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鷹身後十丈,是一批披甲執銳的護衛,足有近百人之多,葉蕭在皇宮門口見到的那名漢子也在其中,這些人望着蕭鷹高大的背影,眼中盡是仰慕崇拜,連帶着對這座院落的主人,那位聖使的畏懼,也似乎淡了一些。
久久沒有迴應,蕭鷹似乎略感不耐,嘴脣翕動,聲音卻炸響在院內,如同滾雷,凝而不散,竟是俗世武技中極爲高明的傳音之法,只有先天武者才能辦到:“聖使大人,還望讓本王與那位兄弟一聚!”
言語之間,不卑不亢,隱含一絲決然之意。
葉蕭胸口一熱,揮手間便破開靜室禁制,出現在正堂大廳之中,撮脣輕嘯,用得卻是修行者慣用的手段,將聲音化作一條細線,只有蕭鷹一人能夠聽到:“蕭大哥,別來無恙?小弟無事,有勞掛念了!”
蕭鷹一愣,旋即大喜,直接推開院門,大步而入,也不管此等行徑,對那位聖使十分不敬,揮手製止了身後護衛跟隨,三兩步間,便進入了大廳之中,虎目一掃,躍過阿秀焦溝,已望定葉蕭。
“兄弟,想煞哥哥了!”蕭鷹大笑,張開雙臂,身形微顫起來。
葉蕭也是大笑,迎上前去,兩人摟在一處,用力地拍着彼此肩膀,久久不發一言。
良久之後,兩人終於冷靜下來,蕭鷹扯着葉蕭的手臂,上下打量不停,眼中閃過一絲疑慮,道:“兄弟,你沒事就好,剛纔聽到手下兒郎稟報,哥哥可真是擔心……對了,那位聖使大人呢?怎麼不見他出來?你們好像認識,這是怎麼回事?”
“蕭大哥,你一下子問這麼多問題,兄弟可解釋不過來!”葉蕭大笑,望向門外,那上百名護衛雖不敢進來,但仍守在外面,神情十分緊張,道:“蕭大哥,你的手下好像比較擔心,要不咱們換個安靜的地方再談?”
“也好,咱們兄弟三年不見,正該縱酒長談!”蕭鷹沉吟道,對那位聖使的下落,竟不再關心。
“蕭大哥,你如今的排場真大,兄弟一時還真接受不了!”皇宮內的一座偏殿之中,蕭鷹屏退了手下,四人圍着一張長案坐定,上面美酒好肉,瓜果鮮蔬,應有盡有,儘管是在皇宮之中,依然還保持着草原風情,葉蕭調笑一句,心情十分舒爽。
沒有了外人,蕭鷹也不再掩飾心中憂慮,沉聲道:“兄弟,你跟那個聖使,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就不要再讓哥哥擔心了!”
葉蕭心中感動,也不掩飾,將自己三年來的經歷,大概地講述了一下,末了又道:“大哥,兄弟也不瞞你,因爲施功時出了點岔子,那位聖使,如今已……”
“無妨!這拜月皇宮之中,哥哥我還做得了主!”蕭鷹淡淡說道,豪氣畢現,對於葉蕭的修行者身份,竟也沒有太過驚詫,只是在聽到蒼月門三字之時,略感意外,及至聽完葉蕭來意,卻是沉默下來,似乎碰到什麼難事。
“所謂聖使,不過修行中人,這個哥哥如何不知?觀其近年來的行徑,更是邪魔一途!只是……”沉默半晌,蕭鷹重又擡起頭來,咬牙切齒,十分憤恨,想了想,卻欲言又止:“當初他們施展手段,爲草原消弭了一場刀兵之禍,又顯露神蹟,在民間威望極高,有些事情,就連哥哥這個所謂大王,也得顧忌三分!”
“神權凌駕於王權之上,蕭大哥這個大王,看來也做得不夠舒坦!不過看蕭大哥的樣子,對於修行者並不敬畏,卻是難得!”葉蕭暗歎,他勢單力孤,有自知之明,對此無能爲力,只求救出慕容紅葉,將所謂的神兵真相,講給蕭鷹知道,如能消弭一場刀兵,也就心滿意足,至於其它事情,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一念及此,葉蕭的面色也鄭重起來,凝聲道:“蕭大哥,拜月神教別的行徑也就罷了,不過那十數萬精壯,恐怕已……”
細細講完,蕭鷹登時呆滯,虎目之中,憤怒的火焰幾乎射將出來,嘩啦一聲,四人圍坐的數丈長案,轟然碎裂,美酒好肉灑滿一地,卻是被蕭鷹失神之下,暗勁勃發,全部給震碎了。
“爲一諾奔行萬里,葉兄弟,哥哥對你實在佩服地很!”忽然間,就在三人不勝驚異的目光之中,蕭鷹手中憑空出現一個尺餘高下的酒罈,也不敬人,就那麼自行狠狠地灌了幾口,美酒灑在胸襟上,酒香、靈氣,登時溢滿這所偏殿,顯非世俗之物。
幾大口美酒下肚,蕭鷹情緒方纔稍穩,揚手將酒罈擲將過去,葉蕭接住,也不說話,同樣灌了幾口,又遞給焦溝,焦溝不解,卻也沒有多問,痛飲幾口之後,復又擲回給了蕭鷹,蕭鷹站起身來,將剩下的半壇全部飲盡,將空罈子摔得粉碎,忽地長嘯起來,震得整間偏殿也嗡嗡作響,一幫護衛侍女之流,戰戰兢兢地趕來,卻被他盡數呵斥退下了。
嘯聲落下,蕭鷹方直直望着葉蕭,沉聲道:“想必兄弟你已看出,哥哥如今也是修行中人!不過具體的門派,兄弟你一定想不到!哈哈,不瞞你說,哥哥拜在靈獸塢山主門下,而且暫領山主一職,兩年之前,還險些和兄弟你兵戎相見呢!”
焦溝和阿秀皆是一驚,看着狂笑不已的蕭鷹不知所措,葉蕭卻只是靜靜地聽着,似乎早已料到一般,知道蕭鷹既然將身份挑明,那自然還有話要說,至於那大半罈美酒,連三年前的蕭鷹都灌不倒,更何況如今?
手臂輕揚,蕭鷹簡單的一道隔音罩,便將長寬各有十數丈的偏殿整個罩住,輕描淡寫的樣子,卻是讓葉蕭微微有些心驚:“蕭大哥的修爲,只怕也達到築基期大圓滿了,也不知道修煉了多久!靈獸塢果然是有些手段,若非火鳥提醒,自己的神念根本察覺不出,蕭大哥也是修行者,更遑論具體境界了!也不知用天眼術能否看穿,不過這樣的話,未免太過失禮,卻是不能嘗試!”
“三年之前,哥哥和你分手之後返回部落,慕容妹子也緊隨其後,聽完事情緣由,父親大怒,非要拿慕容一族泄憤……”蕭鷹悠悠嘆息,七尺漢子,一時間竟顯得無比蕭索:“哥哥對你說出了大話,卻辦不成事情,真是丟臉!無奈之下,只得偷偷前去尋找慕容妹子,行那下下之策!”
葉蕭一震,心頭升起不祥預感,欲待寬慰,又不知如何開口。
“說來好笑,哥哥千辛萬苦將慕容妹子找了回來,卻又不得不親自帶她潛逃!”蕭鷹苦笑一聲,十分無奈:“我帶着慕容妹子,就藏在慕容部落附近的大山中,只想着過些時日,等父親怒火下去,再勸上一勸!”
“山中寂寞,不過哥哥平日裡和慕容妹子打些野味,就着山泉,卻也快活!在收養了小黑和小白之後,日子就更加有趣了!”蕭鷹眼神悠悠,嘴角含笑,似在回味,葉蕭一見,登時明白了七八分,心中卻愈加難過無奈,若非是他,蕭鷹怎會如此爲難,可就算沒有他,礙於蕭豹,蕭鷹和慕容紅葉也無法在一起。
“只是那小黑和小白又是什麼人?”知道蕭鷹絕不會在這時候說些廢話,葉蕭也就沒有開口,只是轉動念頭,要如何解開這個結。
“小黑和小白是一對兄妹,是我和慕容妹子親手孵化出的山鷹,出生不到一日,便可展翅飛翔,三日之後,就能自行覓食,抓捕兔獐!十餘天后,更能生撕虎豹,端的厲害,我蕭鷹沒有佩服過什麼人,卻服氣這對小崽子!”
似乎明白葉蕭所想,蕭鷹大笑着解釋起來,十分歡愉,葉蕭聽後,也逐漸明白,這對山鷹,明顯是血脈不俗的妖獸,只怕蕭鷹投身靈獸塢,就跟它們脫不了干係,念頭未落,果然發現蕭鷹的情緒已低沉下來。
“呵呵,如今哥哥自然已經明白,這對小崽子卻不是一般禽類,體內蘊含上古金翅大鵬血脈,乃是修行者夢寐以求的神獸!”蕭鷹忽地冷笑,繼續講道:“也不知怎地,小黑小白與我和慕容妹子十分投緣,竟然就認了主!靈獸塢那幹人等雖能滅殺我們,卻無法使這等神獸屈服!就連那靈獸塢山主以分身趕至,也無計可施,最終收下了哥哥爲徒!”
“蕭大哥,你和靈獸塢……”聽到蕭鷹語氣,葉蕭終於忍不住插話。
“哥哥不是傻子,怎不知他們是看中了小黑小白?”蕭鷹面無表情,眼神卻十分無奈:“只是那靈獸塢山主向哥哥應諾,可以解決慕容妹子的事情!哥哥雖然無所謂,可總不能讓慕容妹子有家難回,於是哥哥就答應下來,配合他們施展手段!”
“可是如今看來,哥哥還是被他們給利用了!”蕭鷹恨恨不已,面色忽地猙獰起來:“想不到他們竟然如此惡毒,勾結拜月神教,竟是爲了將我草原兒女當血食牲畜圈養!哥哥此前雖也有所察覺,卻萬萬料想不到,他們居然……居然……”
被當做血食餵養獸兵,葉蕭卻是親身經歷過的,雖然同樣憤慨不已,但此時的承受能力卻已強了許多,低聲安慰蕭鷹幾句,見沒有效果,便靈機一動,轉移了話題:“蕭大哥,慕容妹子當上了邪教聖女,又是怎麼回事?是否也是被脅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