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呢?
我常常莫名其妙的的問自己,最後呢?
父母的分裂讓我頻臨崩潰,我試圖從宋世遠那裡尋找一點安慰。他卻告訴我,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甚至,帶着他的女朋友來羞辱我。
我何曾受到過這樣的委屈?
父母對我如同掌上明珠,愛慕我的男生那麼多,我傾盡所有唯獨討好他。
也許是我太沖動,太不顧一切,纔會回不了頭。投身深海里,做了一顆沉眠的貝殼。
掛着炎烈送的玉佩的脖子那裡,曾經掛着一條讓多少女生羨慕的月牙項鍊,被我遺留在了深海里。
於是,來到這個世界,我什麼都沒剩下。
現在,連最想珍惜的男人,最想珍惜的一件物品,都逐漸的離我越來越遙遠。
最後,我會一無所有吧。
“曲兒。”
炎烈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身旁,沉着眼眸,靜靜的凝視着牀上脆弱的男子。
“炎烈,我該怎麼辦……12歲那年我們約定過的,你護他周全,我心甘情願嫁給你。”我咬着脣,失望的說,“我已經把他逼得離我越來越遠,可是爲什麼他還是要受傷害!”
炎烈不敢置信的看着我,說,“你既然都記得,因爲這是關於炎埡的是嗎?!爲什麼你唯獨把這件事記得那麼清楚,很清楚……”
說完,恨恨的看我一眼,甩腿走掉。
我又像鴕鳥一般,把頭埋進了炎埡的臂彎,不想去面對。
12年前的約定,那本不是我和他的約定!它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出現在我的腦海,從我嘴裡奔涌而出,如同一口卡在喉嚨的鮮血。
而我也終於明白,所謂的靠近,其實是在利用他嗎?我覺得自己在向炎烈靠近,其實只是宮禁曲兒冥冥之中在利用着我,讓我擺脫不掉,越陷越深,越走越遠。
而我,都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
是愛還是恨,是接受還是在逃避,我分不清,只能走一步,蹲下來,斟酌片刻,再走一步……
如玉還未找到,士兵卻被他全部調回了東周,炎埡又這般模樣,我的心亂七八糟的。
我還是要找炎烈問個明白,否則我心神不靈。
問過駐守的士兵,說他回房了。小二帶我過去的,就在炎埡住的屋子的對面。
猶豫了好久,我還是推門而入了。
炎烈端着茶杯立在門邊,就像在等我似得。
“如玉生死未知,炎埡變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和蕭別所說的故人有關?”
“他還跟你說了什麼秘密?”炎烈嘴角翹起,引了一個冷笑。
“蕭別說:‘故人已至,癡情郎,唯命償’,這話是什麼意思?”蕭別說完這話時,他的蕭聲那麼悲涼。
炎烈大笑的隨手將茶杯扔在我的腳下,已經冷卻的茶水濺了我一腳,他譏笑,“什麼‘癡情郎,唯命償’,不過是掩飾!掩飾炎埡就是一個傀儡,連自己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什麼傀儡。”我不解。
炎烈笑笑的盯着我,盯得我毛骨悚然,他才說,“他奪了他親哥哥喜歡的女人,卻被傳爲死人的嫡長子所控制,不僅失去了她,還要將她拱手讓人。”
腦海裡似有什麼在翻滾。
那個下雪的下午,他們在院子裡堆雪人,好像在別處,一直有一個少年隱藏在被白雪覆蓋的樹叢裡,被人忽視。那個少年從來不會出現,就像一個幻影,在遠處,靜靜的凝視,無論我走到了那裡。
後來,一所專門關押犯錯了的嬪妃的冷宮裡突然失了大火,那個如同幻影的少年再也沒有出現過。
——從前,有一個孩子在王室備受寵愛,親人們都喜歡他,疼愛他。他有好多的朋友,有好多的玩具,他從來不知道生命力還有一種感覺叫難過。可是,後來他孃親被人陷害,入了冷宮,一去就是三年無人問津。她過的很苦,吃的是餿水黑饅頭,三九寒冬躲在草堆裡取暖,沒有人知道她在冷宮裡產了一子。”蕭別頓了頓,眼眶裡有光影泛泛,繼續道,“有一天晚上,他在草堆裡已經睡着了,卻被孃親的哭聲驚醒,他看到一個侍衛撕了他孃親的衣服,打暈了她,並且……
那個如幻影一樣的少年難道就是蕭別所講的那個孩子?
我一直以爲,蕭別那晚只是在跟我講故事,眼淚也是爲了更逼真。
那個少年沒有死,他回來了,並且把炎埡害成了如此模樣。
我重心不穩,踉蹌的後退了幾步,試着剖析道,“炎埡和
你並沒有血緣關係,他是被太后接管的孩子,就像那時的我一樣對吧。冷宮裡死去的那個妃子是蕭別的親生母親,那個突然失蹤的少年是炎埡的哥哥……”我震驚的扶住了木桌來支撐自己,“我們的約定其實就是個誘餌,那個少年控制了炎埡,炎埡不得不將我送給你……而我自以爲和你成親,是爲了成全炎埡的生活。”
多麼可笑啊!
炎烈握緊了拳頭,骨節咔咔作響,泛着慘白,他咬牙切齒的說,“炎寒要的人是你,就算他要用如玉換你,我也斷然不可能將你交給他!絕不可能!”
如玉在炎寒手裡?!我們既然連最後的籌碼都失去了。
“那一百名女子是不是已經全部死了?”既然他懂得拿如玉來換,想必已經查出來了吧。
“另外還死了一百戶人家。”炎烈一拳砸在茶桌上,立馬七分八裂樹屑紛飛。
因爲一個我,連累了這麼多無辜的百姓。等到輪迴時,我揹着這麼的血債,如何能走到奈何橋頭?
“讓我去,換回如玉。”我定定的凝視炎烈,來表明我的決心。
“我拒絕!”炎烈躲開我的眼神,語氣堅決。
我揮手,乾脆利落的甩了他一巴掌,怒道,“你清醒一點!一條平民命換一條王室命,你還囉嗦什麼!你想要失去更多的子民,失去更多子民的愛戴,然後將江山拱手讓人?!”
炎寒,他既爲暗宮門的宮主,必定是爲了權勢和地位而來。而王位關乎歷史,我總可讓他因我這一介女流而斷送了一世英名。
“縱然送了江山,我也不願送了你!”曲兒,你到底明不明白?
好傻,炎烈真的好傻……
“既然你做不了決定,我替你決定!”我惡狠狠的瞟了他一眼,走出了他的房間。
我替你決定,替你守住江山,守住你的弟弟和妹妹,還有無辜的你的子民。
事情意想不到的順利。
我偶然又見到了寒煙,他到這西邊來置辦一些禮品。於是我就拜託他幫我放消息,沒想到他辦事的效率這麼快。第二天天剛亮,大街小巷都已經知道,明國的皇后娘娘也來到了這東周。
“看,就是她。那天我們還以爲她是冒牌公主,沒想到卻是皇后娘娘呢。”
“看她生的這麼標緻,不就是做娘娘的好命嘛!”
“我丈夫在東周守城,聽說他們的將軍親自去城樓外迎接她哩。”
“人家怎麼就生的這麼好命。”
我故意散步到街上,果不其然,大家都已經知道我就是皇后了。想必,過不了一時半刻,那暗宮門的宮主便會伺機而動吧。
這正如我所願。
屆時,請他按照約定,放了如玉,放了蕭堔。而我,則留下來。
我靠着小巷看着外面對我議論紛紛的人,有幾位熱心的大嬸欲上前來和我說話,一臉媚笑,我也只好配着笑臉。
那幾位大嬸在我前方五步之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臉上是若隱若現的難以置信的驚恐。逃也似的掉頭跑了,搞的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喂——”……剛剛一副狗腿的表情,這下怎麼像看到鬼似的。
我努努嘴準備轉身,有一絲警惕從身後涌起。接着後腦一陣劇痛,我只看到一面鬼娃娃面具,便陷入了昏迷。
一直以來,我的沉睡只會給我帶來噩夢。可是,自從蕭別給我講個那個故事以後,我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夢。
鬼娃娃面具……暗宮門的宮主,你已經來了啊。
醒來時,夜,靜極了,玉盤似的滿月在雲中穿行,淡淡的月光灑向大地。疲倦的月亮躲進了雲層休息,只留下幾顆星星像是在放哨。
月亮斜掛在天空,笑盈盈的,星星擠滿了銀河,眨巴着眼睛。冷月高掛枝梢,寒風把光禿禿的樹枝,吹得呼呼直叫。初冬的月亮,又清又冷,從西面瀉下冰一樣的銀輝。
今日的月亮也和我初次進宮時那般,飽滿的如同一顆熟透了的荔枝。
我試圖坐起來,發現自己渾身無力。屋子裡的淡淡香氣,混雜着藥草的氣息,如此熟悉。
猜想我已經被他們餵了某種草藥吧,否則絕不會毫無力氣。
一道響雷在腦海劃過,我躺在牀上,寂靜無聲。
因爲,我想到了這幕後的黑手是誰,是誰一直在布好局。像獵人支好籠子,等待我們這羣覓食的兔子入網。
如果沒猜錯,我就是那粒吸引兔子的誘餌。
“來人!我要談判!”我躺在牀上,
竭盡全力的喊。
“我要求談判!有沒有人啊——”
“喂!有沒有人——有沒有人——”
我還在繼續嚷嚷,一把飛鏢穿過空氣直直的定在我的牀頭,‘鐺鐺鐺鐺’的激烈搖晃着。
我扭過頭去看她,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豔三分。
看她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而靈活轉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幾分調皮,幾分淘氣,一身淡綠長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無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
而那腰帶上斜插一把翼輪,獨獨把這氛圍給打破。
怎麼她越看越眼熟?
“安靜一點!”她杏目圓睜,怒不可歇的瞪着我。
忍不住嚥了咽口水,“我要見你們宮主,我要求和他談判。”
女子柳眉一擰,怒斥,“宮主的面豈是你等低賤女子能相見就見的!”
我壓着怒氣,不理會她,“我要求見他!”
“你見我們宮主要做什麼無恥之事?”女子一臉猜疑。
我忽略她的下半邊臉,看着那雙眼睛,的確很熟悉,因爲她就是那日從街上失控的大漢的刀下救了我的女子!
她善於用毒,她身上的隱香和毒草的氣味混雜在一起,不那麼明顯,以致於我一時既沒認出來。
“是你?!”我驚的直了一雙眼。
“是我又如何,我不會給機會你去引誘宮主!”她小臉俏紅,握着翼輪虎視眈眈。
我無語,“我知道你們宮主想要利用我,現在我已經來了,爲何不讓我見他?”
她將翼輪對着我的脖子,力度把握的恰到好處,恨道,“我在暗宮門20年,第一個任務既然就是去保護你!真是可笑,宮主步步爲營,護你周全,你卻說他在利用你!”
“她劫持瞭如玉,害的炎埡躺在牀上如同廢人,這也叫護我周全?”
她的翼輪又向下按了分毫,脖子一陣刺痛,她笑道,“你還在維護炎烈啊,如玉在契丹的邊界被一夥神秘人劫持,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契丹殿下完好無損。目地就是爲了嫁禍。炎埡,根本就是一個懦弱的的男人,他的命都是宮主用癡情甘草支撐着。炎烈爲了逼出宮主,不惜用你來做誘餌,你知恩不報既然還要譴責他?!”
什麼……這怎麼可能!
他明明曾經親口跟我說過,要帶我走,說的那麼真。
“你撒謊……”
她拿開翼輪,從懷裡掏出一個粉紅色的瓶子,倒出粉末塗灑在翼輪割出的傷口上,才道,“宮主雖然做的隱秘,可是我還是覺察到了。他常常在半夜纔回來,很累很憔悴的樣子。去年,有一天他滿身是血的回來,手裡拿着一條繡着牡丹的手絹,那是女子的手絹,我救你那次也看到了一條一模一樣的。他的白色風衣上被血染的鮮紅,那條白手絹卻連一滴血都未曾沾染……”
那條手絹,我偷偷的藏在了炎埡的馬車裡……
“一月前,他聽說你被帶來了東周,從不出現在百姓眼前的他只得易容了,就爲了親自保護你。”只是爲了眼前的這個已爲人妻的女人。“契丹陛下承諾,若他的侄女願意認祖歸宗,暗宮門將可以進駐契丹!”
“等等,什麼侄女?我和契丹的陛下又有什麼關係?”
“你母親是被你爹搶回去的,他用你娘和肚子裡的你做籌碼,滅了暗宮門的一個堂口。暗宮門十年之後,在現任宮主的治理下,才又重出武林,纔有人人敬畏的地位。”
我被她攪得七葷八素,道,“你是說,我是契丹陛下的侄女,蕭堔的表妹?我孃親是因爲受爹爹的威脅纔在懷着我的時候嫁給了爹爹?”
“嗯,宮禁弘強萬沒有想到他的結髮妻子如此心胸狹隘,自盡身亡,留下了一歲的幼女給你孃親照顧。”
——不要怪你爹爹,我們欠他的已經夠多了。
怪不得爹爹對孃親如此冷漠,怪不得爹爹看到我時臉上都是痛苦,怪不得孃親說我們欠他的太多了,怪不得孃親即使被冷落也不讓我去責問他,怪不得最後連死也要陪着他……
怪不得我對蕭堔如此熟悉,怪不得那場晚宴我會對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怪不得我面對他不會覺得陌生……
卻不曾料想,我會和他有了一絲血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