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裡的燈光儘管很充足,但是總不能洗去那層由閉塞成的壓抑感。
閉塞只是爲了隔絕不必要的麻煩,而狹小卻是因爲這裡除了兩個活人,另外還有九個正如牽線木偶一般在僵硬活動亡靈,它們的關節就如同生鏽的鐵夾一般轉動艱澀,步履間也如金屬傀儡一般機械呆板,可偏偏是這樣的動作卻比感覺原來的正常的走動快了不少,似乎原本就該如此。
“不要去想如何從身體中催發出鬥氣,你們是亡靈,不是人類,你們的身體裡的力量源泉在腦部的晶石中,你們要學會靈活的運用它。”阿西娜非常認真的在教導這些亡靈如何正確使用自己的身體和發揮出自己的力量。在羅瀾做出了承諾後,她好像已經毫無保留地信任後者,這令前者填滿了陰謀與詭詐的心臟似乎添上了那麼一點點的愧疚。 wWW тт kan ¢o
然而這也僅僅是片刻而已,他很快就將這無聊的情緒拋到了腦後,眸子又透射出不帶溫情的冷漠。
羅瀾注視着阿西娜,看着她認真而執着的態度,就如一個導師在教導自己的學生,秀眉常常會爲一個不滿的動作而蹙起,嘴角也會不滿的抿着,彎起一道優雅而擁有吸引力的弧線,她常常會去耳邊撫弄一下耳邊的精緻耳墜,動作輕柔和鄭重,似乎那是一件需要時刻保護的東西。
這樣一個女子。是怎麼成爲世人爲之恐怖地亡靈法師的呢?
阿西娜似乎若有所覺,她微微側了一下臉,一觸羅瀾的目光她就立刻躲避似地把頭轉了回去,輕輕道:“你在看什麼?”
“只是在思考一個與你有關問題。”羅瀾微微笑了起來。這句話似乎說得有些曖昧。
“是……什麼?”阿西娜的聲音更低了,似乎微微有些心慌。
羅瀾直了直坐得太久而發僵的腰肢,挑眉道:“我很奇怪,森普克的那些鬥氣究竟是如何被你引發出來的?”這是一個關鍵的問題,如果必須由亡靈法師來引發森普克他們身體裡的力量,那亡靈的價值對他來說就大大減少。
顯然沒想到羅瀾會問這句話,阿西娜輕“啊”了一聲。她把頭垂了下去,隔了片刻她擡起來解釋道:“那並非是鬥氣,也不是元素,而是亡靈地本源力量。”不等羅瀾發問,她繼續說下去道:“當我在用亡靈法術召喚骷髏或者殭屍的時候,因爲它們是沒有任何自主意識的,所以會聽憑我的召喚,而他們……”阿西娜手一指森普克等人,道:“因爲本身具有思想,而且你還是他們的主人。所以對我的召喚術會自然而然地產生抗拒,但是如何抗拒他們並沒有經驗,所以只能依靠本能的反應。這些反應恰恰是由亡靈晶石做出的,閣下看到的那些類似黑暗元素的波動就是他們地本源力量……”
“等等,”羅瀾一下站了起來,打斷她道:“這樣來說,當他們遇到大亡靈法師時,豈不是根本就沒有反抗的力量?”
“不是這樣。那是因爲他們還沒有學會控制自己。”阿西娜搖了搖頭,道:“打個比方。如果你在沉睡中,那麼別人可以任意擺佈你的四肢,那是因爲你沒有防備和知覺,但是如果你醒過來時,如果想控制你,那就成了單純地角力,亡靈法師如果將大範圍的召喚術縮小至單個目標,那的確是可以做到這點,但那對任何精神力低於他的生物都可如此。而對於能掌握自我意識的亡靈來說。控制他們不比控制一個精神力強大的人類戰職者容易多少。”
阿西娜朝着正在思索中的羅瀾笑了笑,道:“閣下其實不必擔心這點。看得出您地亡靈下屬都與您簽訂過靈魂契約。他們並不能違抗您的命令,這甚至已經超越了精神。所以您大可以放心。”
羅瀾深沉一笑,道:“看來訓練之後,我們還需要幾場戰鬥來確定亡靈的力量。”
阿西娜看向森普克,她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現在還太早,他們就像出生的孩子一樣,還要經過更多學習才能熟悉自己的身體。”
羅瀾泛起一種古怪的感覺,這個亡靈女法師似乎熱愛死亡更甚於熱愛生命,他忍不住問了一句,道:“阿西娜法師,我很想知道,你怎麼會選擇亡靈法師這個職業的?”
“很奇怪是麼?”阿西娜的美眸裡流露出黯然地神色,就如漆黑的星辰中墜落了一顆閃爍地流星,她悽然一笑,道:“爲了某個不能說地秘密。”她
起了什麼,把目光轉到了羅瀾的身上,好奇道:“閣爲什麼會選擇去做牧師呢?”
羅瀾咳嗽了一聲,訕訕道:“我其實很怕死,曾在一次決鬥中差點死去,當了牧師了至少關鍵時刻還能救自己。”
聽到了這句不盡不實地話,阿西娜不由微微笑了笑,那完美的臉容一瞬間所展露出來的是幽遠和神秘的美麗,竟然讓羅瀾爲之失神了片刻。
羅瀾微微嘆了一聲,他覺得今天話說得夠多了,而且有些是沒有實質意義的,這對他來說是個不可思議的現象。於是他行了個貴族禮節道:“我該到城堡裡露面了,在這裡時間太長會引起某些人的懷疑,阿西娜法師可以通過暗道隨意離開。”
他才走到暗室的門口,就聽到阿西娜在後面輕聲問道:“是那個美麗的女神官麼?”
羅瀾轉過頭微微一笑,他並不解釋,打開門徑直走了出去,只是在掩上門的時候,他隱約聽到了一聲幽幽的嘆息。
而在城堡的另一個角落,一名女僕正發出驚訝的讚歎聲,道:“訝!好漂亮的少年!”
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大男孩正在城堡的側門前,他的頭上是光亮的金髮,兩隻眼睛帶着女子般的柔媚,彎彎的嘴角總帶着調皮和討人喜歡的微笑,散發着朝陽的活力,看到他的人都相信,如果再過個七八年,這世界上又將多出一個英武而又迷倒少女的年輕人。只是眼下他的情況似乎並不太好,手上用粗麻布簡易的包紮了下,殷紅的血跡透了出來,而且還在不停蔓延中。
女僕立刻心疼似的搭住了少年的背,將他扶到了雪琳的面前,低聲道:“雪琳小姐,他好像傷得很重。”
隨着一個聖光術的結束,又送走了一個前來求治的平民,微覺疲累的雪琳揉了揉額角,將秀麗的臉容慢慢轉了過來,手緩緩伸了出來,女僕立刻搭上了她的手並將之引導到少年的手臂上。
少年似乎因疼痛而瑟縮了一下,女僕立刻輕輕拍打了一下他的後背以示安慰,這才任由雪琳解開了那血淋淋的麻布。
一條深深的血槽暴露在空氣中,皮肉翻卷的地方就像豁開的大嘴一般可怕,已經能看到內部的鮮嫩的組織和血管。女僕立刻張大了嘴,然後把臉偏了過去,似乎不忍再看。
只是觸摸了一下,雪琳便知道傷勢的嚴重,這道切口恰恰是在筋的位置上,如果再偏離一點,那這隻手就要徹底殘廢了。但是遇到了這種傷勢,一般來說如果沒有神職人員治療,也是等同於上述的結果。心思細膩的她發現了一個細節,不論是在解開麻布還是在碰觸到傷口時,這個少年居然一聲沒吭。
她知道這樣的傷勢會造成多大的痛苦,也聽過太多的病人在自己面前哀號,心裡不由暗暗讚賞這是一個堅強的少年。
她把手放到傷口的上方,嘴裡默默唸着聖頌禱文,隨着潔白的光斑飄散出來,那可怖的傷口一點一點的收攏,還原。
少年動了動嘴,低低道:“謝謝。”
雪琳柔聲道:“怎麼會的?”
少年稚嫩臉上微微紅了一下,似乎很不好意思道:“收黑麥時不小心被鐮刀割傷的。”說完後他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雪琳皺了皺眉,她立刻用了一個精神探查術,訝異道:“你的胸口好像被什麼能量堵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少年一怔,他回憶了一下,露出後怕的神色,道:“可能,可能是那隻魔蟲吧?”
“什麼?”雪琳吃了一驚,急急道:“是什麼顏色的?”
“大概,是黑色的吧……”少年支吾道。
雪蓮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拉住了他的手道:“這種傷勢必須連續治療幾天,你不能回去了。”
“不,不行,”少年一把甩脫了雪琳的手,然後向門口跑去,只是還沒有幾步,一陣天旋地轉,頓時人事不省地摔倒在了地上。
周圍響起了一片驚呼,少年聽到了雪琳在焦灼地喊道:“快,快把他扶到我的房間去,他可能中了魔甲蟲的毒。”頓時,他感覺到有很多人過來攙扶他。
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在那雙緊閉的雙眼下,少年的嘴角處正微微浮出一抹淡淡的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