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的桌案上攤着一張繪製得相當精細的南大陸海域魔陸的沿海輪廓和零星散佈的島嶼在整張略略泛出褐黃色的羊皮捲上呈現出弧形的張力,猶如從天空俯視一般,這是從伯恩特商人的手裡購買的,這個信奉拜月教的民族非常善於航海,並掌握着一些不爲世人所知的特殊技藝。
信息的重要性對羅瀾來說不言而喻,如果沒有它們,那在這個風雲捲動的大陸上就如失去了耳目一般。
黑龍尼姆巴斯特就盤踞在一個梭形的島上,連同周圍的一些島嶼這片區域被稱之爲南風羣嶼,這裡到處都是高崖和狹窄的海峽,並且遍佈着礁石暗灘。
羅瀾伸出手指在南風羣嶼與無盡海岸線上某個寫着名字的海港上點了一下,兩地之間立刻出現一個由魔法符號所構成的微型小船,並顯示出了它所將航行的路線。
羅瀾點了點頭,他的目光仍盯着在魔法地圖上,嘴裡漫不經心地說道:“這麼說,這位親王確實是去參加屠龍之戰的?”
渾身用白色繃帶纏滿的阿多西末半跪在地,冰冷的大理石承託着他的膝蓋,俯首道:“是的,主人,至少他們的僕人是這麼說得。”他猶豫了一下,纔開口道:“只是那位王女對萊蒙少爺好像志在必得。”自從上次被羅瀾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之後,他現在不得不謹言慎行,怕一不小心被羅瀾抹去自己的記憶。
羅瀾微笑着掃了他一眼。似乎洞察了他那微妙地心理,他口氣一轉,道:“一位親王去參加屠龍之戰,阿多西末,你認爲他有什麼目的呢?”
阿多西末雙目中的綠光閃爍了一下,他垂頭思索了一下,然後緩緩道:“一位貴族生存在世上。除了必要的享受之外,無非是爲了獲得更大的名譽和權利,既然他在權勢上已經是一位親王了,那麼他所有有目的的行動很可能就是爲了榮耀。”
“按照常理來說確實如此。”羅瀾望着地圖上那艘魔法船漸漸駛入那片島嶼,他眯起眼睛道:“如果這一點恰恰正是他想讓世人以爲得呢?或許權利和榮耀這兩樣他都想要呢?”
阿多西末怔了下,道:“主人地意思是他還埋藏有一個更深的用意?”
一陣燻人欲醉的暖風從窗外穿了進來,在房間裡舒緩的鋪開,柔絲布簾輕輕飄蕩着,越接近無盡海。氣候也越是暖和,地圖一角不禁掀了一掀,羅瀾順手拿過一枚黑色的圓石壓住了那裡。那個位置的標記正好是一個王國的宮殿,羅瀾擡了擡頭,眼神下顧道:“一個親王如果能更進一步,坐上國王的寶座。那就更加完美了。”
阿多西末疑惑道:“如果這是他的目地,那也並不奇怪,可是,這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羅瀾從空間戒指裡取出了一隻卷軸扔給了阿多西末,坐回了軟織絨的座椅內,示意道:“你看看。”
阿多西末好奇地解開卷軸。那是一份調查手稿。作爲一名高階盜賊。他一眼就能看出這是盜賊公會的手筆,而其中地內容卻是關於那位親王的詳細報告。
他覺得很奇怪。昨天他們才與那名親王的部屬和僕從們產生了衝突,而羅瀾哪裡也沒有去,這份報告怎麼這麼快就到了後者的手上?他深知即便出得起很高地價錢,盜賊公會也沒有這麼快的辦事效率,除非……
他心中一動,往殘留的火漆上望去,那裡還有一些可以辨認的模糊日期。他略一辨認,不由驚駭非常,因爲,那竟然是一星期之前!
也就是說,早在那時羅瀾就已經開始着手調查這位親王了,他涌起一個不能置信念頭,難道,這次看似偶然的遭遇竟然是主人刻意安排得麼?一股寒意從心底一下升了起來,霎時籠遍了全身。
越與羅瀾接觸,他便覺難以揣測這位主人的真正心意,那就如同蟄伏深淵中地一隻魔獸,當你察覺到異樣時,或許已經失去了所有地一切。
“蒂羅爾?修米親王,北方努爾斯公國地授勳君主,也就是說他是伊士頓現任國王布里斯二世的親叔叔,伊士頓是君權高度集中地王國,修米親王雖然地位崇高,但是他的領地只有區區數百的私人衛隊,並長期處在國王的嚴密監控之下,二十年來他似
避忌,幾乎沒有出過領地一步。”羅瀾摩弄着手上套,淡淡道:“就是這樣一個循規蹈矩的人,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甘冒遭他那位疑心極重的侄子猜忌的風險,而來參加這麼一個看起來無關痛癢,與他原本毫無關係的屠龍之戰呢?”
阿多西末仔細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那除非是在這次行動中他能得到的,遠遠大於他所需要恪守的。”
“正確!”羅瀾眼簾下垂,目光顯得極爲深邃幽遠,他沉聲道:“我也是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才得知,在屠龍之戰還未開始前,修士會的一位修士長曾與他秘密接觸了幾次,恰恰是在最後一次之後,屠龍之戰的行動才真正確定下來,很顯然雙方應該談妥了什麼條件,修士會的成員很多都是一些大陸老牌貴族,能夠發揮的力量自然不言而喻,然而作爲一名伊士頓親王,他又有什麼可以提供給修士會的呢?”
或許是屠龍之戰觸動了阿多西末心裡的某一根神經,他只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脫口而出道:“難道是爲了那把伊士頓王國號稱擁有斬龍之力的阿羅素之劍?可是這把劍不是早已失落了麼?”
“一把號稱擁有斬龍之力的武器,即便只是傳說,也足夠引起諸方勢力的覬覦了,民間流傳它已經失落了,這並不奇怪。
”羅瀾摸着下巴道。
“主人的意思是,它還存在於伊士頓王室的手中?”
“不僅僅如此,”羅瀾揮了下手,淡淡道:“因爲這把劍擁有着極爲特殊的作用,幾百年來,它一直象徵着伊士頓王權的正統性,誰拿到了這把劍誰纔是王國的真正君主。”
阿多西末的聲音不自覺地放低,道:“所以主人判斷這把劍可能還在這位修米親王的手中?”
羅瀾的嘴角彎一個莫測高深的弧度,道:“聯繫修士會先前的舉動,再加上此人如今被伊士頓國王如此猜忌,這個可能性是非常之大的,他很可能就是在利用這個機會爲手中的屠龍之劍正名,因爲只憑借一把誰都不認識的斬劍,任何民衆都不會相信他所說得,可是黑龍一旦在此劍下受傷或者死亡,那麼他在大義上就站住了名分,如果這時一旦再獲得修士會的支持,那麼就很有機會問鼎國王的寶座。”
阿多西末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他看羅瀾的目光如望鬼神,並深深的感到一股發自內心戰慄,僅憑簡單的幾個線索就能推論出這麼多的結果,這是何等驚人的推斷力?
“所以我相信,如果他在途中出了點什麼事情,相信伊士頓國王是很樂於看到得,”羅瀾神情自若,他伸出手來重重一握,道:“那麼好的東西,不應該掌握在一個更能利用好它的手裡。”
難道主人是爲了那把斬劍麼?阿多西末渾身一抖,他突然想到,去無盡海的路線一共有三條,而他們行走這條路線並不是最近的,可是羅瀾偏偏選擇了這條,並且在路程的安排上也有些古怪,開始誰都沒有在意,此刻他細細一想,莫非這是早就計劃好的一切麼?
羅瀾用手指有節奏地敲打着桌面,雙眼裡是難以捉摸的光芒,微笑道:“即便佛羅桑德斯不開口挑釁,我也正想找個機會製造點衝突,好讓他們主動來找我們,眼下的情況正合我意啊。”
儘管已經失去了呼吸,阿多西末仍不自覺得做了個吸氣的動作,疑慮道:“如果真有這麼重要的東西,修士會一定也會派出大量的高手的保護吧?”
羅瀾並不回答他的話,而是深沉一笑,他瞥了眼下桌角上的沙漏,平靜道:“總督府的那些人應該來了。”
他話音結束不久,桌上的酒杯開始微微跳動了起來,如雷般的馬蹄聲開始在長街上響起,轟轟的震動着。
長長的街道上,一隊全副武裝的衛士在幾名騎士的帶領下飛快地往這裡疾馳着,他們手中都拿着鋒利的長斧和長矛,個個面容冷肅,看得出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軍士,其中有個騎士大聲大吼道:“快!再快一點!把那些該死的盜賊們全部給我包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