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中,纖纖十指,撥動七絃,誰說那一指之間縈繞着的不是片片深情。她的眸中帶着一抹惆悵,猶如遺忘了一個令人沉醉的約定。
宮女坐在車頭,聽得心中悲苦。
她聽得出,公主彈的是一首古曲《古相思曲》,隨着那悽婉的樂曲,她在心中不知不覺便應和着唱出了它的詞:“君似明月我似霧,霧隨月隱空留露。君善撫琴我善舞,曲終人離心若堵。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魂隨君去終不悔,綿綿相思爲君苦。相思苦。憑誰訴?遙遙不知君何處……”默默地唱着,已滿眼是淚。
公主無論是美貌、才華還是性情,都是無可挑剔,可上蒼偏偏容不得這完美,硬要用令人絕望的皇家子女身份,抹煞她追求幸福的權利。這位公主至今未嫁,但又難以啓齒,只能在古詩詞心旌搖曳。只能在柔美悠長的樂府中哀憐自傷……
汴州一山村內,段明玉正在教剛四歲的大二兒子段思平寫字,此時已經是龍紀五年,距離段明玉辭官歸隱已經三年了,雖然是歸隱了,但是他在全國有着很多的生意,當之無愧的全國首富,即便只有一個趙王的爵位,還是沒有工資的那種,但是生活依舊很富足,爲了低調,他的居住條件卻並不怎麼豪華,簡簡單單的中等家宅而已。
段明玉此時的身份是一個教書先生,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罷了,不過讓他還是很願意交給孩子一些探索問題的方法,日子過得倒還是有。
段明玉低聲指點道:“主筆所向,副筆鋪陳,隨從實筆所向,虛筆再承接。一勢接一勢,勢勢相連,自然的拉出走勢。”
段思平飛動的筆觸,自然而然的隨着父親的指點而變化。又聽段明玉繼續道:“有速度纔看出調控的功力,這種調控只能靠心。如果靠眼比量以後,再用手去調整的話就根本寫不快。所謂意在筆先,你要篤定地書寫,寫着一個字已想着下幾個字了,而想的也根本不是形,而是意,形只是意流露……快不能保證一定心手合一,但只有達到一定速度,才能忘我,才能心手合一。”
段思平漸漸的忘掉了對字形的關注,只想着我接下來要寫什麼字,竟然越寫越快,越寫越自如!
“讓速度形成氣脈。呼吸的停頓,加墨的停頓,詞句的停頓,換行的停頓都在加減速中完成。澀出要推,潤處要拉。筆軟要提氣,墨多要加快,墨少要放慢。換行、拉紙就象是穿針引線!所謂真氣鼓宕,都是自速度的轉換中產生出來的!”段明玉的聲音越來越鄭重,父子倆已經完全沉浸在書法之道中。
只見段思平的筆下墨跡,就像長江之水,從遠處滾滾本來,速度越來越快,氣勢越來越足,這時候他的眼裡只有字,他的心就是字,他的筆就是字!
速度果然讓心手合一,內容與字合一……
孩子的天分很好,以後縱然沒多大的本事,就憑這手漂亮的毛筆字,也能做個龐中華那樣的行當,段明玉不禁得意起來。
寫了半天,段思平這小屁孩把筆一扔,“不寫了,不寫了,爹,還是教孩兒學武吧。”
“恩恩呢,爹爹給我們耍一套刀法吧。”小女兒阿蠻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滿臉希望的望着自己的爹爹,阿蠻是君瑜的女兒,現在剛三歲,還沒取大名呢,只有一個ru名,平日裡跟楊昭娘混野了。
楊延光本來是李儇的貼身護衛加第一高手,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楊延光就帶着自己的孫女楊昭娘和段明玉一起來到汴梁,隱居了起來。
這下子人都齊了,楊延光和王愛卿在門口看着段明玉,彷彿想看着他吃癟一樣。段明玉從來沒有學過刀法,這下子有些下不來臺了,望着窗外的鵝毛大雪,心裡不禁打了個寒顫。
楊延光捋了捋鬍鬚,面色不善的道:“莫不是某些人不會吧?”
大兒子段思平和小女兒阿蠻頓時眼中流露出莫大失望。不行,不能讓我高大的父親形象蒙上一層陰影,段明玉咳了兩聲道:“這個,此處也沒有刀啊。”
楊昭娘立馬抽出王愛卿腰上的朴刀,遞到段明玉的面前,“寶刀在此。”段明玉莫摸了摸鼻子,“都是十五六的大姑娘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
說完很是高手狀地一抱拳:“既然大家都如此說,那我就不謙虛了不過還請你們退開些,在下怕刀氣太烈,誤傷了大人小孩,那段某人就百死莫贖了”
“哦?刀氣?”楊昭孃的眼神很迷茫,不過還是很懂事地站回了屋檐下,與還在拍手的楊延光和王愛卿一同欣賞文震天下,武驚四海的趙王爺段明玉的刀法表演,楊昭娘抱起阿蠻,牽着段思平,在一旁觀看。
段明玉站到了屋前,皮裘早丟在屋裡了,活動下四肢,提起前襟扎褲腰帶上,提起了寶刀,拈了拈,大約四斤多一點,極其的輕靈,手護把握柄的手指很好地保護住了,刀的重心在柄上端不遠,剛好,這樣使起來纔不費力。
段明玉擡起了頭,長長地吸了口氣,很激昂狀,迎空舉起了雪亮的刀,這一刻,他感覺到了,傅紅雪附體了!暴喝一聲,殺氣四溢,一個衝鋒,緊接着上個破膽怒吼,一個順劈斬,跟上一個攔截破甲盾擊半月斬、十字破滅斬、奔月斬、血影刀、碎夢刀、紅袖刀想啥是啥,遇神殺神,見佛滅佛,逮誰砍誰……
楊延光嘴張老大,很有脫臼的架勢,小女兒阿蠻不知道啥時候躲到了柱子後面,就露出一張漂亮的臉蛋,神情很是詭異。下一刻,李小龍也鬼上身了,輕盈詭魅的步法,陰風四溢的寒光,伴隨着“啊噠啊噠”的陰森森鬼叫中,在一團黑霧中忽隱忽現。飛沙走石、日月無光來形容亦不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