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嗣同和載恆直直的盯着李衛,好像不能從他這裡問出什麼誓不罷休的樣子,李衛被二人盯得發毛,腦子一熱,又想起了什麼。
“對了大人,奴才想起來,當天皇后娘娘身邊的錦心來過觀星臺。”“錦心?她來幹什麼?”“她是來找燕兒的。”
“燕兒又是誰?”“燕兒是乾西四所的小宮女,平日裡安安靜靜的很難引人注意。”“她和錦心很熟嗎?”載恆好奇的問道。
“哪裡熟,錦心是來找她算賬的!”李衛擺擺手,低聲說道。“她們以爲我不知道,其實我都一清二楚。”
李衛撇撇嘴,湊到譚嗣同和載恆耳邊道:“宮中買賣之事屢禁不止,錦心和燕兒就是因爲在宮外變賣東西分贓不均纔打起來的。”
“哦?還有這種事?”載恆越聽越有興趣,譚嗣同冷眼看着載恆,及時打斷了二人的談話,“錦心是什麼時候去找燕兒的?”
“午時過後。”李衛想了想回答道,午時?時間剛好吻合。“那個燕兒現在在哪?”譚嗣同又問道,“她和錦心爭執起來摔下了樓梯,如今正休息着呢!”
譚嗣同點點頭,現在的目標有兩個,一是李蓮英,二是錦心,他們一個是慈禧的人,一個是皇后的人,無論是誰幹的,居心都昭然若揭。
從敬事房出來,譚嗣同和載恆分別去找了李蓮英和錦心,譚嗣同見到李蓮英,是在李蓮英自己的住所。
此時他們正面對面喝茶,李蓮英好像知道譚嗣同此行的目的,他神色自若的坐在譚嗣同對面,正等着他的盤問。
“李總管可知下官今日爲何而來?”譚嗣同正色問道,“奴才當然知道大人不會是來找我喝茶的,該是有些事要問問奴才吧。”李蓮英幽幽答道。
“沒錯,下官是爲了寧嬪一事前來。”譚嗣同也不與他繞彎子,“下官只想知道,出事那一日李總管一天的行程。”
“那一天……”李蓮英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後答道:“那日早上奴才一直陪在太后身邊,還見過寧嬪娘娘。下午留在慈寧宮,太后身子不適,讓寧嬪娘娘代她參加宴會。到了晚上奴才去重華宮,陪寧嬪娘娘一同去觀星臺赴宴。宴會開始不久,奴才又掛記太后身體,便提前回了慈寧宮。”
李蓮英詳盡的敘述了他一天的行程,聽起來並無不妥。“李總管可曾在上午去過觀星臺?”譚嗣同試探性的問。
“哦,去過一次。”李蓮英淡淡的回答,“奴才是去找我那徒弟李衛,他鄉下家中寄來了書信,奴才特地給他送了過去。那小子念家,見了家書比見着什麼都親。”
談起他的徒弟,李蓮英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條線,口中不停唸叨着:“他是個好孩子,好孩子啊!”
凝視着李蓮英,譚嗣同陷入了沉思,他的話不像是在說謊,但卻不能打消譚嗣同對他的懷疑,畢竟他身後靠山是慈禧,那個心計甚重的女人。
從李蓮英的住所走出來,譚嗣同的腦海中還思考着李蓮英的那些話。
知道譚嗣同還在懷疑自己,李蓮英笑道:“奴才知道大人對奴才有懷疑對太后有懷疑。不過還是提醒大人一句,太后雖然痛恨珍妃娘娘,但這種損兵折將的事太后是不會做的。”
“說到底寧嬪娘娘也是李中堂的千金,而李中堂又是太后的心腹,她要是這樣做了,豈不是增加了自己與李中堂的芥蒂。”
他娓娓道來,分析的這般透徹,最後又反問譚嗣同道:“若是大人您,您也不會這麼做吧?”
譚嗣同沒有回答他,反而起身離開。經過反覆的思索,他不得不承認李蓮英的話也有一定道理。慈禧若是真要犧牲若寧,恐怕沒的就不止是珍妃的孩子,而是她的命了。
看來現在只能等載恆那邊的消息了,譚嗣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擡頭仰望着湛藍的天空。
原來他和若寧身處宮外,望着同一片天空,之後一道宮牆將他們隔開,好不容易他走進了皇宮,他們之間卻有了另一道屏障,在他們不知不覺間,橫在了中間。
不一會兒載恆也從景仁宮回來,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便知也是一無所獲。“問出什麼了嗎?”譚嗣同還是抱着一線希望問道。載恆搖搖頭,無奈地嘆了嘆氣。
那個錦心真不愧是皇后的貼身婢女,性格和皇后一樣囂張霸道。她仗着有皇后撐腰,對載恆的盤問置之不理,載恆與她糾纏了半天,也沒有得到答案。
“這個丫頭,早晚有一天讓她知道我的厲害!”載恆忿忿地說,譚嗣同沒理他,一個人默默思索着,載恆推了推他,問道:“喂,李蓮英那邊怎麼樣?”
“他對我要問的一清二楚,還分析了許多我沒有想到的。”譚嗣同如實回答,“喂,你沒事吧,是你去盤問他,怎麼還被他誤導了?”
“不是誤導,他的話不無道理。我想嫌疑最大的還是皇后。”譚嗣同打斷載恆的話,按動機來說,皇后的確有可能這麼做。
慈禧重視若寧,無疑讓皇后成了太后一枚棄用的棋子。而珍妃深得光緒寵幸,又懷有皇嗣,對她皇后的寶座構成了極大的威脅。
若寧和珍妃早就成爲皇后的眼中釘肉中刺,能夠藉此機會一石二鳥的,也就只有她。
“我想我們還是應該去見見燕兒,或許會有新的發現。”譚嗣同想起了李衛提過的那個小宮女,要找出皇后害人的證據,還是要從燕兒入手。
皇宮中的宮女集中住在乾西四所,由宮人的帶領找到了燕兒的住所。燕兒此時正在房中休息,見譚嗣同和載恆前來,嚇了她一跳,急忙從牀上爬了起來。
“奴婢參見載恆公子譚大人!”“你身體未好,不用多禮。”載恆吩咐她起身,笑道:“燕兒,我們有些事要問你,你務必老實告訴我們。”
燕兒不知他們的來意,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
“好,那我問你,觀星臺設宴當日上午,景仁宮的錦心是不是找過你?”燕兒一愣,她沒料到載恆竟然問起這件事,她默不作聲,只是微微點頭。
“你們發生了口角?”載恆接着問道,燕兒聽後有些緊張,她眼睛滴溜溜的打轉,一時不知道回些什麼。
知道她在緊張什麼,譚嗣同發話道:“你無須擔心,我們並不是調查宮中買賣之事。你只需告訴我們,當日你與錦心都發生了什麼?”
聽了譚嗣同的話,燕兒稍稍鬆了一口氣。隨後開始回想當日觀星臺的情景,緩緩說道:“當日我們按照李公公的吩咐,把宴會所需的東西搬到觀星臺上,誰知我剛剛走了一半樓梯,突然聽到身後錦心的聲音。”
“她叫嚷着朝奴婢走來,硬是說前日託人送出去買賣的東西少了一兩銀子,因爲我們是託同一個侍衛將東西送出宮,她便懷疑是我多拿了她的錢。後來我們發生了爭執,她竟然把我推下樓梯。”
“還好我只上了一半樓梯,不然被她一推一定摔死了。”燕兒有驚無險的說道。“錦心並沒有上到觀星臺?”“沒有,她見我摔了下來,心裡定是害怕急匆匆走了。”
聽完燕兒的話,譚嗣同蹙眉。按她所說,錦心並沒有上去觀星臺,那她根本不可能縱火。但如果不是她,到底是何人呢?
眼見在燕兒這裡也無果,他們二人正準備離開,載恆好似又想起了什麼,回過身問道:“對了燕兒,你知不知道宴會當日的桌簾是那個宮人負責搬運的?”
“桌簾?就是奴婢啊!”燕兒眨眨眼睛說道,“什麼?是你?”譚嗣同和載恆異口同聲。“原來桌簾是你帶上去的,你不是沒有上去觀星臺嗎?”譚嗣同急切的問。
“奴婢本想將桌簾運上去,錦心偏在這時過來刁難。正巧蓉兒在奴婢旁邊,奴婢便讓蓉兒代奴婢送了上去。”
“蓉兒?你是說重華宮的蓉兒?”“沒錯,她見我與錦心糾纏,怕誤了時辰替我將桌簾搬了上去。”蓉兒老實回答,載恆一直盯着她,她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看來此事蓉兒也牽扯其中。
突然,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誰!”譚嗣同立刻衝了出去,打開門,卻一個人也沒看到。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急聲道:“走,我們去找蓉兒!”
言罷快步了出去,載恆尚未想通,不過也跟隨這他的步子,追了上去。
與此同時,蓉兒正在趕往重華宮的路上。
若寧被禁,除了薛清和小芙外都被遣散到別的宮中,她這日也是趁着休息時間過來看若寧。
巧妙的疏通了守門的侍衛,蓉兒順利的進入了重華宮。一踏入宮門便看見了守在殿外不停打着瞌睡的小芙。
蓉兒走上前,輕輕的拍醒她,“蓉兒?你怎麼來了?”小芙一睜眼看見了蓉兒,驚奇不已。“我來看看娘娘呀!”蓉兒搖了搖手中的錦盒,又向殿內望了望道:“娘娘近日還好嗎?”
小芙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嘆氣。此時偏殿的門突然開了一個小縫,薛清探出頭來。“小芙,你在同誰說話?”
“薛清姑姑,蓉兒來了!”小芙高興的喊道,薛清看向一旁的蓉兒,眼神中充滿了疑惑,“蓉兒,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蓉兒眯起眼睛笑道,“是蓉兒來了?”殿內傳來一陣婉轉的女聲,若寧隨即探出身。
“娘娘,蓉兒來看你了!”蓉兒看到若寧,立刻答道。若寧望着蓉兒笑道:“好久沒有見了,進來讓本宮看看你。”“嗯!”蓉兒一邊答着,一邊走了進去。她走進內殿。
若寧正坐在桌前看書。她的臉色有些憔悴,不過精神尚且不錯,在軟禁的日子中,她的心境平和了不少,不似當初那樣固執。有些事情,要學會不計較。
待蓉兒進來,若寧又對薛清道:“你先出去吧,我想和蓉兒單獨談談。”薛清答着,緩緩帶上門走了出去。
“坐。”若寧溫和的說,“對了,蓉兒帶了娘娘愛吃的糕點,都是蓉兒親手做的,娘娘嘗一些吧。”說完,蓉兒打開錦盒,將兩盤點心拿出來,隨即又爲若寧拿出碗碟放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