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屋裡瀰漫着冰冰冷冷的氣息,已經沒有人了。
“楊桃?”喊了幾聲也不見迴應,纔想起之前讓她罰跪,現在沒準委屈的在生悶氣吧。作罷,畢竟主僕這麼久,我還沒對哪個下人擺過皇后架子,她覺得委屈也是理所當然,等她想通了就好了。
望了望窗外的暮色,猜想着怕是到了戌時。出了門,一個人沿路慢慢的走着,凝視輕柔的月光鋪撒在小池上的溫柔,既然再也移動不了步伐去打破那份寧靜。
水和月,永遠是各自的寵兒。有了月,水更活潑;有了水,月更清麗。江天一色,格外的明淨。銀色的月光下,一片靜謐而又生機勃勃。花草似乎都睡去了,若你仔細的聽,空氣中充滿了她們的竊竊私語和低聲笑談。那一片似雪的錦繡,是花海,空氣中滿是馥郁。
我聞出那是白蘭,沁妃的庭院裡栽種了大片大片,月給了她們一襲面紗。不過也好,花都是美的,朦朧的花更是美的。流水載起落花,悽美之外別有一番柔情。
雪樣的花林,溫柔的流水,戀人般的般配。月使得世界變的精緻,也使世界變的朦朧。河畔上那座孤獨的亭子清夢般的虛無,卻又難以置信的真實。
我曾經在這亭子裡等着一個人,雖然空了,可終究是等過,期盼過,心裡還是有一絲柔軟尚存。
那時,有欣欣陪着我。現在,我已然孤身一人。
坐於亭子之下,伸手去撩撥那清涼的池水,感受水的冰冷,到逐漸適應而愜意,如同人間冷暖。
池子裡有一些小魚兒,在月光的照射下清晰可見。它們與我的指尖嬉戲,樂此不疲。我不由的露了微笑,其實水有時候,並沒有那麼可怕。起碼裡面孕育的生靈,都是很和善的。
我的雙手在水裡輕輕的划着,魚兒便隨着我的划動而追逐着。
今日,溫雅也曾在池邊戲水,俏麗如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的女子,她得到了太后的喜愛。雖然太后的寓意是將她許配給二皇子,可我知,二皇子對
她除了琴技的佩服,並無男女之情。現在,我又來戲水,不過是自娛自樂,打發時間罷了。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站起身,便見月眉匆匆跑來。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月眉喘着氣,用袖子擦着額頭上的汗水,眼裡都是受驚。
我甩甩手上的水珠,用帕子擦乾,又幫她擦着頭上滲出的汗水,才道,“慌慌張張的成什麼樣子,這是北院,皇子們的院子,不比咱們的東院,任由你們大呼小叫。”
月眉朝四處看了看,確定沒人後,拿下我爲她擦汗的手絹,語氣不安,“娘娘啊,別鬧了!您也知道這北院是不該來的地方,怎麼能一個人來這裡呢。”若是被其他的宮女看到,還不私下裡嚼娘娘的舌頭?不出幾日,傳到皇上耳朵裡,她們這羣婢子都可以尋塊空地把自己給埋了。
“我一個人走走,瞧見這水裡有魚兒,就耍了耍。又出了什麼事?”月眉這丫頭素來心性淡雅,不急不躁。平日酷愛擺弄一些花花草草,手腳利索,把槿香宮的院子打理的如同花園一般。若是風平浪靜,她不致如此毛毛躁躁。
月眉撫着胸口,舔了舔被風乾的嘴脣,又急又氣道,“楊宮人今日被娘娘罰跪了一個時辰後,還沒來得及上藥就被大姑姑給叫去了,娘娘又不許奴婢們打擾您,奴婢們只能眼眼睜睜的看着楊宮人被帶走,現在都戌時了,她還未回來,奴婢們都很是擔心!”她也是趁着娘娘在睡覺時去浣衣房拿娘娘的衣服時聽下人在小聲議論,說是娘娘恃寵而驕,既然讓自己宮裡的丫鬟跑去藏書閣偷書。
她當時嚇壞了,猜到這應該就是爲何娘娘罰楊宮人跪的原因。只是,娘娘吩咐過不許打擾她,她也只能坐等娘娘醒來。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娘娘就不見了,害她繞開守衛找了好久纔看到娘娘在池邊戲水。
我朝身後望去,只看得見青磚綠瓦的冷冰冰,圍牆之內,燈火通明,偶爾見宮女穿梭在走道上忙忙碌碌,卻是身影闌珊,沒有人注意到我這個不合時宜出現的人。那宮牆
內,住着炎埡,現今,聽說又住了一個素未謀面的寒英王。心裡躊躇,覺得有必要去見上一見,畢竟我是後宮之主,可是在那被分隔的宮牆之外,有着一些說不清楚的懼怕。又不知這懼怕從何而來。
“戲做足了,就該收場了。走吧,我們去暖月殿。”
或許是我太大意,等我離開片刻後。宮牆一側的陰暗角落走出了兩個人,隱在黑暗裡,如同伺機而動的獵人。
“你說,她可真的失憶?”男子俯身在池邊,學着剛剛戲水的人兒那般,把玩着水流。他的容貌,被月色遮掩,只有那漆黑如夜的發,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柔光。
“據屬下觀察,娘娘的確把那日的事情忘記了。”
“呵呵,”男子輕笑出聲,卻讓人聽到那笑裡,帶着陰霾,“我與她,同食毒藥,她若失憶,爲何我卻要記得那麼清楚?我素來喜愛禮尚往來,炎烈付諸給我的痛苦,我定會加倍奉還。”
不遠處的男子雙手環胸抱着劍,沉聲道,“王爺之前派我追蹤的那條線索,現在有眉目了。”
池邊的男子驟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半響後,問道,“可查到她被送到了哪裡?”
“被賣到了西塞部落,做了西塞大王的寵姬。”
“哈哈!”男子的手在水中緊握成拳,水流從指縫間溢出,冷笑,“你說我若帶她去見上一面,她是否要對我感激不盡。”
“只可惜,她的父母和妹妹,實在被隱藏的太好了。我懷疑他們回到了契丹,被契丹陛下保護起來了,才讓我們沒有一點線索可尋。”
男子捧着水,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着臉頰,“不急,陛下這不是已經爲蕭堔鋪好了路。他登基之日必會有諸國君主前來賀喜,而他的王妃又怎可借於他人。”
到那時,諸國之間隱藏的矛盾原行畢露,這亂,成了必然!
“王爺英明!”
“剛聽她說的是暖月殿吧?如此良辰美景,我們不去湊湊熱鬧,也太對不起這月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