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校慶的日子終於到了。
鄭昊心情相當複雜,這真是讓人又愛又恨的一天。
畢業之時約定的,他還記得。大家只要能回來的,都會參加一年一次的同學聚會。雖然他明知道她不可能出現,但還是讓他一直不安到現在。
鄭昊走在熟悉的校區裡,看着生活了四年的環境,想着自己由一個青澀小子到走進了社會,兩三年裡換了多少工作,經歷了多少事情,看着自己慢慢變得成熟,心裡一時百感交集。唉,物是人非事事休,李清照說得實在是太好了。
江木暮跟着身後到處張望。雖然他和唐婕在一起一段時間了,但還是消磨不了他的痞子氣。一路走來,他一直盯着經過的師妹們,然後和鄭昊說這個身材好,那個又樣子棒,最後還要感嘆:長江後浪推前浪,前人死在灘頭上。真的是美女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鄭昊習慣性地走到一棵大樹下,那裡下面是一排石椅子,每張上面都用紅顏料刻着XX屆XX系XX班校友贈送。他走到一張96屆的石椅子上,慢慢地摸着椅背,繞了一圈,最後坐到了椅子上。
曾經,那些晚上,他們都會在這裡相擁而抱。那一幕幕親密的回憶,讓他的心不自覺的疼痛了一下。
鄭昊擡頭仰望天際,萬里無雲,真是個好日子。只是不知道隔着一重重海域,在遙遠他方的她,如今怎麼樣了。
江木暮也坐下,感概說:“哎呀,學校真是變得越來越奢華了。”
學校是變得越來越奢華漂亮,他們卻是變得越來越千瘡百孔。
“聽說有文藝表演,不知道在哪裡舉行呢?”江木暮到處張望,正好與一個男人目光對視。
“江木暮?嘿嘿,你小子怎麼跑回來?”
“哼哼,原來是陳老頭。”
男人怒罵:“你個死小子,我很老嗎?又老頭老頭?!”鄭昊與男人對視一眼,也是一臉壞笑地喊一聲陳老頭,氣得陳老頭齜牙咧嘴。
這個只比他們大幾歲,三十上下的男人曾經是他們的老師。據說,陳老師是個數學天才,國家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一等獎從小拿到大,十五歲已經上重點大學,多年來一直鑽研數學,現在才三十歲,不僅是教授,還是國家級專家,甚至他發表的論文在國際上也拿了不少大獎。雖然他很年輕,但思維卻十足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所以班上的人都喜歡叫他陳老頭。不過陳老頭是個很奇怪的人。性格一會兒像個老頭,深沉穩重,一會兒又像個孩子,天真幼稚。
鄭昊和江木暮之所以和他這麼熟絡,中間還有一段故事。雖然他們是師生,但其實更像是兄弟。而且,陳老頭和他老婆還是鄭昊給撮合的,大家見面就喊一聲嫂子,過年還要上門拿一封特大紅包,他們能不熟絡嗎?
江木暮搭着陳老師的肩膀,說:“老頭,嫂子最近怎麼樣了?你們的孩子也有一歲了吧。”
“對啊對啊。”說到孩子,陳老師特別高興,扯着他們兩個使勁閒話家常。一會兒說孩子懂得喊爸爸,一會兒說半夜孩子尿牀,但一說到孩子愛胡鬧,他更是興奮,說他的孩子已經懂得拿着筆寫數字了。
鄭昊和江木暮都擦把汗,一歲小孩子腦袋瓜都沒長齊,懂得什麼數字?陳老頭是學數學學瘋了,看見鬼畫符的圖像也都說是數字。
“噯,你們什麼表情?你們上次去我家看見小丫頭,不是也誇很可愛的嗎?唉,你們這些不當爹的,又怎麼懂得我們當爹的心呢!對了,你們怎麼不帶女朋友過來?江木暮,你的呢,上次不是說有個很漂亮的要給我看看嗎?還有你鄭昊,鍾雯呢?哎呀,說起鍾雯這孩子,我心裡特別不舒服。這孩子聰明,當年我出的題目就她一個人能做得出來。唉,她走了之後,我到現在都沒有遇到這麼聰明的孩子了。”
他還是習慣喊自己的學生叫孩子。當年他們二十歲,他也就二十五、六歲,整天這孩子、那孩子的喊,把自己喊出一個老頭子的花名。
江木暮笑着說:“我家那個今天要值班,下次再給你看。”
“你小子又吹水了吧?每次都說下次,我就從來沒有見過。”
“老頭,我跟你說,我家丫頭真的很漂亮,不信你問阿昊。她是當護士的,有着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上帝的心腸,放假還會到養老院照顧老人家呢!”
陳老師呵呵地笑着說:“好啊好啊,這樣的孩子多善良,讓她來見見我,好給我家小丫頭看看,以後也做個好人。”然後像個小孩子一樣手舞足蹈,轉頭又看着鄭昊,問:“鄭昊,鍾雯呢?我特別想念這孩子,有空我還要和她討論一下期末題目。”
鄭昊神色暗淡了一些:“鍾雯她、她今天沒空。”
“又沒空?我都幾年沒有見到她了。”
“她去了國外進修,短時間應該不會回來。”鄭昊沒有解釋他和鍾雯的關係,因爲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陳老師點點頭,說:“這孩子很乖很聰明,英語也是頂呱呱啊。你們不知道,當年我故意刁難她,用英語給她講解題目,第一次我看見她傻了眼,心裡得意呀。可是第二次倒是我傻了眼。嘖嘖,這孩子了不起啊。鄭昊小子,你可是揀了個大便宜啊。按照你們的智商,你們結合出來的孩子一定也很聰明。哈哈,不過一定沒有我家小丫頭聰明,我用腳指頭也能算出來。”
鄭昊看着洋洋自得的陳老師,低下了頭。我們的孩子?這些東西已經完全脫離了他和鍾雯的現實。
江木暮插話說:“你個死老頭,還是這麼多話說。我問你,有沒有見過我們班上的人?”
“你們班?我怎麼知道?”
江木暮說:“我猜你連我們班上有什麼人都忘記了。就你那個死腦袋,除了滿腦子數字,能放得下一個人嗎?”
陳老師不服氣地說:“誰說我記不住。我告訴你,只要是我教過的學生,我都沒有忘記。哼哼,你小子別想考驗我的記性,這會讓你死得很慘烈的。”
對啊,差點兒忘記陳老頭還是出名的活字典。他敢說這話,說不定還真能記得。江木暮把頭一扭:“我不跟你廢話。中午有謝師宴,你來不來?”
陳老師樂呵呵的點頭,說:“有免費午餐,當然要去。哎呀,可惜不能帶上我家小丫頭,不然羨慕死你們這些小夥子。”
江木暮噁心他說:“死老頭,我告訴你,你還記得張贏嗎?這小子孩子都已經三歲了,還會喊我叔叔。你說你慚愧不慚愧,自卑不自卑?”
學生的孩子比自己孩子還要大兩歲?陳老師一下子蔫了。這國家政策開放之後,做學生的都可以當爹了。被自己的學生超過自己,他確實有些耿耿於懷。江木暮嘲笑了他好一會兒,把他踩得無地自容,才高興地離開。
重回校園,鄭昊心情不自覺地壓抑。一是感嘆校園變得太美麗了,二是感嘆時間過去太匆匆,三是感嘆自己和鍾雯的印記還在,人卻無法在一起,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PS:還是有拖拉現象,這一卷高潮的時候,應該會好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