都不會太好,所以,沒有人大包小包地去的,柳橋雖然恨不得將一切東西都給他準備了,可是在這樣的地方,特殊卻沒有背景靠山,就意味的危險,“我聽說軍營的着裝都是統一下發的,我只給你準備了兩身衣裳跟鞋子。”
“你親手做的?”易之雲問道。
柳橋點頭,“做的不好,可能還穿不了,不過,這些東西我也不是要給你穿的,易之雲,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保命符。”
易之雲皺眉。
“我在這兩套衣裳的衣角,衣領,一些雙層的地方縫了一些東西。”柳橋道,“一些金葉子跟金珠子,還有幾顆上好的珍珠,我找君世軒換的,衣服我做的厚了一些,而且做的不好,這樣就算重些也不會有人懷疑。”
易之雲面色一變,“爲什麼?!”
“易之雲,如果熬不下去,就逃,就回家,大不了我們以後隱姓埋名。”柳橋道,“這些東西足夠你逃出來的!”
“我怎麼可能當逃兵!”
“我不管什麼逃兵不逃兵,我只是知道我要你平平安安的!”柳橋揚聲道,“易之雲,我不想等來等去等回來你的死訊!易之雲,我知道你不會當逃兵,可是很多事情是我們預計不到的,如果真的到了這個地步,易之雲,保命要緊!”
易之雲無法贊同她,不過看着她的神色,反駁的那些話到了嘴邊都嚥了回去了,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好,保命要緊。”
柳橋如何看不出他是在安慰她,而她,也很清楚他不會當逃兵的,“易之雲……東西收好,這兩身衣裳做的不好,不會有人搶奪的,你就說是你妻子做的,好好收着,最多被人笑話幾句,等出事了,或許哪裡需要打點,就拿出來用!我知道你要光明正大,可是軍營也不是就真的紀律嚴明的,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黑暗,如果碰上了,不要一根筋!”
“我知道。”易之雲點頭。
“還有!”柳橋拿起了包袱中的一個本子,“這本子你收好了,最好是看過了之後記在心裡,然後燒了。”
易之雲接了過來,翻開了一邊,頓時驚愕不已,“這些……”
“我在上說看過的一些兵兵法。”柳橋苦笑,上輩子她做過一箇中國古今兵法的專題,那段時間將歷史上有名的兵法都看了一遍,原文自然是記不住的,但是大概的意思她還是記住,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到當日的知識竟然這般用,“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用的,但是你看看也是好的。”
“阿橋……”易之雲握着本子,目光輕顫,“這些日子你總是躲在作坊,就是爲了寫這個?”還有這兩身衣裳鞋子……
“易之雲,我只能爲你做這些,將來的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了!”柳橋道。
易之雲合了閤眼,壓下了眼眶中的滾燙,伸手,將她摟在懷中,而也便是在這時候,他才發現,她的身子在顫抖,“我會回來的,阿橋,我一定會回來的!”
柳橋笑道,“嗯,你一定會成功的!”
次日一大早,易之雲前往縣衙門報道。
雖然大家都認爲易之雲去從軍是瘋了,可是得到消息他今日要走,也還是有很多人來送他,易之雲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根真的已經紮在了林家村了。
雲氏沒有送易之雲去城裡,只是給了他一個包袱,包袱裡面是三套給他新做的換洗衣裳,加上柳橋的那個包袱,也就兩個包袱。
易之雲一一謝過了衆人,也一一拜託了衆人照顧柳橋跟雲氏,這才和柳橋坐林貴的車去城裡衙門報道。
到了衙門前,已經來了不少人。
揚子縣今年自願去從軍的人也不少,擠滿了衙門前的空地,可是,來送行的家人卻不多,可是來了的都是傷心欲絕的。
從軍,大部分人都是不得已,而且,十有八九回不來。
家人如何不傷心?
易之雲先去報道,然後,在衙門前等候。
柳橋一直陪着,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哭的撕心裂肺的,而是一直微笑着。
可易之雲卻還是從她的笑容中看出了難過,只是,沒有說破,她如果想這樣,那就這樣,如果想笑,他也笑。
笑着走,然後,笑着回來。
他一定會回來!
今日柳河也來了,張氏沒來,也不是不想來,而是柳河沒讓,擔心她受不了。
“岳父,請你以後好好照顧阿橋。”易之雲躬身道,對於柳河,如今他只有感激,他知道,其實他心裡是惱恨自己的,可是卻一直忍着,就算是爲了阿橋,可是他也很感激。
柳河也沒有繃着臉,“你放心,阿橋是我的女兒,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不過,她也是你的媳婦!小子,男子漢大丈夫,自己的媳婦得自己照顧!一定要給我好好的回來!”
“我會的!”易之雲堅定道。
很快,州府派來接新兵離開的人來了,因爲不是直接去軍營,所以州府特意抽調了馬車前來接,不過之後軍營來人,那就得換上軍裝,步行出發!
衆人,做最後的告別。
易之雲看着柳橋,“阿橋……”
柳橋看着他,“別擔心家裡,我會好好照顧娘,好好等你回來,還有,有機會一定要寫信回來,娘一個人在家裡,美食坊也需要人照看,我就不去州府送你了。”
“好。”
“走吧。”柳橋笑道,“不用擔心。”
易之雲深深地看了她良久,最終,纔在催促聲中依照順序上了馬車。
一輛輛馬車快速離開。
不少人將頭探出了馬車外,再看家人最後一眼,對,很有可能就是最後一眼,只是易之雲沒有。
柳橋也轉過身去。
直到了馬車走走遠了,柳河才低聲道:“阿橋,難過就好好哭。”
柳橋擡起頭,“不,爹,我不難過,我該高興,高興纔對。”
“阿橋……”
“爹,我們回去吧。”柳橋仰着頭,沒有讓眼中的溼潤凝聚成了淚水,她不會哭的,她相信他一定會回來,而從今往後,在他回來之前,她也沒有哭泣的權利。
……
三日之後,州府城外,浩浩蕩蕩的新兵已經集合完畢,在跟家人做最後的告別,這場告別比揚子縣的那場更加的浩大。
只是這一次,易之雲卻孤零零的。
因爲柳橋說,她不會來送他。
半個時辰之後,前來接新兵的將士高聲叫喝,他們即將出發。
易之雲卻在此時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易之雲——”
聞言渾身一顫,轉身,彷彿像是做夢一般,他竟然看到柳橋,竟然看到說不會來送他的人!“阿橋!”
他衝了過去,將她抱起。
“阿橋!”
真的是她!
真的是!
蕭瑀追了上來,“還好,趕上了!”
“易之雲。”柳橋推開了他,“你放我下來。”
易之雲這纔回過神來,放下了她,“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不來嗎?是不是……”
“不是!”柳橋道,“娘很好,家裡也很好,一切都很好,我只是忘了給你東西了,所以趕來。”
“東西?”易之雲道,“阿橋,行禮都裝車了,我不能再……”
柳橋沒等他說完便拿出了一個小巧的香囊似的東西,“這是平安符,那日你離開之後我聽別人說給你求的,裝在香囊裡,香囊是娘做的。”隨後,拉下了他的身子,給他戴上,“戴着。”
“好。”易之雲笑道,眼底卻是紅的。
這時候,將士催了。
易之雲緊緊地盯着她,“阿橋,我要走了。”
“易之雲!”柳橋忽然間,狠狠地抱住了他,來這裡,不僅僅是爲了這個平安符,而是爲了見他最後一面,她以爲她可以忍住的,可是最終仍是沒有,眼眶溼潤了,聲音沙啞,“易之雲,活着回來,缺胳膊少腿也沒關係,只要活着回來,好好的活着回來,易之雲,一定要活着回來,別讓我後悔莫及!”
“我會的!”易之雲狠狠的抱了她一下,然後鬆手,推開了她,看向蕭瑀,“照顧她!”
蕭瑀點頭,鄭重保證,“易大哥放心,我會的。”
“等我回來。”易之雲看着柳橋,說了這話之後,便轉身快步離開。
柳橋眼眶中的淚最終還是落下,說好了不哭,卻還是哭了,易之雲,千萬千萬不要讓我後悔成全你!
在一片哭聲之中,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
而這支隊伍裡,或許有許多人都回不來!
柳橋一直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隊伍走遠,一直走遠,直到消失不見,直到送行的人都漸漸離開,卻仍是不動。
“嫂子,我打聽過了,這一次的新兵是去宜州,宜州一向太平,易大哥一定能夠安全回來的!”蕭瑀見狀,勸慰道。
他不知道期間發生了什麼讓事情扭轉。
柳橋方纔收回了視線,看向他,“嗯,我們走吧。”
蕭瑀看了看她,沒有再勸,如今,恐怕再勸她也未必聽得進去。
柳橋並未在州府停留多久,當日便啓程返回揚子縣,蕭瑀自然不放心,要送她回去,只是柳橋沒有接受,雖然這些日子她一直忙着易之雲的事情,但是她也知道蕭瑀已經開始準備酒坊的事情,所以,她不想打擾他。
蕭瑀也沒有堅持,只是有件事他卻堅持,他希望柳橋跟他一起搞酒坊。
“阿瑀,這件事……”
“嫂子,我跟易大哥說過了,他也同意的。”蕭瑀沒等她說完就道,“嫂子不需要做什麼,我只是希望酒坊能夠有嫂子跟易大哥一份!嫂子,這樣,酒坊就更加有意義!”
柳橋看着他,“易之雲也同意了?”
“是。”蕭瑀道,“易大哥說你很難過,如果有些事情做的話,你會高興的,他說,你喜歡賺銀子。”
柳橋笑了笑,“是嗎?”
“易大哥還跟我說不許你太累,就讓你看着就行了!”蕭瑀繼續道。
柳橋沒有懷疑蕭瑀的話,“既然他也想我這樣,那就這樣,不過,我雖然喜歡銀子,但是不喜歡白來的,以後有事就讓我做。”
“易大哥知道了恐怕會……”
“揚子縣的美食坊已經基本穩定了,也沒有什麼忙的,正好有事情做。”柳橋道,“阿瑀,我不想佔你的便宜。”
蕭瑀只好道:“那好,我們找個時間去揚子縣好好商量商量這事。”
柳橋點頭,隨後,轉過身看向易之雲離去的方向,易之雲,我也會很努力的,所以,你也一定要很好!
……
兩日之後,柳橋回到了揚子縣,跟柳河他們報了一聲平安之後,便回了林家村。
沒了易之雲的易家,似乎瞬間沒了生氣。
柳橋進了門,恍惚了會兒,隨後去見雲氏。
雲氏正做着繡活,見她回來,“雲兒走了?”
“嗯。”柳橋道,“蕭瑀說夫君這一次的新兵是去宜州,宜州乃西南邊陲,條件雖然差些,但是西南的苗族多年來一直安安分分,很太平,而且,新兵是不會去前線的軍營的。”
雲氏點頭,“嗯。”隨後,又道:“以後你不必回來了。”
柳橋雖然猜到雲氏會這般,可是聽了心裡還是驟然難受,“娘,我答應了夫君會好好照顧你。”
“怎麼?”雲氏嗤笑,“擔心我出事你無法跟雲兒交代?”
柳橋笑道:“娘,如果你非得這麼認爲的話,那就這樣吧。”
“我不需要你的照顧!”雲氏沉了臉,“我也不會讓自己有事!”
“娘,這也是我的家。”柳橋道。
雲氏盯着她,目光泛起了陰霾,“知道雲兒離開前的一夜跟我說了什麼嗎?”
柳橋看着她,沒有回話。
“什麼也沒說,就是求我不要恨你,不要遷怒於你!”雲氏笑了,卻沒有溫度,“柳橋,你真的好本事,當日我買你進門的時候,怎麼就看不出你竟然有這般大的本事!”
柳橋垂下了眼簾,“我既然答應了夫君會好好照顧娘,那就不會食言,如果娘不想見到我,那我以後少在你面前出現就是,只是……”擡起了眼簾,“就算你不喜歡我,就算你恨我,這裡也是我的家!我答應了易之雲要守住這個家的。”
雲氏沒有說話,眼底卻漸漸地燃燒起了火焰。
柳橋沒有等她爆發,便轉身出去。
半晌,雲氏擡手,將已經鏽了一大半的繡狠狠撕裂……
……
沒了易之雲的易家少了生氣,沒了易之雲的婆媳之間,冰凍千里,便是在同一個屋檐之下,也彷彿陌路人。
不,也不算是陌路人。
至少柳橋沒將雲氏當陌路人。
只是,她將柳橋當透明。
柳橋忽然間想起了當日跟易之雲第一次大鬧的時候,她將他當透明一事,原來在真的不好受,只是,不好受也得受。
好在,她不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媳婦。
在從州府回來的第二日,她便恢復了往日的工作,除了每天晚上都回來易家之外,其他的時間都在城裡。
雖然雲氏說她不會做傻事,但是柳橋也不能不管,只好託了虎子的姐姐照顧。
而幾日之後,根據虎子的姐姐的話,雲氏的日子過得並不寂寞,她主動叫了村裡的孩子去她那裡學刺繡。
主動跟村裡的婦人來往。
獨獨是將柳橋當做透明。
看着她這般,柳橋失笑多於難受,雲氏是用這種方式在報復她吧?母子果然是母子。
……
易之雲走後的日子,柳橋除了被雲氏報復,除了每天晚上總是覺得少了一個人,除了時常心裡涌出懼怕之外,倒也沒什麼。
美食坊的生意,她照管。
腐竹作坊,她也仔細打理,只是沒有心情去巡視,君世軒這一次倒也沒有爲難。
六月初,杏果成熟。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次的採摘跟加工容易過了,而隨着夏日到來,柳橋在美食坊添了一種新產。
冷飲。
要做冷飲生意,自然便要冰,冰從哪裡來?自然是金玉滿堂,柳橋爲此見了君世軒,隨後,得到了金玉滿堂的全力協助。
六月中旬,各式冷飲上架。
七月流火,冷飲的銷售更加的火爆,美食坊漸漸地在揚子縣站穩了腳跟,而且,名聲傳出了揚子縣,八月,第一次分紅,柳橋親自交給了君世軒,不過柳橋倒是沒想到這筆分紅成了送給君世軒的賀禮。
君家少夫人再次有喜。
柳橋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皺了眉,不過,終於沒有說什麼潑冷水的話,九月,柳橋接到了易之雲的第一封家。
保平安的家。
家中言他已經快要到宜州了,一切安好。
柳橋的心才定了定。
然而,沒過多久,蕭瑀帶來的一個消息卻將她的才定了的心擊垮。
“嫂子,我剛剛收到消息,這一次欽州招募的新兵沒有去宜州,而是中途接到了朝廷的詔令,改變了目的地。”
“換了哪裡?”柳橋攥緊了拳頭,問道。
蕭瑀聲音沉重,“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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