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十月,大雪小雪一場趕着一場,不等上一場雪化,新的一場雪又落下來,屋頂、樹枝、田野,無處不是白茫茫一片,完全被大雪覆蓋起來,只除了高的山、密的林,還能有個大致輪廓,其他河流、道路、田野,都被雪抹平了,根本分不清哪兒是哪兒。
徐襄裹着厚厚的大毛斗篷走在村口望出去,看惟餘莽莽、原馳蠟象,心裡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大雪封路!沒有親見這種情形的人,怕是耗盡心力也無法想象會是什麼一種情景!
“二爺,回去吧,剛下了雪,外頭冷着呢,別傷了身子!”長貴在旁邊低聲提醒。
徐襄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回去。
外頭大雪封路,屋子裡燒着火盆子,燒着火炕,一片溫暖如春。
徐襄端起茶盞子,將冷掉的茶水澆在窗臺的白菜花上,回頭看向長貴道:“今兒還是白菜?”
長貴嘿嘿一笑:“二爺今兒可猜錯了,今兒咱們不吃白菜了,咱們吃酸菜!”
徐襄苦笑着搖搖頭,隨手拿起一卷書,依靠着大枕頭看起來,再不搭理淘氣的長貴了。
這日子除了無聊點兒,也沒什麼不好的。哦,還有這裡的吃食太過單調,只有村子裡儲存下來的白菜和蘿蔔,其他蔬菜是沒有的。這讓偏愛素食的徐襄,實在有些淡不知味了。
唉,要是夏娘給帶的辣椒他能吃就好了,至少能夠改善改善當日的燉雞味道……
好在莊戶們手中不乏曬乾的乾貨、也不缺醃漬鹹菜。徐襄連續吃了十幾天沒滋沒味兒的燉菜之後,終於不可遏止地懷念起夏娘做的各色美食來。
在這個莊子上一直住到進了冬月,天氣才終於放晴,這時候,路上的積雪已經凍實,終於能夠走馬車了,只是凍結實的路面很滑,需要給馬蹄子包上布,再有人拽着馬繮繩,這才能慢慢地移動。
這樣的路途辛苦又緩慢,原本到福餘城只需要三天的,他們一行人卻生生走了八天。進了福餘城第二天,衆人才算歇息地回了點兒精神,天卻又下起了雪。
在福餘城休整了大半個月,徐襄去拜會了福餘城的都督,經過一番交涉後,談下了相互通商貿易的合約書。
臘月中,徐襄終於到了建州女真的聚集地建州。
到了這裡,天氣極度酷寒不說,雪也下的更頻繁了。徐襄就帶着衆人在建州休整過了年,正月底,天氣終於少許回暖,他才重新啓程,往海西女真部落去了。
且說,京城,景仁宮裡。
成慶帝宋希行一進景仁宮,就看見那些抱頭哭泣的條件宮女,立時就嚇的提起了心,難道景妃的孩子最終也沒保住?
王老太醫早一步,在太后沐浴更衣之時,就瘋了成慶帝之命,來到了景仁宮。
成慶帝一看院子裡低聲哭泣的衆人,驚懼之中,怒氣也直衝上來:“爲何再次哭哭啼啼招惹晦氣,將這些奴才拖下去!”
衆太監和宮娥又驚又恐,一個個立刻跪倒在地哀求起來。
王太醫聽到動靜從殿內趕出來,成慶帝一見他,立刻詢問道:“如何,可是皇兒……”
“皇上暫且息怒!”王老太醫深深一揖道,“小皇子只是有不穩跡象,卻暫時還沒有太大危險,皇上且息怒,此時此刻,皇上更該寬厚,才能爲小皇子集福啊!”
成慶帝一聽這話,立刻揮手赦了那些哭泣的太監宮女,卻冷聲呵斥道:“再哭泣召晦氣,定不輕饒!”
幾名小太監和宮女磕頭謝恩,匆匆退下去各自值守忙碌去了。
成慶帝也隨着王老太醫進了景仁宮大殿。王老太醫回報了景妃的情況,然後覷了成慶帝一眼,道:“皇上,下官有一言上奏,還望皇上不要怪罪老臣!”
“嗯嗯,有什麼話你就說!”成慶帝心裡着急,只想着儘快知道景妃和皇嗣的真實情況,是以,很急切地催促起王老太醫來。
“皇上,剛剛老臣與其他幾位太醫一起爲皇貴妃診察,確定皇貴妃傷了胎氣,胎兒不穩……此等症狀若是還有大還丹,則立時能夠轉危爲安!”
王老太醫這番話一出口,成慶帝立時就變色站了起來。
他盯着王老太醫,氣急道:“大還丹,大還丹,難道沒有大還丹,你們這些太醫院的太醫就不治病,不救人了?”
王老太醫立刻跪下,請罪。
成慶帝剎那的衝動惱怒之後,略略緩了一下,卻仍舊氣急氣苦道:“夏愛卿只煉製了一顆大還丹,臨行前獻給了朕,之前已經給母后服用過了,證實那丹藥果然神效。可是,再好的藥,如今也沒處抓摸去呀,難道,就讓朕眼睜睜看着失了這個皇嗣不成?”
王老太醫連連磕了兩個頭道:“皇上,皇上,息怒。老臣其實也還有個折中救急之方。”
“那還不快講!”成慶帝氣急,厲聲催促着。
“是,是,”王老太醫擦把汗,緊着道,“皇上雖然沒有大還丹,卻還有些小還丹。那小還丹功效雖不及大還丹,卻也有十成之一二。眼下,只能將小還丹加大用量給貴妃娘娘服下去,或能夠救下皇嗣!”
成慶帝臉色仍舊難看,卻終於是安穩了些,只默了片刻,追問王老太醫道:“有幾成把握?”
王老太醫又擦了把汗,一字一頓道:“五成!”
成慶帝直起身,眼睛盯着王老太醫,和其他幾個跪在地上的太醫,臉色極其難看。默了好一會兒,成慶帝才直起身,轉回頭去,揮手道:“就按王老愛卿的方子用吧!”
說完,一轉身,成慶帝出了景仁宮,大步流星,一路疾走,往前殿左側的太廟裡去。
來到祖宗牌位前,成慶帝恭恭敬敬燒了香,跪伏在地,磕頭禱告道:“列祖列宗在上,祈求祖宗前輩們保佑,保佑皇家子嗣延綿,江山永固!”
成慶帝跪伏在太廟之中,久久沒有起身,漸漸地,他的膝蓋疼痛起來,雙腿漸漸麻木……
就在他的雙腿麻木到幾乎沒了知覺時,突然外頭一陣急急的奔走聲,福順匆匆進來,卻再看見跪伏在地上,幾乎才成爲石頭的成慶帝后,立刻停住了腳步,同時,把自己太過急促粗重的呼吸調整回覆。
“如何了?”成慶帝沒有起身,只緩緩擡起頭,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