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門外,早已停好兩輛馬車。前面一輛是黑漆車棱,墨綠色錦布裝裹。後一輛卻是白色香車,梨花鄒紗遮擋。
林慕夕往後面一輛馬車走去。
她一身淡青色羅裙,裙角繡了若隱若現的蓮花,肩上披了一件月白色微微透明的輕紗,晨風一吹,衣袂翩翩,如月下仙子。那三千墨發散於身後,僅用一隻玉簪輕輕綰起一個鬢,雖未施粉黛,臉上的肌膚確如晨露,白皙瑩潤,泛着柔和的美。
本來沫兒要給她梳個什麼流雲雙鬢的髮飾,林慕夕看着一頭的朱釵晃來晃去着實頭疼。最後讓沫兒梳了一個簡單的髮式,既不失禮儀,又讓人舒服。
昨日林振華要自己好好準備,林慕夕也是不敢怠慢,早早便等在車前,沫兒站在她身邊,不停地小聲的提點着她一些入宮的事宜。
不多會兒,林惋惜也走了出來。她身着嫩黃色長袍,腰間束了一條翠綠的流蘇腰帶,整個身子顯得欣長,婀娜。她一邊用絲帕擦拭額前的汗珠,眼角顧盼,的確是有一股恬靜的美。
在林惋惜踏出府門的前一步,林思思也走了出來,卻見她從頭到腳都是粉紅色,頭上朱釵更是一步三搖,晃得人眼暈。
林慕夕微微一笑,沒多言語,率先登上馬車,林惋惜笑眯眯的站在車下,並沒有上車的意思,而是左顧右盼,像是在等人。
林思思見要與林慕夕同乘一輛馬車,不悅的皺了皺眉,一邊上車,一邊不滿的嘀咕着。
不一會兒,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轆轆的馬車聲如雨水拍打着青石板路,一輛褐色錦布鑲裹着金珠玉石的車子,緩緩行來。
林惋惜眼前一亮,便是歡快的喊道:“長歌!”
林楚楠剛從府中走出,就見南宮長歌的馬車緩緩停在了門口。
林惋惜提着裙襬,腳步歡愉,眉開眼笑的往他車前跑去。
林楚楠皺了皺眉,就聽見林惋惜嬌聲道:“長歌,你也進宮麼?我可不可以坐你的馬車?我們府裡的馬車都坐滿了。”
“咳咳。”林楚楠瞪了林惋惜一眼,說道:“惋惜,不得無禮。快上車去。”
聽見林惋惜的喊聲,林慕夕疑惑的掀開窗簾一角,就見林惋惜望着那輛無比奢華的馬車,不情願的咬着嘴脣。
林慕夕心裡憋着笑,將簾子放下。
林思思往窗外瞟了一眼,不屑的哼了一聲,嘀咕道:“真多事。”
南宮長歌示意馬車停好,掀起簾子,面容淡淡,脣上掛着似有似無的笑意,對林楚楠說:“慕夕也進宮麼?”
林楚楠沒想到他會提起林慕夕,臉上一怔,轉而笑道:“慕夕,思思和惋惜都一同隨我入宮給太后賀壽。”
林惋惜依舊站在車前,眼睛閃閃,期盼的望着南宮長歌,嘟囔道:“車上都坐了大姐姐和二姐姐,根本就坐不下了嘛。”
林楚楠不悅的掃了她一眼,她連忙低下頭,眼神卻是滿滿的不甘。
“既然這樣,我馬車倒是寬裕。”南宮長歌爽快道:“不知可否請慕夕來我這邊,這樣惋惜和思思一輛車,坐着也不會擁擠。”
林慕夕正在想着事,忽聞南宮長歌叫她過去一同乘車,也是一愣,只覺得莫名其妙。
林惋惜本以爲南宮長歌說馬車寬裕,會邀請她上車,臉上的興奮還未消去,就聽他話語一轉,變成了邀林慕夕上車。
林惋惜神色一滯,表情是一陣委屈,一陣羞惱。她很快的低下頭,撫平自己的情緒,可眼中依舊帶着淡淡的委屈。
南宮長歌則像是根本沒有看見似的,風輕雲淡。
林楚楠心中也是驚詫,隨即點頭笑着,將林慕夕喊下車,他與南宮長歌客套一陣後,便自己登上馬車。
林慕夕下車前,就見林惋惜憤恨的瞪了自己一眼。
心中無奈,其實她一點也不願意坐南宮長歌的馬車啊,這個林惋惜,要不是她多事,自己也不用現在跟南宮長歌同乘一車。
林慕夕雖然唉聲嘆氣,但見南宮長歌的馬車實在豪華舒適,也就不抱怨了,舒舒服服的靠在車窗邊,閉目養神。
南宮長歌淡笑着看着眼前少女,雙目微合,長長的睫毛安靜的落在眼角。一縷墨絲落於胸前,眉眼卻是精緻無雙。
“怎麼,不高興?”南宮長歌輕聲問道。
林慕夕這才嘆了口氣,斜睨了他一眼,甕聲甕氣道:“本來是不大高興,林惋惜估計現在要恨死我了,不過見你的車子這麼舒服,就不跟你計較了。”
“呵呵。”南宮長歌脣畔帶笑:“太后喜歡着裝素淡的女子,你今天裝扮不錯。”
林慕夕眨眨眼睛,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淡青色長裙,向南宮長歌道謝。
南宮長歌見她似乎不願多言語,於是也不再說話,笑眯眯的往後靠去,慵懶的閉上眼睛。
馬車在官道上疾馳,馬蹄聲噠噠噠的響。
不一會兒,便在宮門前停了下來。
南宮長歌率先下車,伸手去扶林慕夕,卻見林慕夕調皮的推開他的手,一個輕躍,動作乾淨利索的跳下馬車。南宮長歌只覺眼前一亮,少女容顏明媚,身姿卓卓。
林府的車也隨後而到。
林惋惜嘟着嘴瞟了一眼林慕夕和南宮長歌,林思思提着裙角眼中笑意似有似無。
此時,青木赫正騎着高頭大馬,迎面而來。
見林慕夕從南宮長歌的馬車下來,眉頭輕輕一簇,轉而便是淡的不能再淡的笑意。
林慕夕擡頭對上青木赫的神情,眼中的笑意更加明亮。她整理好裙襬,走到青木赫馬下,問道:“你怎麼在這裡,不先進去?”
“等你啊。”青木赫笑道,向林慕夕伸手:“上來,我帶你先進去,在這裡等候,要一個時辰。”
林慕夕擡眼望了望已經排了好長的隊伍,吐吐舌頭道:“可以麼?”
回頭見林楚楠帶着林惋惜和林思思還站在隊伍中,自己就這麼跟青木赫走,似乎不大好。
青木赫看了林楚楠一眼,林楚楠微微頷首。
林思思則一臉花癡的盯着青木赫,樣子嬌羞又做作。
青木赫眼見劃過一絲鄙夷,可臉上依舊掛着極淡的笑意。
見林慕夕似有疑慮,南宮長歌開口道:“慕夕,隨我一起進去,我可以不用排隊。”
他望着林慕夕的神情甚是專注,彷彿整個世界就只有她,他眼裡也只有她的存在。
林慕夕更是一愣,不知作何迴應。
青木赫輕哼一聲,俯身便將她攬上馬背,淡淡說道:“不勞南宮世子費心了。”說完,也不理南宮長歌,帶着慕夕打馬而去。
停在宮門前的許多官員,夫人,小姐,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小聲的議論,“那到底是誰家的姑娘,居然與明王同乘一匹馬。”
議論聲此起彼伏,惹得林慕夕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手心滿是汗的攥緊青木赫的衣角。
青木赫爽朗一笑,見林慕夕害羞,小臉緋紅,便故意將馬速減慢。讓周圍的人多看一會兒。
他就是喜歡逗她,尤其見她一臉窘迫的樣子,可愛的不得了。
宮廷官道冗長,兩旁紅磚瓦房層層疊疊,在綠木中,若隱若現。莊嚴而又恢弘,古樸而又沉默。
幾道轉彎後,青木赫將林慕夕抱下馬,前面走來一名小太監,向青木赫行了禮,低頭帶路。
林慕夕只顧跟在青木赫身邊,兩隻眼睛轉來轉去,不住的四處打量。
第一次進皇宮,心裡已是興奮不已。
穿過幾條道,一座花園便映入眼簾,遠處一彎月橋拱於池水之上,池水碧綠,荷花掩映。
林慕夕被荷花池吸引,正欲上前,就見一名俏麗的女子,從轉角處走出,她身後隨着一羣宮服女子。
那女子見着青木赫,連忙跑了過來,嬌俏一笑,眼睛卻在林慕夕身上轉了又轉,笑道:“難道這位就是未來的明王妃?”
林慕夕被她一調侃,頓覺臉紅。
卻見眼前女子笑的清麗,一身水藍色錦緞長裙,袖口秀滿繁複的落英花紋,腰間紮了一根銀色絲帶,突出勻稱的身段。一張如月的臉,略施粉黛,盈盈一笑間,盡是風華卓卓。
“木靈,不要鬧了,這是林慕夕,將軍府長女。”青木赫笑着望着那女子,然後給林慕夕介紹道:“這是嘉華公主。”
林慕夕向木靈福了一禮,木靈卻是笑嘻嘻的將她拉起,聲音清澈:“不必多禮,原來你就是慕夕啊,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呢”
林慕夕斜睨青木赫,卻見青木赫望着天,臉上掛着無辜的笑意。
木靈則是古靈精怪,拉着林慕夕一路往荷花亭而去。
慕夕只覺這嘉華公主不但沒有公主架子,性子也是極好,喜歡嘰嘰喳喳,還是個自來熟,於是也放下戒心,與她調侃起來。
青木赫跟在她們身後,會心一笑,見她倆合得來,心裡也是歡喜。
木靈與慕夕正聊天的火熱,忽聞一聲爽朗的笑聲。
轉頭而忘,就見一翩翩少年,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了過來。
林慕夕一愣,那少年不就是木澈麼?原來他也是王爺。
心有慌張,但又一想,那日見面自己是男裝,今日是女子打扮,他應該看不出來吧。
於是淡定的立在木靈身側。
青木澈與青木赫,青木靈打過招呼後,纔看見低着頭,站在一旁的林慕夕,眼中似有些許探尋。
“這個是林慕夕,未來的明王妃哦。你可別打她主義!”木靈見木澈打量着慕夕,嘻嘻一笑,打趣道。
林慕夕伸手去推木靈,連忙給青木澈行了一禮。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青木澈繞着林慕夕轉了一圈,眼前女子確實很熟悉,尤其是眉眼間的那股清亮,可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見木澈一個勁的盯着林慕夕看,青木赫終於看不下去了,伸手拍了一巴掌在他腦門:“有你這麼看人的麼?”
青木澈癟嘴,嘟囔道:“不就看多了兩眼麼,又不會少塊肉,你還吃醋了。”
木靈見狀哈哈大笑。
見青木赫又要伸手打自己,木澈連忙往木靈身後躲去,一邊求饒一邊抱怨皇兄的暴力行爲。
林慕夕看着他們三人鬧作一團,也是眼眉笑意連連。
鬧了一陣,時間也差不多了,青木赫威脅道:“回頭再收拾你倆。”
慕夕跟在青木赫身邊,往御花園走去。
午膳設在御花園,一來天氣好,一邊用膳一邊可以賞花賞景,二來場地夠寬廣,到時候也可弄個什麼歌舞表演。
木靈笑看着青木赫和慕夕的背影,眼中目光純淨,卻又似夾雜着一些羨慕。她站起身,整理好裙襬,帶着衆丫鬟先往慈寧宮去。她雖是公主,但深得太后寵愛,常年侍奉在太后身邊,太后等會要去御花園,她得過去陪着。
見大家都散去,木澈臉上笑意逐漸淺淡,眼中神色幾變。
怎麼看都覺得那慕夕哪裡不一樣,可是又說不上哪裡不一樣。
思前想後,逐搖搖頭,嘆聲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