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光騎在馬上,腰背筆挺。來到燕地這種對於他們來說比較優渥的生活並沒有磨掉他的野性,雖然這些安逸的日子,但再換上戎裝之後,威武氣概,並不曾稍減半點。朱溫高瘦的身形就在他身側,還是一如往日那麼誠樸木訥。只是過來時,兩人並未曾句話。
眼看得要到了校場,耶律德光才無限感慨的回頭:“可惜此次,卻不是父皇帶着人馬前去拼命,這一次再沒有父皇爲我指點了,陛下,這一次就由你來統兵吧,小王一切都聽從你的安排便是!”
朱溫淡淡一笑:“大王,不管是某家,還是契丹,誰領兵出征都是一般的。俺們,再怎麼衰微。也不能讓唐人騎在頭上拉屎拉尿!說起來某家還是要多謝王爺,最後還是應承帶兵前來誓師振旅,鼓舞士氣……”
言談之間,兩騎已經逼近校場。幾十扇旗門立在當間,無數雙目光從旗門當中投過來,就看見樑國皇帝朱溫和契丹王子耶律德光並騎而來。
迎着昔下健兒火熱的目光,耶律德光心口熱血,也忍不住翻騰起來。他情不自禁的猛的一夾馬腹。加快速度,只是正正的從一處旗門當中飛馳而過!朱溫臉上笑意不減,同樣加快馬,但是刻意的讓了耶律德光一個馬身,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
耶律德光胯下健馬越馳越快,在大軍前面疾穿而過。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着他,彷彿眼前之人,還是帶領他們的無敵統帥!在無數雙熱切的目光當中,耶律德光摘下頭頂金盔,用盡全力揚在空中。
“在大漠草原橫行,踏平十餘部落的是誰?”
底下沉寂一下,呼喊聲猛的爆出來:“是我們!”
“在漢城之下,掃平大唐幾十萬人馬的是誰?”
呼喊聲更大:“是我們!”
“七出雁門關,殺得唐人屍橫遍野,敗退二百餘里。在我軍前不敢出營半步的是誰?”
呼喊聲似乎席捲了整個鎮州城,震得宿鳥離林,銅鐘響應:“是我們。是我們!”
“是誰南征北戰,苦苦維繫着契丹八部,建國立業,哪怕天崩地裂,仍不稍卻,至死方休?”
呼喊聲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將所有人全部籠罩其間!
“是我們,是我們,是我們!”
耶律德光緩緩勒馬,在呼喊聲中合上自己金盔,單臂傲然南指:“那就出兵去,再將唐人殺一個片甲不留,雁門關小挫的恥辱,還要靠諸位來洗刷,某隻在鎮州城頭看着你們!某若在,鎮州就在!”
歡呼聲音從軍陣深處爆,直到每一個角落。不管契丹奚人,還是樑士,都瘋一般揮舞着手中兵刃,敲擊着膛,無數匹健馬長聲嘶鳴,本來顯得頹唐的士氣,在他們統帥這麼一席話中,就再度激昂如初!
朱溫只是立馬在耶律德光身後,冷冷一笑。
徐璟現在的這個營地,也不過就是有六七十個駐紮營地,其他的人馬都散放到各處去了。可是這個營地裡頭,同樣是將篝火點得漫山遍野都是。在營裡的兵馬四下跑去點篝火,分散得稀稀拉拉,這個時候,也沒有軍律要求他們必須肅靜警惕,反而是要他們製造出點動靜出來。
寶藍色的天幕之下,夜風將篝火火苗颳得四下亂舞,映出了一個個散在各處披着鐵甲的影子。山上還有人沒有退下來,騎着馬只是向遠處而望,加上四下裡黑黝黝而顯得高峻,彷彿從天地初闢之際就已經豎立在那裡的高峻山峰,所有一切,可以入畫。
不知道誰在遠處,唱起了陝西諸路的民風,聲調悠長,在夜空當中幽幽飄散。
這荒郊野外的紮營,對於徐璟來說已經習慣了,只是拖着沉重的兩條腿朝着自己那帳幕走去。隊伍規模太小,輜重也攜帶得極少,他的帳幕和所有人一樣,沒有半點特別待遇,想到等會兒也只能吃上乾糧,了不起有一口熱水,明日就到汴梁了,不知道段王爺得知前方的戰略部署之後,又能夠拿出什麼樣的一個應對之策來。
段明玉府邸,段明玉看着徐璟焦頭爛額的模樣不禁好笑起來,“你急什麼,張浚都沒急,你這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王爺認爲,此戰的勝算幾何?”徐璟試探着問道。
段明玉抱起小阿蠻,頭也不回的走到門口,最後緩緩說道,“張浚必敗!”
六月底,驕陽似火,張浚坐鎮鎮州,韋昭度率地方三路節度大軍,共計十二萬人馬開始北伐,左神策軍和右神策軍在爲後軍徐徐跟進,六天後大軍抵達楊孫亭,募熟悉地形的百姓百人爲嚮導,第二夭抵達樑國邊境,過河道,悍然進入樑國領土。
若論單兵象質,大唐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樑軍身經百戰,朱溫和康懷貞都是一等一的宿將,且契丹生性強悍,是天生的戰士,雙方各具優勢。
契丹兵種以騎兵爲主,機動力強,不過這一番戰爭的主動權不是掌握在他們手中,但凡一個國家,擁有了大量的城池和定居的城市百姓,有城就得守,唐軍逼其棄長就短,而城池攻防戰和陣地攻防戰方面,騎兵的鹹力根本揮不出衆,論步卒戰力,普天之下,誰能掠唐人之兵鋒?
是以韋昭度進入樑國境內,一路攻城拔寨,勢若破竹,數個城池的樑國刺史太守見唐軍勢大,頓時戰意全無,相繼獻城,這更助長了唐軍的士氣,韋昭度一面接收受降樑軍,將其編入自己的隊伍,一面繼續北進,毫不停歇,十天後便抵達鎮州城下。
唐軍整整二十萬大軍,僅僅用了十天,就抵達了幽鎮州城下,中間還攻克了兩座大城。這樣的行軍速度,在那個時代簡直是駭人聽聞,消息傳回唐國,尤其是洛陽城,大街小巷人人歡呼,似乎勝利已唾手可得。誰也沒想到十向強悍的朱溫竟然是個紙老虎,如此的不堪一擊,有了契丹的幫助還這麼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