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皇親國戚則只有在如眉等內廷大供奉獻技獻藝時,纔會興致勃勃。
七王爺最在意的是他代表皇兄在登上鐵山,宣讀大赦天下詔,宣讀祭天華文時的儀表是否莊嚴肅穆,是否一絲不苟。
段明玉則在仰着臉,瞻仰着這根曠古未有、未來恐怕也不會再有的擎天巨柱。
高一百零五尺,徑十尺,八面,各徑五尺,基座是整體澆鑄的一座鐵山,鐵山周長一百七十尺,高兩丈,以黃銅鑄造的巨龍和麒麟飛騰其上,這是何等壯觀的一座巨型建築!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一根同樣的鋼鐵打造的巨柱!
碩大無朋!在它之後,是金碧輝煌的“明堂”,“明堂”之後,是高與天齊的“天堂”,“天堂”裡,是舉世無雙的巨大木佛。可是論到視覺衝激力,它們都不能跟這根插雲巨柱相比。
如此巨柱,若是留之千年萬年,在後人眼中,一定是一個珍貴無比的文物,後人會對之無限自豪。會用無數華美的篇章歌頌祖先們的偉大。可是,他們不會想起這根擎天巨柱裡留下了多少祖宗的血淚。
耗費了大唐整整兩年的鋼鐵總產量,因爲必須要留出一部分鋼鐵來滿足軍隊的需要,所以有無數的百姓連自己家裡用以刨食的鋤頭和切菜的菜刀都被官府無情地收繳,融入了這根華麗的巨柱。
段明玉有些失神了,直到一陣山呼海嘯般的狂呼傳進他的耳朵才把他驚醒。段明玉擡起頭,就見一把把銅錢正從城頭揚下來,在陽光下輝映出一片龍鱗般的金光燦爛,百姓們歡呼着。潮水般衝到城下,撿拾那一枚枚新鑄的銅錢。
七王爺放聲大笑,朗聲宣佈着:“今晚取消宵禁,全城百姓,與朕同樂!”盛大的慶典還沒有結束。這只是開始!
七王爺開了宵禁,今天的洛陽城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了。
李克用所部盡爲騎兵,所以他比朱茲更快,僅僅只在蒲州被包圍七日之後,李克用就到了田令孜的背後,田令孜大吃一驚,他本以爲朱茲離王重榮較近,所以朱茲一定會是先到的,至於李克用的行軍速度,按照藩鎮各自爲政的策略,他們怎麼會對王重榮的死活放在心上,沒有料到李克用卻是如此的急切的趕到,讓他措手不及。
田令孜立馬命令大軍暫停攻城,將大軍擺開,十萬神策軍對上五萬河東軍。
決戰,已不可避免。
萬馬齊喑,戰場一片靜寂,李克用策馬軍前,欣喜若狂,段明玉的書信一到,這位好戰分子就忍不住手癢癢,更何況這件冒險的大事,也只有大敗田令孜的大軍才能順利實施。
李客戶躍馬睥睨,揮鞭一指田令孜大軍,朗聲喝道:“田老賊就在眼前,此番清君側,必除去此賊,哪位將軍可爲本帥破陣?”
“末將願往!,”
李存孝和李存勖同時請命,彼此對視一眼後,李存勖謙和地笑了笑:“十三弟,你部只一萬鐵騎,當面之敵不下七萬,這一仗,請讓於爲兄吧。”
李存孝滿臉兇光,殺氣騰騰地道:“欲殲敵衆,當數將軍,破陣,某一萬兵馬足矣!”
李存孝是李克用最喜愛的義子,李存勖是李克用最疼愛的親生兒子,李克用不由得犯難了,權衡片刻之後,道:“此番破陣就由存孝去吧,存勖你率領所部,只待敵陣鬆動便圍殺上前,務必誅殺田賊。”
“末將遵命!”二人齊齊抱拳。
“將士們,田賊就在當面,隨某殺過去,斬將奪旗,立一功蠢轟烈烈的大功勞!”李存孝舉刀斜刺長空,短暫的發出了一聲動員令,便一馬當下,向神策軍軍陣衝去。
“殺!”
大片的長槍大戟斜指蒼穹,隨着一聲殺氣騰騰的大喝,士氣正旺的騎兵隨之殺出。
“親!”
近千人的騎兵馳出數十馬身,第二梯隊的士兵依樣舉槍亮刀,大喝一聲,再度策騎殺去。
“殺!”
“殺!”
“殺!”
一隊隊黑甲騎兵,皆以鍥字形衝鋒陣形向前衝去,近十餘層的騎兵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箭頭,直撲田令孜中軍本陣。
一見李存孝如此威勢,李克用不禁撫須讚道:“吾兒,真英雄也!”
“將軍威武,我軍必勝!將軍威武,我軍必勝。
除開騎兵以外,餘下的步騎將士,或以刀擊盾,或以槍頓地,震撼人心的“轟轟”聲中,用一聲聲的吶喊爲自己的戰士助威起來。
眼見河東軍僅有百餘騎,竟視他們如無物般迎面殺來,田令孜激怒的鬚髮飛揚,緊握槍桿長振聲大呼道:“迎敵!”
殷雷滾滾,連綿不絕,李存孝帶着一萬鐵騎,踐雪狂飈,徑直撞進了田令孜的本陣,一時人仰馬翻,殺聲盈野。
怒湘洶涌,如山呼海嘯,整個平原上到處都是狂奔的戰馬,半空中到處都是鋒利的長槍、雪亮的鋼刀,旌旗舒捲,往來衝殺,一萬人的黑甲騎衝進了神策軍本陣,就像一鍋沸油中澆了瓢冷水,立時炸裂開來。
此時,殿後的李存勖部三萬騎兵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靜如山嶽,肅殺無聲,唯有戰旗獵獵,更增無形壓力,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蜂擁而出?
因此李存孝以一萬鐵騎硬衝敵軍本陣,固然在衝陣的剎那付出了重大犧牲,但是一旦突入敵軍,卻是如魚得水,東擋西殺,悍勇無敵,把田令孜本陣攪得天翻地覆。
“晉王麾下名將如雲,大丈夫不當此時於馬上取功名,於勇將中爭先錦,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此時不爭功求戰,更待何時?”李存孝是真的拼了命了,後有援軍,後顧無憂,他只是一味地向前、向前、向前,撕裂、撕裂、撕裂,縱騎遊走,率領所部如洶涌的波Lang般進退散聚,從容自如,整個神策軍本陣都被撼動了,隨着慣性,整個神策軍陣營都像一口大鍋裡的水,激裂地盪漾着,陣形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