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布納離開黑教堂之後,他頭腦中的思路正在變得前所未有的敏捷和清晰,以前忽略的東西也慢慢回憶了起來。
所有斷斷續續的,瑣碎的事情一一從他腦海中閃過,再被重組串聯在了一起。
到底是誰對自己下的心靈魔法?能有這個手段不讓自己查知而且又有這個條件的,在接觸過的人當中只有法師會會長畢維斯了,想想他也有這麼做的理由,因爲他曾經和自己提起過那張圖紙的事情。
看來那正圖紙的確非常重要,法師會是志在必得。
他皺着眉頭,想着怎麼拿回那張圖紙,可是突然,他又想起了塞羅米顧問那詭異的態度和艾瑞娜的突然離去……
腦海裡猛的閃過一絲光亮,他似乎隱隱把握到了什麼。
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他首先想,到底是誰拿到了那張圖紙,艾瑞娜拿到和塞羅米拿到的後果完全不一樣。
艾瑞娜只會當作普通的東西,而塞羅米……艾布納眼中光芒閃過,對方絕對能看出那其中蘊含的價值假如圖紙果然如法師會所認爲的那樣的話。
他想了想,當時最先拿到圖紙的應該艾瑞娜,因爲如果他是塞羅米,當得知了這張圖紙的存在後,一定是不會讓他平安離開精靈島的。
有可能的情況是:艾瑞娜隨手拿走的圖紙當時並沒有讓塞羅米有所重視,而在自己離開精靈島之後,或許是塞羅米無意中發現了這張圖紙的存在,並看出了其中所蘊藏的巨大價值,所以立刻趕了過來並將艾瑞娜接走,爲的就是防止艾瑞娜將這個情況泄露出去。
艾布納冷笑了一聲,對方一定認爲,這樣重要的東西,知道的人一定不多,那麼只要殺死自己的話,秘密就可以隱藏下去了,至少不會讓人抓到什麼明確的把柄。
最妙的是,在這個時候殺死自己,所有人都會認爲是由於黑精靈與地表精靈爭奪盟友的才引發的矛盾,根本不會想到別的事情上去。
越想他越覺得這是最可能的真相,他臉色陰冷,慢慢攥緊了拳頭。
既然我有辦法促和你們的聯盟,我同樣也有辦法給你們帶來災難
……
萊德諾伊薩正在議事廳中,雖然他年紀大了,早已不怎麼參與修士會和法師會的事情,但是依然十分關注着周圍的消息和情報,哪怕是一點點小的細節都他都要推敲半天。
不過他並不信任盜賊公會,所以他在年輕時候就自己着手組建了一個只對他負責的情報網,到了如今果然發揮出了他預想當中的作用,這些情報更有針對性和側重,而且付出的成本也大大降低,因爲他只需要知道他想知道的,其他不重要的消息倒是可以交給盜賊公會去做,那些用不了多少金錢,順便還能迷惑誤導一下對手。
最近有關艾布納的一舉一動,他更是十分上心,只有稍微動靜負責這方面的情報官就會快速過來告知他。
他坐在鋪着軟毛毯靠椅上,十分享受這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特別是在想到一旦圖紙拿到手,成就一個前所未有強大無比的法師會的願望即將在自己手中實現,哪怕以他這麼大的年紀,心頭也是忍不住一陣火熱。
外面傳來了很隨意的細碎腳步聲,這個時候,差不多是情報官和他單獨見面的時間,不過對方鞋底在地面的磚石上發出難聽的摩擦聲響,他微微皺起眉頭,有些不悅地說道:“消息帶來了麼?”
“消息是沒有,但是很想問你一些事情。”
一個黑衣老者昂首闊步走了進來,然後旁若無人地在一邊的座椅上坐下,那隨意的模樣就像在自己家裡一般。
“你,你,是你……”萊德諾伊薩幾乎像是被燙了一下般跳了起來,很難想象他這個年紀還能做出這種動作,他顫抖着指着對方,原本頗爲鎮定似乎從來也看不出慌亂的臉上此時溢滿了震驚和惶恐:“你怎麼來了?”
“說了是來向你打聽一件事。”黑衣老者撇了他一眼,道:“如果你願意說得話就直接說出來,不願意的話那也可以,反正我總有辦法知道的,不過是多費點手腳而已,不過到那個時候我可不保證你還是完整的你。”
萊德諾伊薩心中升起一股非常不妙的感覺,定了定神,道:“什麼事……”
“艾德里曼生前留下過一張圖紙,”黑衣老者磨了磨腳跟,一小攤明顯的污泥被塗在了打磨光潔的磚石上,而他走進來的路上也是一路留下了這種痕跡。
萊德諾伊薩委頓在座椅上,彷彿凝聚在身上所有的精神和氣勢都在一瞬間散失乾淨了。
“其實你可以試着抵賴。”黑衣老者很玩味地笑了笑,道:“說不定能瞞過去呢?”
“在你的面前隱瞞麼……”萊德諾伊薩長嘆了一聲,道:“如果再晚一點,只要再晚一點……”
“只要再晚一點你就認爲自己能拿到那圖紙,並且藉此成爲君王麼?”黑衣老者不屑地歪了歪嘴,道:“那只是你異想天開罷了,沒有達到那個層次,就算是擺在你的面前也看不懂,不理解。”
他又“嘿”了一聲,手拍了拍桌案,道:“不過這件事發現倒是也很偶然,如果讓精靈族的兩個君王拿到了那東西,還真有可能讓他們弄出什麼不好的東西來,看來這件事要快點解決了……”
就在這個時候,多摩爾從大廳外急匆匆走了進來,道:“父親大人,我在外面看到……”在看到黑袍老者之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中露出極爲警惕的神色,
對方身上那件衣袍雖然骯髒,但是仍然看得出是教廷的服飾。
“你說得那個人麼?我只是讓他好好睡上一覺罷了。”黑衣老者很不在意地說着,隨即他斜了一眼萊德諾伊薩,道:“這是你兒子,比你可差遠了。”
“父親大人,這位大人是誰?”多摩爾看出了對方的不簡單,關鍵是自己父親的臉色似乎很差,這讓隱隱覺得很不妙。
萊德諾伊薩還沒有開口,黑衣老者慢吞吞地說道:“他也知道那件事吧?”
“和他沒有關係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萊德諾伊薩臉上似乎有些驚慌失措。
黑衣老者不屑道:“不要做出那種表情,我雖然老了,視力也下降了不少,但是博取同情那套還是和當年一樣不好使,而且你們兩個對我來說只是小螞蟻而已,沒有艾德里曼爲你們撐腰,我想什麼時候捏死那要看我的心情了。”
萊德諾伊薩呼吸有些急促,有些艱難地說道:“這位是……奧斯特拉姆大人。”
多摩爾一時間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片刻之後他背上突然冒出了大量的冷汗,幾乎是壓抑着喊道:“黑,黑教皇奧斯特拉姆?”
君王強者並不是每個人都讓人熟知,但是總有些很特殊的人。
黑教皇奧斯特拉姆就是個特別討厭規矩和講究道理的人,而且報復心強是出了名的,對於一般人也沒有那麼多的寬容心,這從他的稱號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每個君王都有自己的稱號,凱特琳娜的稱號是“征戰君主”,隆?迪洛瑪斯的稱號是“不死君主”,尤利西斯的稱號是“暗黑君主”,死去的艾德里曼稱號是“元素君主”,而羅美爾斯在殺死他之後,君王們都稱呼他爲“幽靈君主”,再比如耐爾,君王的稱號是“虔誠君主”,而奧斯特拉姆,在修士會人們稱呼他爲黑教皇,但是在亡者議會和其他君王之間,他們卻稱呼他爲“恐怖君主”。
多摩爾的臉上現出了一絲猙獰和掙扎,似乎忍不住想要動手,
而奧斯特拉姆繞有興趣地看着他的臉色,
“住手吧,多摩爾。”萊德諾伊薩制止了他的兒子,搖頭道:“沒有用的。”
對於一個君王強者來說,凡人再怎麼掙扎也是無濟於事的,萊德諾伊薩和艾德里曼接觸得比較多,他很清楚與普通人這些怪物之間的差距,那根本不是靠什麼技巧和數量所能彌補的,那是絕對的力量掌握,在他們面前,你面對彷彿不是一個對手,而一個世界的主宰。
明明對方只是輕描淡寫地打量着自己,可是多摩爾卻感覺好像有一股力量扼住自己的喉嚨,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彷彿周圍的空氣突然重了無數倍,它們擠壓着他的身軀,讓他無法喘息,他有一種要喊出來的衝動,可是偏偏又感覺手足乏力,他知道這是恐懼到了極點時纔有的反應,他想拼命抑制冷靜下來,卻始終無法做到,現在他終於知道爲什麼他一向從容鎮定的父親臉色會那麼難看。
萊德諾伊薩滿頭大汗,他微微氣喘地說着。“請住手吧,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就算是告訴你又怎麼樣?”多摩爾費勁全身力氣大喊了一聲,他臉色發白,額頭上全是汗水,“現在地表精靈就快與伯利恆結盟了,而伯利恆主教蘭蒂斯頓也是你們教廷的人,爲什麼你不去找他?說不定這東西還是他與精靈族合謀弄到手的呢?”
“你這麼一說倒是很有意思,不過我腦子還沒壞掉,這麼幼稚低級的話你以爲我會相信麼?”奧斯特拉姆眯着眼,臉上露出一絲狡猾的微笑,“不過這倒是個好藉口,本來我倒是不太好插手教廷內部的事……現在我這就去找蘭蒂斯頓,修士會那裡到時候有什麼問題我也可以說是你們說得,我只是受了挑唆而已。”
……
半個沙漏時後,在臨時府中查閱卷宗的邸羅瀾神色突然動了動,他側過頭看着門外,微笑道:“既然來了,那麼就請進吧。”
“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奧斯特拉姆整個人居然是從牆壁中走了出來,他神色頗爲複雜地打量着羅瀾,自言自語道:“居然是君王……君王什麼時候得這麼不值錢了?這難道是我的錯覺麼?”
“您不就是製造‘錯覺’的高手麼?”羅瀾的嘴角浮出一抹深沉笑意,他並沒有站起來,而是向旁側伸手虛引道:“請坐吧,奧斯特拉姆閣下。”
“你認識我?”奧斯特拉姆盯着羅瀾,他的兩隻大拇指在不停的互相攪動,如果一直盯着看,很快就會覺得頭暈目眩。
“作爲光明陣營的強者,我沒有不事先了解的理由。”
奧斯特拉姆咧嘴一笑,看着羅瀾道:“那麼我很好奇,你是在成爲君王之前就知道的我,還是在之後呢?”
“之前我就知道了,”羅瀾淡淡一笑,道:但是之後我又知道了一次。”
這番話看似矛盾,但是卻很明白無誤的告訴了對方,先前知道的奧斯特拉姆只是他還沒有成爲君王之前的理解,而現在成爲君王之後,在看待對方時,他又有了新的理解,而這次,更接近,更真實,更接觸到了本質。
“本來是想找你麻煩的,不過現在看來是沒有這個機會了……”奧斯特拉姆苦笑着坐下,嘆了一口氣,道:“我應該高興還是苦惱呢?本陣營再次出現了一位君主,我看來是應該高興的,但是世界上站在頂端的強者又多了一個,而且比我更年輕,我好像應該苦惱纔是。”
羅瀾放下手中的卷宗,道:“奧斯特拉姆閣下特地來我這裡不會只是爲了說這個吧?”
“倒是的確有一件不大不小的麻煩事情。”奧斯特拉姆沉聲道:“是一張圖紙。”
“圖紙?”
奧斯特拉姆加重了語句,強調道:“艾德里曼的那張圖紙。”
羅瀾想了想,道:“只是聽尤利西斯說起過艾德里曼的改造計劃,是不是和那張圖紙有關?”
奧斯特拉姆點頭道:“不錯,不過這張圖紙可能涉及到的東西更多,說不定還能靠一些稀有的材料改造出一個或者兩個君王強者出來……”說到這裡,奧斯特拉姆搖搖頭,撇嘴道:“原來耐爾攻擊的對象是尤利西斯?我原本以爲應該是那個人的……算了,不過和我也沒有什麼關係了,只要不是古斯塔夫他們發了瘋來攻擊我,我也不會去主動惹怒他們的。”
聽了奧斯特拉姆的話,羅瀾的眉頭也微微一皺,道:“君王改造?”
“是的,就是它,那是艾德里曼研究一輩子的東西,嘿嘿,你應該知道一個君王的破壞力,尤其是在他們毫無顧忌的情形下,如果再加上其他君王的操縱和配合,那麼將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奧斯特拉姆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鄭重,道:“別人不清楚那會怎麼樣,可是我們卻清楚的很,如果那張圖紙是真的,那對整個人類都是一個極大的威脅,所以我認爲無論是否有這種可能,都要逼迫精靈族把圖紙交出來。”
羅瀾玩味地笑了笑,道:“好像不是那麼容易的。”
奧斯特拉姆點頭,坦然道:“我知道,精靈族有兩位君王,並且憑藉着世界樹和月亮井他們也能抵擋住其他任何勢力的入侵,本來我也不想去招惹他們,但是這一次,似乎他們自己找了麻煩攬在身上。”
“哦,那麼奧斯特拉姆閣下準備怎麼做呢?”
“我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現在看到了你……”奧斯特拉姆站起來,沉聲道:“我在此發出誠摯的邀請,請蘭蒂斯頓閣下加入。”
羅瀾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說道:“只是我們兩個人的話,似乎人手少了點,”
奧斯特拉姆冷笑了幾聲,道:“只是我們兩個當然是不夠的,這是所有人類君主的事情,而且根據上次的協定,那些老傢伙們也有責任出手。”
“唔,說到人類君主,哪怕是黑暗陣營的君主們也應該算在其中。”
奧斯特拉姆非常肯定地說道:“他們當然是要算在其中的,陣營之間的較量只要不到了觸及底線的時候與我們是關係不大的,對於我們來說,這些不過是華麗的衣物而已,不可以沒有,但是破爛一點也沒有關係,但是對我們共同的威脅,所有人都知道該做什麼選擇。”
羅瀾哂笑道:“看來這張圖紙對你們的威脅很大。”
奧斯特拉姆微微一笑,糾正道:“是我們。”
羅瀾卻伸出一隻手擺了擺,道:“可是我認爲這不單單是我們的事情。”
“嗯?”奧斯特拉姆露出訝異的表情。
羅瀾在桌案上點了點,然後看着奧斯特拉姆的眼睛,道:“比如黑精靈,她們一直在尋求和我教區的合作,我記得他們也是有一位君王的。”
“殺死艾德里曼的那位?”奧斯特拉姆沉吟了一下,眼中光芒一閃,道:“不錯,這是可行的黑精靈和地表精靈的仇隙一向很大,而且不可化解,雖然那個人曾經是人類,不過不論他是站在人類的立場,還是黑精靈的立場上,都有進攻地表精靈們的理由。”
頓了頓,他揉着自己的鬍鬚,沉吟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這不僅僅是我們人類君王的事情……”
羅瀾似乎想了什麼,不禁坐直了身軀,問道:“你的意思是?”
奧斯特拉姆嘿嘿笑了幾聲,道:“我年輕的時候曾經跟隨我的導師‘痛苦君主’赫伯萊爾去過一次龍島,雖然導師現在已經不在了,但是我想,我現在也有資格去一次那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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