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兒……你平日多去西苑走動走動,沁妃一直惦記着你,”
“沁妃?”
“她身子不便,想找人說話都沒有,後宮那些女人我不放心交給她們。”
我心裡不由自主的一暖,原來還有一位好姐妹惦記着我,而眼前的男人也很相信我。
“好,我過幾日便去看她。”
我作揖,退下。又被炎烈拉住,只見他扯了朝服上披着的一件雪貂薄披,認真的系在我身上,攏了攏領口。
“雖然現在是陽春三月,可還是有一股寒意,你多注意保暖。”
我木訥了半天,有些受寵若驚,“臣妾知道了,皇上也自當保重龍體。”
炎烈再沒多留,轉身朝另外一面離去。
他明黃色的衣衫,在薄日裡,一片金燦燦的輝煌,既然耀的我迷了眼睛。
我朝西苑的方向看去,那扇拱形的入口,卻好似成了我畏縮的源頭。
沁妃?爲何再聽到她的名字,心裡會有一種無法言語的隱痛?那個男人,到底最在乎的就是她了?
像被別人奪取了心愛之物,像無法走進一個人心裡,像看着別人彼此心有靈犀的疼痛?
我暗暗取笑自己,越來越愛憑感覺處事了,真是太會庸人自擾之。
我沿着院落來回的渡步,不知是否該如炎烈所說,去西苑走動走動。畢竟沁妃,是個知書達理的女子。
就在我思量再三也拿不定主意時,石拱門的裡面傳出隱隱低語的聲音。那聲音極細,極輕,應該是女子的聲音,聽不到另外的人的說話聲,只聽得到女子一句句的回答,“是……是……”
忍不住好奇的朝聲音的地方邁進了幾步,藏在一旁開的正好的花叢裡,小心翼翼的觀察着。
只見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站在柱子邊一邊點頭一邊迴應着,“是。”背對着我,看不清相貌。
我貓着腰偎在花叢裡,彎着膝蓋朝前又走了幾步,鼻息間花香四溢,花粉不時的吸進鼻孔,強忍着破口而出的噴嚏。只是天不遂人願,即使我忍的再好,也還是躲不開腳下草蔓盛盛。
纏在一起的草攀住了我的腳,令一心想看清石柱後到底是何方神聖的我防不勝防,很不雅觀的一個大馬趴
,擊打的花瓣紛飛。
“誰在那裡?!”
我聽的是那女子的聲音,尷尬的站起身,一邊拍着落在衣裙上的土,一邊傻笑。
“我不是有意偷聽的,聽見這裡有聲音就過來看看了。”傻笑兩聲,目及女子的一臉驚喜稍縱即逝,換上一種恭維的神情跪下請安,心裡既有些不舒服。
定是平時讓下人免了這習俗,現在有人突然給我跪拜,有些手足無措了。
女子朝我走來幾步,我才得以看清她的相貌。卻是很好看的,眉似新月,一張清秀的小臉上鑲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殷桃小嘴輕啓卻沒開口講話。
我朝她身後的柱子瞥了瞥,絲毫看不見一星半點的人影,那這女子在和誰說話?柱子?自言自語?
“你在同誰說話,怎麼不出來見一見?”我伸長了身子欲越過她去看看廬山真面目,被女子伸手攔住了。
“奴婢沒同誰講話,娘娘多疑了。”女子不卑不亢的回答,伸出的手收了回去,略帶不安的看了我一眼。
她似乎料定我不會責難與她,擋着我的視線,我左移,她便跟我走左移,我右,她也右。
“那你是在自言自語咯?”我不滿她搪塞的態度,聲音也放重了些。
“奴婢時常這樣子,讓娘娘笑話了。”
知道她不想讓我知道,我也沒死纏爛打。假如我拿身份去壓她,她肯定不能再隱瞞,只是知道了又如何?我本是好奇西苑都有些什麼人,能讓炎烈如此看好,與她一個丫鬟,並沒有多大的牽扯。
我挪挪腳,側側的瞟向柱子,照這視線已然隱藏不住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柱子後根本不存在什麼人。西苑裡多種着花草,長廊迂迴,藏人說簡單也簡單,說困難也困難。
收回目光,端模着她清秀的面貌,只覺得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便問到,“你是這院子裡的丫鬟?”
女子微微垂下頭,聲音像細雨一般極輕,“是。”
“那你知道西苑的沁妃住在哪邊?”我來時看見了,這回廊既然連着四座庭院,每一座庭院相背而立,石拱門是唯一的出口。我很好奇,這四座獨立的外觀相同的宅院,分別是屬於哪些娘娘的,應該都是極受皇上寵愛的女人。
“奴婢領娘娘過去。”說完,頭前開路。
過了石柱,我仍回頭望了望,剛纔站在後面沒見柱子那有什麼動靜,眼下看的透徹,還是沒有人,想必是自己眼花,這丫鬟真有自言自語的毛病?
忍不住投給她一個憐憫的眼神,安慰她,“自言自語也是舒展身心壓抑的好辦法,有助健康的。”
女子衝我一笑,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謝謝娘娘關心百合。”
我看着她的笑,大有被感染的跡象,咧嘴一笑,“百合花的百合?”和她本人給我的感覺真有點相同。
百合並不答話,指了指左面的長廊,“娘娘沿着這長廊一直走,就能看到沁貴妃的庭院。”
“我一個人去?”我木訥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以前有欣欣陪我去,現在讓我一個人真是難爲我。
百合欠欠身,“西苑除了妃子們,和平日裡伺候的丫鬟婢子,不許外面的丫鬟進去的。”
“爲何?”
“沁貴妃有孕,太后極是愛護,一丁點的閃失都不能有。”
我扁扁嘴,果然懷孕的女人最大。他們雖貧賤低下,怎麼說也是個人,身上又沒有病毒,至於這麼防着盯着?
“那你就做我的丫鬟陪我一起進去。”這樣總行了吧,兩個人總比一個人來的踏實。
欣欣眼裡閃過一抹欣喜和驚詫,只是轉換的過於快速,快的我尚來不及捕捉就消失貽盡了。
“若是被太后知道,奴婢死不足惜,怕是娘娘也要受苦。”
我冷不丁縮了縮細細的肩頭,“真的有這麼寶貝?”
“真的有。”
我朝來時的路回走,走的很快,以致百合小跑的腳步聲聽起來很急。
“娘娘這是去哪裡?”百合攔住我,不解我爲何突然往回走。
我訕訕一笑,“今日實在不適合探望,我還是改日再來吧。”
話尾一落,一陣煙似的逃跑了。過去的感情固然重要,但是命卻是比感情更爲重要地。
縱然炎烈相信我又如何,很多事情防不勝防,若我不防,總有一天會死的不明不白。
置身深宮,我早就學會把自己放在一個舉足輕重的位子上,也學會了炎烈那般的隔岸觀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