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水袖輕揚,地上的積雪紛紛揚起,好似雪花又再次下落,灑於梅花之間,女子在雪與梅間舞動着身姿,傾國傾城。
一舞結束,她輕靠於梅樹旁,面紗在那一刻滑落,她絕美的容顏展現咋光緒面前,笑靨如花。
載恆默默不語,只是觀察着光緒的變化,光緒此刻已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緒,他渾身都不住的顫抖,那分明就是她,那分明就是李若寧!
他愣在了那裡,不知所措。直到若寧緩緩向他走來。
“你……你爲何沒走?”目不轉睛的盯着若寧,他半晌才說出話來。
“你當真希望我走嗎?”若寧動容的道,這一天,她盼了好久。載恆適時的起身離開,爲他二人留出整個後院。
若寧蹲在光緒身前,握住他的手,擡眼問道:“我要是真的走了,你一個人在宮中可會想我?”她的聲音在顫抖,她愛他,卻不知他如何?
光緒握緊若寧的手,許是在雪中站了好長時間,她的手冰冷極了。光緒將自己身上的斗篷取下,順勢披在了若寧身上,隨即把她扶起。
若寧也不言語,任由光緒爲自己披上披風,這一刻她感受到了光緒的體溫,這般真實,淚水不禁模糊了眼眶。
光緒捧着若寧的臉,心疼的道:“你爲何不走,知不知道留下來有多危險。”若寧搖搖頭,眼淚順着面頰滑落,“有多危險我都要留下來,皇上,若寧發現我離不開你了,怎麼辦?”
淚水再一次滑落,她開始低聲痛哭,昨天夜晚,光緒還出現在若寧的夢中,與今日的場景一模一樣。本是此生無緣再見的他們,在這一刻還能緊緊相擁。
光緒緊緊擁若寧入懷,他又何嘗不是,自若寧離開,就好像一盆冷水消滅了他心頭的一團火焰,他被澆成了落湯雞,心也隨之凍結。
每一次經過重華宮,他都不由自主的停住腳步,他總是有種錯覺,若寧始終沒有離開,她依然呆在重華宮,還等着與自己一起對飲。
然而每次他滿心歡心的跑去重華宮,看到的都是空無一人的廢墟。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輕拍着懷中的若寧,光緒蹙眉,“若寧,我該拿你怎麼辦?”若寧停止了抽噎,她擡起頭,淚眼婆娑的望着光緒,“皇上,你告訴若寧,你還是不是當初那個羅湉?”
光緒目光沉重的望着若寧,隨即鄭重的點點頭,道:“我一直都是。”
“既然你是羅湉,我也依然是最初的李若寧。過去發生的種種都讓它變成過眼雲煙,忘了它,回到最初的我們好不好?”
“回得去嗎?”凝視着若寧,光緒重重的嘆了嘆氣,“回得去!從前的誤會錯誤都回得去!”若寧搶着說道。
回答從前,他們那個互不相識虛驚一場的初見,他第一次救了她。之後的她搖身變爲李陸,雖知實情,她不說,他也不識破。
若不是那次動亂,若寧錯把譚嗣同當成了他,他們或許能早些走到這一步。或許她依然會入宮,不過目的一定不同,或許她早就該幸福了。
“既然你無法拋卻大清的責任,無法令自己置身事外。那我便踏入這萬丈紅塵,即使粉身碎骨,也要與你死生相依。”
若寧抱緊了光緒,她抵着他的額頭,淚水流到了他的臉上。
“若寧,是我對不起你,我總是在傷害你。”光緒紅了眼眶,逃避了這麼多年,他終於要面對自己的心了嗎?
“不要在哭了,你一哭我也要跟着哭起來了。”光緒拭去若寧的淚水,又道:“隨我回宮,無論今後面對的是什麼,我都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不會讓你難過,竭盡一切,護你周全。”
對於自己所愛之人,無論他說什麼都會爲之動容,若寧也不例外,聽了光緒的話,她內心無比的感動,有他的承諾,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擡眼望着光緒,好久沒有這樣仔細的看過他了。手指劃過他的眉心,都說眉心是人最致命的地方,更何況是大清帝王的眉心,向來能讓光緒毫不設防的,也只有若寧了。
光緒面色蒼白,讓若寧不禁有些心疼,這些日子,他是如何度過?
踮起腳尖,若寧湊到光緒面前,輕輕的吻上了他冰冷的嘴脣,比起乾清宮那次波濤洶涌的吻,她更喜歡這兩廂情願的吻。
環抱住若寧的腰,光緒嘴角微微勾起了笑容。就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不去管什麼歷史沉浮,功過名譽,
這一刻,讓我們勇敢相愛吧。
大雪過後,天空放晴,太陽溫暖依舊。在陽光和白雪的映襯下,那紅梅開的越發燦爛。像是一張張笑靨,凝望着石桌前的三人。
“載恆,你可是騙得朕好苦,還說什麼賞梅賞雪,到頭來你是被若寧買通了。”光緒回想起載恆今日的種種舉動,原來一切都是爲了引他出宮與若寧相聚。
載恆聽後淺笑,“臣弟爲皇兄用心良苦,皇兄怎麼還怪罪起臣弟來了?”他看了看一旁笑而不語的若寧,又道:“皇嫂這次終回皇兄身邊,可要記得載恆的功勞。”
聽到載恆叫自己皇嫂,若寧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眉淺笑,幸福來得太突然,如今的她還有些不知所措。
若寧小女人的舉動沒有逃過光緒的眼睛,他牽起她的手,對載恆笑言:“我們不會忘記你這大恩人的,朕知道你不喜歡什麼財寶官位,你想要什麼,朕一定滿足你。”
“皇兄的話可要當真啊!”載恆說罷,托腮思考,他眼睛滴溜溜的打轉,沉思了半天道:“一時之間臣弟還真想不到,待臣弟想到再告訴皇兄可好?”
“好,朕的這個承諾始終作數,你想到了告訴朕也不遲。”光緒能如此輕易的答應載恆,不僅僅是因爲他幫了自己和若寧,更重要的是他對載恆一如既往的信任。
“皇兄,如今最要緊的是想辦法帶若寧回宮,還有……太后那邊要怎麼解釋。”載恆不無擔憂的看着若寧,雖然他助若寧重回光緒身邊,但對於之後若寧的處境,他並不樂觀。
說到這裡三人都陷入了沉思,李若寧於這世上是已死之人,若這麼明目張膽的回宮,他們豈不是不打自招,倒時還不知會連累多少人。
“我可以不再是李若寧。”若寧想了想,又道:“我可以用一個新的身份入宮,只是不知……能不能瞞得過太后?”
慈禧始終是若寧最擔憂的一個人,她老奸巨猾,他們所有的障眼法在她那裡輕易的便被識破,對此若寧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身份的問題我可以幫你解決,我們只有儘量做的周密,能不能瞞得過太后,便看天意了。”一旁的載恆緩緩道來。
光緒目光移向若寧,握緊她的手,不無擔憂的問道:“真的決定了嗎?這一去恐怕又是凶多吉少。”
“不要再問我是不是決定好了,在看到你那封訣別信時,我便已想清楚了。”若寧安慰着光緒,又轉身對載恆道:“身份的問題我們需要準備多久?”
“隨時可以。”載恆不假思索的回答,自若寧假死出宮,爲幫助她日後離京,載恆早幫她準備了另一個身份。
只怕哪天意外來不及,他把一切都準備妥當,卻沒料到,她需要這個身份時,竟是要回到皇宮。
“既然都已準備妥當,未免夜長夢多,朕明日便接若寧回宮。”聽了光緒的話若寧不禁身子一顫,“明日?是不是太快了?”
雖然自己已經下定決心,但當光緒真的說出明日回宮時,她心中難免有些不安。
知道若寧的顧慮,光緒又一次安慰道:“毋須擔憂,我自會處理一切,你只需在此等候,明日我會親自來接你。”
光緒的話總是能治癒若寧的傷痛,得到他的保證,若寧心中安定,她重重的點點頭,她本不該擔憂,她始終相信,光緒會保護她。
“回宮之後我便去見太后。”光緒思付着說道,對於慈禧他還要想另一番說辭,只要說通了慈禧,接若寧入宮便沒有了障礙。
與載恆商議之後,他們決定便以今日賞梅爲由,光緒因爲一支舞蹈而傾心於載恆請來的一個舞姬,當然這個舞姬就是若寧。
光緒回宮之後只需告訴慈禧要冊封這個舞女入宮爲妃,由此便可光明正大的接若寧回去,只不過從此以後,她便要以另一個身份存在於宮中了。
“這樣也好,沒有了李若寧的身份,我也少了許多束縛。”若寧低眉,她曾怨恨過,爲何自己會是李家的女兒,這注定是個不忠不孝的身份。當她難以選擇時,也只有走向死亡。
如今擺脫了這個特殊的身份,作爲一個普通人,於若寧是再好不過的。
“無論如何我也會讓太后同意的。”這是光緒臨走之前對若寧說的話,光緒要離開時,若寧送他到門口。
在上車前一刻,光緒還安慰她讓她放心。若寧則微笑的點頭,不過是一晚,明日他們便能相聚。
望着馬車絕塵而去,黃昏下馬蹄在雪中踏出一路灰塵,待灰塵漸漸散去,遠眺的若寧也尋不見馬車的蹤影,四周都恢復了平靜,雪依舊,梅依舊,看雪賞梅的人卻因此而不同。
傍晚十分,院落裡多了幾個婢女,她們是來爲若寧換裝的,她需要一個從頭到尾的改變,從妝容舉止到性格習慣,都要拋去李若寧的影子。
塗了厚厚的脂粉,加重了嘴脣的顏色,又換上了一件玫紅色的旗袍,將髮髻梳好,鏡中的若寧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
雖然有着相同的面貌,但與以往的若寧大相徑庭。審視着鏡中的自己,原本清秀淡雅的她變得更加妖嬈嫵媚。
“這妝容對女子果然重要,如今的你與從前真是判若兩人。”一個聲音在若寧身後響起,她回過身,只見載恆正佇立在門口,凝望着她說道。
“你怎麼來了?”“送皇上回了紫禁城,過來看看你。”載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道。“明日便要入宮了,千萬記住,你現在不是李若寧,你是舞姬容素惜。”
“你放心,我有分寸。”若寧點點頭,如今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去面對宮中的腥風血雨。
“那就好。”聽了若寧的話,載恆也沒有多說,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