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桑德斯的樹巢建立在一棵高達二十多米蔥鬱大樹的下往上看去,無數虯結的樹藤和密葉將其遮掩得根本無法察覺,充滿生命氣息的綠色在陽光的掩映下泛做色澤斑斕的光點,柔韌的枝藤垂下充當了門簾,上面還殘留這並未摘去翠綠嫩葉,充滿了勃勃的生機,隨着清風的吹拂輕輕晃動着,隱隱約約還可以聽見空氣流過精靈角笛時發出的蒼古清吟。
通常佛羅桑德斯都是化身爲一隻貓頭鷹出入,而今天來了客人,他則緩緩放下了一根枝藤編就的軟梯。
出於禮儀上的考慮,黛芙妮攀爬上去之後,本應該輪到希婕絲上去,但是她很固執地站在樹根底下,說什麼也要羅瀾先上。
羅瀾很奇怪她的舉動,佛羅桑德斯突然從上面探出了他的腦袋,大聲道:“她是怕你爬到一半我把軟梯砍斷,她好在下面接着你。”
希婕絲重重哼了一聲,俏麗的容顏上一片冷肅,顯然被佛羅桑德斯說中了心事。
羅瀾在覺得有幾分意外的同時也不由有幾分感動,他從未問起過希婕絲的出身來歷,不過自她來到自己身邊後,沒有一刻偏離身爲一個聖騎士扈從的職責
他深深看了希婕絲一眼,攀上了那副軟梯,他能感受到一雙暖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背後。
當三個人全部攀上了樹巢後,發現這裡內部非常寬廣,大概可以同時容納下五六個人在裡面轉折挪動而不覺擁擠。
佛羅桑德斯毫無儀表地拿出一隻紅色果實往嘴裡塞去。他左翻右找,最後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摸出了一本沾滿了灰塵的羊皮書,將它往屋內地圓桌隨意上一拋,頓時騰起了嗆人的飛灰。
“喏,就是這個,這是一個瀕死的亡者議會的成員給我的,也就是他說塞達昂的神職人員裡有死神的信徒,這本書我已經看過了,太枯燥了。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這上面是什麼意思,我對做學問真的是不感興趣。”他恬不知恥地拋棄了一切與精靈相匹配的淵博名聲和高貴,將這些全部扔進了臭水溝裡。
黛芙妮將這本書輕輕捧起,拿出一塊手帕在上面小心擦拭着。“骷髏聖劍”地圖案徽記漸漸清晰地顯露出來。她翻開一頁,纖細的手指指向一行有些模糊的文字。
幾個人慢慢圍到了桌旁,黛芙妮一字一字讀了出來。
“割開你阻塞的喉嚨,讓你地呼吸擺脫血液的糾纏……”
“解開你凝固的呼吸。讓你從靈魂掙開死神的枷鎖……”
“扒開你緊閉地雙眼,讓你的目光逃離黑暗的束縛……
……
在開篇的三句話後,書冊下頁是一副副用鮮血和黑墨描繪地陰森詭異的圖案,這些畫的創作者採取了一個特殊地角度。看到畫面,就好像站在地牢邊緣處俯視下方,大多數地場景表達地都是一具具骷髏用空洞的眼神望着上空。兩隻染滿鮮血地骨手向上伸出。甚至有一副畫的骨指搭到了畫幅邊框外。那種透視的逼真感極爲強烈,森森的寒意直撲眼鼻。似乎那裡面的骷髏已經把手伸到觀看者的臉頰上,下一刻就要爬出來一般。
看這本書時,所有人都覺得心情抑鬱,似乎有什麼東西壓在了胸膛上,讓人喘不過氣來。
它似乎有一種特殊的魔力能夠影響人的心神和意志。
希婕絲冰冷容顏有些蒼白,她緊緊抓住了佩劍,呼吸急促道:“我們應該把這本邪惡的書徹底毀滅!”
“可是這裡面有亡者議會的線索。”黛芙妮將這本書緩緩放下,並緊緊抓住,彷彿怕希婕絲一個衝動將之毀壞。
“除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外我什麼也沒有看到。”了一步,她似乎神情有些激動,手指也在輕輕顫抖,她提高了聲音,道:“她們都是罪虐,不應該存在於世界上……”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離黛芙妮越來越近,這時,一隻寬厚的手抓上了她的胳膊,她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卻沒有掙脫,隨即她突然醒悟了過來,回過頭來看到了羅瀾那平靜的目光,歉然低頭道:“大人,請原諒,我失態了。”
羅瀾看着希婕絲,心裡不禁有些詫異,後者一向是冷靜少語的,現在的舉動不免有些異常。
“線索是肯定有的,我能感覺的到。”佛羅桑德斯不知什麼時候躺倒了一張用樹藤編制的懸空網牀裡,一邊愜意地
,一邊鼓着腮幫子嚼着嘴裡的東西,發出模糊不清的
羅瀾手一伸,道:“神官閣下,可以讓我看下麼?”
“當然可以,”黛芙妮將手中的書輕輕遞到羅瀾手中,展顏一笑道:“藍頓牧師,以後你直接叫黛芙妮好了。”
羅瀾微笑着應了聲,他接過那本書,然後一頁一頁翻動了起來,嘴裡道:“在我還沒有成爲神職人員之前,我的管家曾是一名古籍鑑定家,我小時候經常到他的地窖下的書庫裡翻動書籍,粗淺得懂得將一些特別的內容隱藏起來的手法。”
黛芙妮露出了關注的神色,顯然在期待羅瀾給出結果。
羅瀾翻動了幾遍,他皺起了眉頭,最後擡起頭來迎上黛芙妮那期待的眼神,卻無奈的嘆了口氣,道:“除了看出本書起碼有上百年的歷史外,我並沒有看出任何隱藏,或許還有其他秘密,可能是我的水平不夠吧。”
黛芙妮搖頭,道:“不,藍頓先生,我們信任你,看來我們只能從這三句話上推斷線索了。”
佛羅桑德斯昏昏欲睡,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他彷彿無意識地插了一句,道:“危險的人,黛芙妮應該相信你麼?”
這是他讓羅瀾第二次起了殺心。
因爲那冊羊皮書的書頁特別的厚,那的確是做過手腳的,當然,這只是在羅瀾這類行家的眼光中才能看得出來,可是他卻出於自己的私心,並沒有將其說出來。
佛羅桑德斯的話像利箭一樣總能透過那完美的僞裝扎到最真實的一面上。
但是,卻未必有人相信。
如果他將自己那輕佻和玩世不恭的個性改一改,說不定還會有人半信半疑。
羅瀾覺得那三句如詩一般的話的確是隱藏着線索的,因爲它們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這本看起來非常重要的書籍裡,他沉思了片刻,道:“不知道大家注意到了沒有,這幾句話裡都是以旁觀者的口吻說得。”
“不錯,”黛芙妮眼前一亮,贊同道:“好像寫出這幾句話的人正面對着一個他需要解救的人。”她又沉吟了一下,糾正道:“不對,如果是亡者議會的話,那不應該是解救,而應該是某種儀式,或者在召喚這什麼……”
“好吧,就讓我們姑且認爲這個不知名的人正在召喚或者在執行着什麼儀式,那麼……”羅瀾指了指後面幾個字,道:“這裡有幾個關鍵詞,‘血液的糾纏’、‘死神的枷鎖’、‘黑暗的束縛’,那就是說這是儀式或者召喚的前提條件,如果我們能弄明白這些各自代表這什麼意思,就能知道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黛芙妮在嘴裡喃喃念着這幾詞,秀眉深深地鎖了起來。
樹巢裡一下沉默了,寧靜的風從這裡穿過,瑟瑟的樹葉擺動着,幾隻棲息在樹木上鳥兒靈活地轉動這腦袋,好奇地看這裡面沉思不語的幾個人。
佛羅桑德斯懶洋洋得翻了一個身,嘴裡不清不楚地嘀咕道:“不就是血,枷鎖和黑暗麼?說得這麼複雜……”
“血,枷鎖和黑暗……血……”黛芙妮在口中喃喃唸了幾遍,她眼前好像突然閃過一道亮光,所有的陰霾彷彿在一瞬間被清除一空,她美目一睜,驚呼道:“血,難道是說聖徒之血?”
“聖徒之血?”羅瀾似乎隱隱聽說過這個名字。
希婕絲提醒他道:“大人,第一任教皇的大弟子聖喬恩在傳說中曾用鮮血殺滅沒有形體的魔鬼,他的血據說是金色的,從此以後,凡是虔誠信仰光明神的信徒,只要身體裡流淌得是這種血,就被成稱爲聖徒,他們血液就被冠以這個稱謂。”她搖了搖頭,道:“但是我看不出這上面所說的血與聖徒之血有什麼關係。”
“不!有關係。”緩緩道:“爲了在塞達昂建立教區,必須要有一件聖物作爲新教區的聖器,它由聖騎士護送到了這裡,但是教廷卻在戰爭中失敗了,而這件聖物卻一直留在了神殿中。這也解釋了爲什麼那個亡靈法師要混到神職人員中……他就是爲了盜取它!”
黛芙妮頓了頓,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道:“這件聖物,就是聖徒之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