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哀家留你是爲何?”慈禧的聲音飄蕩在整個大殿中。“臣不知。”李鴻章淡定的答道。“是嗎?那哀家告訴你,哀家想同你談一個人。”
李鴻章原本垂下的頭迅速擡了起來,他早就料到,慈禧會因爲若寧找他。“太后想問小女何事?”
“李中堂果然瞭解哀家。”慈禧微笑,又道:“寧嬪這丫頭,哀家本是極爲喜歡她的,對她也是抱有很大希望。”
慈禧稍微頓了頓,一邊審視着李鴻章的表情,一邊說道:“可是她入宮這麼久,以她的聰明才智,卻並未哀家做過什麼?”
慈禧的話李鴻章又豈會聽不懂,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誠懇的說道:“太后明察,寧嬪是我李家的女兒,她對太后是絕對的忠誠啊!”
“是嗎?”慈禧冷笑,“你對你自己的女兒又瞭解多少呢?又或說,她根本不是你的女兒。”慈禧這番話着實嚇到了李鴻章。
他的腦海中迅速的回憶起來,回憶着若寧的一舉一動,頭上一陣陣冒出冷汗,這個丫頭,早晚有一天害死他們全家。
瞧着李鴻章緊張的樣子,慈禧輕笑,“李中堂莫急,哀家也只是有些費解懷疑,又不是要殺了她?”
慈禧側過頭,望着偏殿旁放置的佛像走了過去。李鴻章連忙起身,緊緊地跟在慈禧的身後。她走到佛像前,把手中的佛珠放到一邊,點起了一炷香。
“她和皇上,哀家始終放心不下。”“太后想怎麼做?”慈禧不語,凝視着逐漸飄散瀰漫的香火,嘴角泛起了微微笑意。
御書房內。小安子緩緩走了進來,爲繁忙中的光緒端來一杯熱茶。“萬歲爺,時辰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朕不累。”光緒頭也不擡的說道,他手中拿着毛筆,正在圈點奏章。桌上的奏摺已經堆了很高,這些日子事務繁忙,他哪裡有時間休息。
小安子看着不禁有些心疼,開口勸道:“萬歲爺,您今晚答應了珍妃娘娘說要去看她,您要是不去,娘娘會一直等着您的。”
果然,一提起珍妃光緒恍然大悟,“對啊,好些日子沒有看她了。”說罷,他放下手中的奏摺,將它們收好。規勸光緒,沒有人比珍妃奏效。
見光緒終於肯休息了,小安子也算寬心,問道:“萬歲爺這就去永和宮?”光緒想了想,說道:“先回乾清宮,朕要去換件衣裳。”
“嗻,起駕!”小安子領命,扶着光緒回了乾清宮。養心殿回乾清宮的路不算漫長,然而心繫珍妃的光緒卻走得十分艱難。
此時的光緒如何也想不到,他這一回去,改變了多少是是非非。或許就是這一次,造成了他同若寧的難以割捨,理智如他們,卻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面對。
起初的後悔,隨之的釋然,最後的慶幸。人事都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是圈套?是計謀?還是命中註定?
他這一生中被慈禧設計了千萬次,唯獨這一次,竟讓他意外收穫了一段情,不似他與珍妃般纏綿悱惻,而是一段時空之外的感情,即使這段情來得後覺,丟得突然。
清德宗光緒對於清朝的統治在史書上不過寥寥數筆,那個名爲李若寧女子更是沒有記載。他們的感情經不起歷史的沉澱。
他一生短暫,那一份情,更短,可是,足以銘心刻骨。
光緒回到乾清宮,命宮人爲自己換了一身便裝,褪去威嚴的龍袍,宛如一個風度翩翩的貴族公子。
整理好裝束,光緒吩咐身旁的小安子道:“去把朕準備好的糕點拿着,珍妃近日總是害喜,吃不下什麼東西。那些糕點都是她愛吃的,能讓她偶爾充充飢也好。”
“皇上待珍妃娘娘真是極好,竟能爲了她如此細心。”小安子躬身笑道。“哪裡那麼多話,還不快去。”光緒佯裝惱怒。
“哎,奴才這就去。”小安子笑着答道,連忙退了出去。就當他退到門口時,竟意外撞到了一個人。小安子急忙回過身,來者竟是若寧。
“哎呦!”若寧被撞了一個踉蹌,手中拿着的錦盒險些掉在了地上。“娘娘息怒,奴才不是有意的!”小安子急忙跪下請罪。
“好了好了,這般急匆匆的做什麼?”若寧護好手中的錦盒,揮揮手示意他起來。小安子戰戰兢兢的起身,回頭望了望殿內的光緒。
對於若寧的到來光緒也是一陣驚訝,隨口問道:“你怎麼來了?”若寧的臉上瞬間掠過了一絲不悅,好心過來看他,竟是這般不情願。
其實若寧也並非好心來看光緒,而是受了慈禧的差遣纔過來乾清宮。這兩日她的腳傷剛有些好轉,原本打算出去走走舒展一下筋骨。
豈料剛一出重華宮大門便遇到了迎面走來的皇后,皇后今日並沒與她脣槍舌戰,反而笑盈盈拉着她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若寧自然不好拒絕,只能跟着皇后去了慈寧宮。
請安過後,慈禧便開始同她們二人閒話家常。若寧與她們並無什麼話題可以聊,但又不好馬上離開,只得聽着二人聊個不停。
正當她昏昏欲睡之時,突然聽到慈禧叫她的名字,睡意即刻沒了七分。看着慈禧面目祥和的樣子,若寧便料到她又攤上什麼事了。
果然,慈禧命李蓮英拿來一個錦盒,笑道:“近日因爲前朝的事情,哀家同皇上關係並不融洽。算起來已經有好幾日沒有見到皇上了,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太后多心了,皇上如今朝務繁忙,很少在後宮走動,若是皇上有時間一定回來向太后您請安的。”若寧聽出慈禧的意思,急忙替光緒解釋道。
“除了珍妃以外,你是最得皇上寵愛的了。今日皇上不忙,你替哀家把這些糕點給他送去,也好好勸勸他,怎麼說我們都是母子,哀家也不想與皇上這般僵硬。”慈禧說着,親手把錦盒遞給了若寧。
若寧本是不想攬這樣的事,畢竟在慈禧光緒之間干涉太多,對她自己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太后,勸說皇上這件事臣妾哪裡能勝任?太后若是想緩和同皇上的關係,應該讓珍妃送去纔是。”若寧辯解道。
“哼!那個狐媚子,哀家真是不想見到她。”無論慈禧如何口蜜腹劍,對珍妃的厭惡,她從來不加掩飾。
“寧嬪,既然太后吩咐了你便去吧,最近珍妃如此得寵,你也該爲自己打算。”皇后也在一旁勸道。
事情的最後便是以若寧妥協爲結束,慈禧連重華宮都沒讓她回,直接吩咐李蓮英帶她去了乾清宮。正當她拿着錦盒準備進去時,便撞上了剛要退出來的小安子。
光緒朝小安子斜斜眼,小安子便低頭退了出去。他尚未出大殿,便有一人用力將他拉了出來,隨即關上了門。
此時殿內只有若寧和光緒兩人,若寧白了一眼光緒,走進來說道:“我也不願意來,是太后要我過來給你送些糕點。”“還讓我勸勸你不要和她鬧情緒,緩和緩和你們母子的關係。”
光緒聽後冷笑,“這話你相信嗎?”“當然不信。”她將錦盒放在桌邊,拍拍手說道:“不過這也不關我的事,我的任務完成了,走了。”
說完,若寧微微福了福身,笑道:“臣妾告退。”說完後笑容瞬間便消失,轉身走了。光緒也不攔她,只是無奈的笑笑。
若寧走到門口,拉着門框開門,卻怎麼也拉不來。她一愣,隨即用力拉了幾下,還是打不開。此時光緒探頭問道:“怎麼了?”
“門……怎麼打不開了……”若寧指着門框,瞪着圓圓的眼睛問道。“什麼?”光緒隨即走了過來,同樣拉了拉門框,門還是紋絲不動的關着。
他們對視一眼,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兩人同時反應過來,拍門大喊起來。“開門啊!喂,有沒有人!”
“喂!來人哪!有沒有人!”二人依然不依不饒的喊叫着。然而門外卻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門上一把大鎖,將二人鎖在了殿內。
若寧喊得虛脫,她靠在門上緩緩蹲了下來,嘆氣道:“我就知道,太后讓我來乾清宮準沒好事。”
“嘭!”光緒氣憤的捶門道:“這種戲碼她還要演幾遍!”若寧轉過頭擡眼問道:“你有事出去?”光緒沉默了片刻,點點頭答道:“我要去看珍妃。”
若寧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原來如此。怪不得見我來了這麼驚訝?”若寧挑眉問道,見光緒不語,若寧從地上坐了起來,幸災樂禍的笑道:“反正我無事,在哪裡都一樣。”
她踱步在殿內晃悠,左看看右看看,沒有一絲焦急的神情。倒是光緒一直心神不寧,慈禧這樣做,一定把乾清宮的人都撤走了,他現在真可謂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若寧悠哉的靠在椅子上,勸說心急如焚的光緒道:“莫急莫急,反正你今晚也是出不去,明日向珍妃解釋清楚便好。”
“解釋?這哪裡解釋得清?”光緒無奈的嘆氣,隨即癱坐在椅子上,面露難色。他所有的焦急,若寧默不作聲卻盡收眼底。
夜色瀰漫,寢殿中逐漸被黑暗籠罩。若寧走到燭臺旁,點亮幾根紅燭,溫暖的燭光趕走了黑暗。
若寧望着不遠處批閱奏摺的光緒,燭光把他的臉照應的有些模糊。她逐漸走近他,案前的他還在忙碌,他滿臉的倦容,不知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許是覺得若寧在盯着他,光緒猛然轉過頭,對上了若寧的目光。若寧心中微微一顫,問道:“看什麼看!”
“這該是我問你吧。”光緒無奈的說道。“誰看你了!”若寧辯解,轉而拿起桌上的幾塊糕點,邊吃邊說道:“好在還有些吃的,不然沒等明早有人放我們出去就已經餓死了。”
看着若寧狼吞虎嚥的樣子,光緒再一次失笑。這時一隻手突然伸到自己眼前。他擡起頭,若寧正舉着一塊糕點望着他。
“你吃不吃?”她將手伸到光緒面前,搖了搖手中的糕點。光緒搖搖頭,道:“不……”吃字還沒說出口,若寧便將整塊糕點都塞到了他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