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立時靜得能清楚的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趙二老爺一拍大腿,恨恨的說道:“我就說,城隍老爺好歹也是個神仙,哪有這般行事的?什麼年年娶新夫人!呸,原來是吸人血!”
趙大老爺的臉刷的白了:“丹娘明天也要去參選……”
三兄弟齊齊的看向沐晚。
沐晚說道:“被選中的女子一定要八字帶陰。報上令千金的生辰八字,貧道替她推算一二。”
趙大老爺趕緊報上八字。
沐晚掐指一算,笑道:“無妨。令千金的八字不合,不會被選中。”
趙大老爺的臉色立時好轉,旋即,又鬆垮下來:“府裡還有好幾個姑娘呢。二弟,你報一下青孃的八字,明年,她也到年歲了……”
趙二老爺擰眉:“不,這種擔心受怕的日子,我過夠了!大哥,我們聽道長的,除了那妖孽,以後好過太平日子!”
趙三老爺也說道:“我膝下僅有兩個女兒,我絕不能容忍她們有什麼閃失!以前,是兩眼一抹黑,不知門路。現在,道長過來了,我堅決聽道長的。”
兩兄弟眼巴巴的看着他們的大哥。
趙大老爺垂淚:“我膝下也不只丹娘一個女兒。我又何嘗不想。如果只是要我去拼命,我二話不說,馬上就跟着道長去了。可是,道長,不瞞您說,加上僕婦,府裡有上百口人呢。那是一百多條人命啊。我冒不起這個險。”
說白了,大舅舅是怕除妖不成,反被妖孽報復,滅了滿門。沐晚輕輕一笑,指尖凝出一個拳頭大的冰球。
三位舅舅瞪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的指尖。
沐晚指尖一晃,冰球一分爲二。又一晃,冰球變成四個……不一會兒。她的掌心上便懸着數以百計的冰球。每個冰球都一般大,寒氣逼人。
怕三位舅舅不信,沐晚沒有刻意壓制寒氣。
是以,屋子裡的溫度直線下降。
眼見着三位舅舅冷得直打哆嗦。抱着膀子縮成一團,沐晚手掌一翻,盡數收了冰球。當她再次攤開手,凝出一條半尺來長、筷子粗的火龍。
小火龍張牙舞爪,渾身裹着熊熊的火焰。在其掌心上下翻騰。
立時,熱浪翻涌。
三位舅舅被烤得臉龐通紅,汗如雨下。
“道長,不,原來是仙長駕到!小的有眼無珠……”趙大老爺信了,亢奮的滾下椅子,趴在地上要叩拜。
沐晚哪敢受舅舅的禮!她趕緊蹲下身子,伸手扶着:“您別這樣,您快起來。”
可是,趙大老爺卻死活不肯起來。而且。另外兩個舅舅也跟着趴在地上。
沐晚無奈的說道:“三位老爺有什麼話不妨直說。貧道受沐師妹之託,定不會推辭的。”
趙大老爺擡起頭,懇求道:“小的乞求仙長救救我們。”
“好說!”沐晚說道,“貧道正是爲擒拿那妖孽而來。只是,擔心傷及無辜,所以,想請三位幫忙,將全城之人引出城去。三位先起來,我們好好商議一下,如何?”
三兄弟聞言。歡喜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只是,他們不敢再落座。
沐晚勸道:“時間很緊,三位坐下來,我們趕緊拿出一個可行之策。務必在明晚之前,將全城之人引出城去。不然,拖過明晚,此獠功力大漲,貧道也奈何不得。”
三位舅舅聞言,這才落座。
沐晚問道:“你們世代居於此。深知此地民風,可有良策?”
顯然,家中的主心骨是趙大老爺。兩位舅舅都一齊看向他。他深吸一口氣,定下心神,緩緩說道:“酒、色、財,最能吸引人。而人性貪婪,三者之中,財最易打動人心。如果城中盛傳城外某地有寶藏現身,人們定會趨之若鶩,萬巷皆空。”
沐晚點頭:“好主意。”
趙大老爺略作沉吟,轉身去東牆的多寶格上抽出一根卷軸,在桌面上攤開。
沐晚定睛一看,竟然是燕雲城的地圖。
趙大老爺說道:“仙長欲將人們引向何處?小的好馬上派人去埋設寶藏。”
趙二老爺聽懂了,驚道:“大哥,要埋多少金銀財寶?”
趙大老爺輕笑:“如果能救全城之人,我趙家傾盡家財又如何?”
趙三老爺“嗖”的起身:“大哥,我去調配銀子。”
趙二老爺深吸一口氣,也站起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是全城數萬人的性命。這樣的買賣划得來。行,我全聽大哥的。”
舅舅們如此俠義,沐晚深感自豪。不過,她不動聲色,一邊看圖,一邊淡聲說道:“寶藏之事,不用府上破費。貧道自有安排。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如何將消息傳開,而且又不會驚動那妖孽。不然,貧道擔心那妖孽得到風聲後,先下手,殘害全城人的性命。”
於是,三人又坐下來。
趙大老爺說道:“小的在此地有些人脈,可以確保消息瞬間傳開,令那妖孽來不及反應。”
趙二老爺搖頭:“那麼多人要跑出城去,也是要時間的。而且,人們都往城外跑,怎麼可能瞞得過那妖孽?”
“如果有人先纏住那妖孽呢?”趙三老爺弱弱的說道。
於是,問題又拋到了沐晚這兒。
唔,舅舅們還是挺精明的。沐晚笑了笑,說道:“貧道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計劃。有些細節,我們再合計合計。”
接下來,四人將每個環節落實,計定!
此時離天黑還有一個多時辰。沐晚起身說道:“事不宜遲,我們依計分頭行事。”
“是。”
趙大老爺將外面的趙明謙喚進來,着他從後門送走沐晚:“莫人旁人看見。然後,速速回來,我有要事囑咐你。”又吩咐兩位兄弟,“你們也換了衣服,動作快些。天黑之前,記得趕回來。”
離開趙府後,沐晚徑直出了城。東郊有一座山,叫做跳馬山。站在山頂,居高臨下,燕雲城盡收眼底。按計劃佈置妥當後,他們四個就藏在山頂的一個樹林子裡。
黑夜的目力最好。不用神識和煞力。城裡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由他盯着城裡的動靜。
“三位舅舅都回府了。”黃昏時,他報告道。
天黑之後,他哼道:“那東西出來了。”
“他又去了老城隍廟。”
“他守在門口。”
……
過了許久,黑夜不解的轉過頭來。問道:“老常,你說,他爲什麼那麼緊張老廟?就因爲昨晚聽到裡頭有些動靜,所以連續兩晚都守在那兒?”
常龍答道:“應該是做賊心虛罷。他冒充城隍,另蓋新廟,將黃泉道的陰煞之氣引至新廟,用來灌注五仙玄陰大陣。如果被冥司發覺了,定然會發兵捉拿他。以他現在之力,怎麼可能對抗整個冥界?”
說起冥司,香香好奇的問道:“老常。你說,原來的城隍老爺是不是被它殺了?”
常龍搖頭:“應該還活着吧。如果城隍老爺被殺,冥司怎麼可能毫不知情?沒有城隍令,他又怎麼可以扭用黃泉道的陰煞之氣?”
黑夜聞言,回頭笑道:“明天宰了那東西,我們去新殿好好找一找,說不定能找到一隻城隍呢。”
香香也笑了:“兩下黃泉,都沒見過城隍呢。姐姐,你說,城隍是不是真的象新殿裡的那樣。又醜又兇?”
沐晚盤腿坐在一棵樹下,閉目養神,聞言,睜開眼睛。說道;“眼見爲實,我也想看看。”
大家呵呵輕笑。
後半夜,沐晚取出帳篷,睡了一覺。
天亮時,香香叫醒她,並且說道:“姐姐。那東西昨晚在舊廟門口又守了一晚,也是差不多每個時辰都進去轉一圈。你說,它到底是沒腦筋呢,還是缺心眼兒?”
兩者不是一個意思嘛?沐晚被她的毒舌逗樂了。
接下來,四人分頭行動。
常龍留在城外。香香和黑夜藏在空間裡,與沐晚一起進城。
今天上午辰時正,參選的姑娘都要去城隍寶殿待選。所以,城裡特別熱鬧。四路鑼鼓隊吹吹打打的先後從衙門裡出發,後面跟着排成長龍的大紅花轎,分別去四個城區,走街串巷的接參選的姑娘。
看熱鬧的人們也一大早出了門,跟在花轎隊伍後面往新殿那邊聚集。連平時很少出門的老婆婆們都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出了門——未參選過的姑娘,是不能議婚的。等城隍老爺娶了新夫人,落選後,姑娘們才能自行婚嫁。而落選的姑娘都是公認的福氣人。所以,老奶奶,大媽大嬸兒特意出來相看孫媳婦,兒媳婦。不然,過了這茬,又要再等一年。
眼見着,四路鑼鼓就要在城隍寶殿前的大坪上重聚。這時,只聽見東郊突然爆出“砰”的一聲巨響。那響聲比旱雷還要大。西城這邊的地面都被震動了。
四路鑼鼓不約而同的停了。
人們惶恐不安,一個個站在原地,伸長脖子望向東郊那邊。
藍袍道士從寶殿裡衝了出來,衝衆人揮手:“快進來,寶殿裡有城隍老爺保佑。”
官老爺也大聲的招呼着:“對,我們趕快進寶殿,乞求城隍老爺庇護。”
人羣欲動。
沐晚扮成一個年輕男子,混在人羣裡,立刻裝成男聲,扯着嗓子喊:“快看,那是什麼?”
黑夜也是尋常人裝扮,混在另一堆人裡,驚呼:“天啦,金閃閃的!”
“肯定是金子!”香香立馬接上。
人羣裡,不少人跟着起鬨:“呀,金子!”
“走,看看去!”
“走哇!”
“天上掉金銀財寶了!”
“財神顯靈了!”
“撿錢去!”
……
在沐晚的領跑下,藏在人羣裡的暗託們一齊響應,呼啦啦的向東城跑去。
人們仰頭看着東郊,那邊金燦燦的,在朝陽的照耀下,晃得人眼花繚亂。
“東郊有金山!” 趙明謙帶着趙府的家丁們火上澆油。
“去晚了,就沒有了!”
“見者有份!”
“快搶啊!”
……
這下,連老人們都心動了,爭先恐後的向東城跑。
官媒們、衙役們、鑼鼓手們、轎伕們見狀,也扔了手裡的傢什,飛也似的跟着人羣奔跑。
而參選的姑娘們昨天下午得了信,一個個都在喜服下罩着尋常衣服。一上花轎,她們就脫了喜服,用鍋底灰抹黑了臉,靜待時機呢。
是以,所有參選的姑娘,都被一直跟在轎子後邊的家人們乘亂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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