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柏楊要說心中沒氣,也是沒有氣的。畢竟,自家的女兒自家知道,那樣的名聲,換了是他,他也不想要這樣的兒媳婦。
可要說心中有氣,他卻也是有些怨怪的。
皇上你不厚道啊,你即使要退親,至少也要等我回到京城,當面說明了退婚,難道臣還會不肯不成?
可你明知道我已經在回來的途中,連這幾天都不願意等,直接一個聖旨壓下來,這不是擺明了以權欺人啊?
不過,這種想法也只是稍稍露了露頭,出於對皇帝的忠心,出於君臣之間的關係,他什麼也沒有說。
君要臣死,臣尚且不能不死,何況只是退一個婚約,不做兒女親家呢?
他沉聲道:“皇上既然聖旨退婚,必是有退婚之由。臣,沒有意見!”
歐陽禹一直在看着他的眼睛,見他眸色一深,險然既意外又驚詫,卻很快恢復如常,從而一臉恭敬從善如流,不禁笑了笑,道:“顧卿,你到底還是對朕有怨言啊!”
顧柏楊忙道:“臣不敢!”
歐陽禹倒是輕鬆一笑,道:“不敢是礙於君臣之別,但不敢不代表沒有。是不是?”
顧柏楊眉間一動,坦然道:“臣倒並不是有怨言,只是有疑惑!”
歐陽禹笑道:“朕知道你有疑惑,不但有疑惑,還有困惑,你在奇怪朕爲什麼不等你回京之後再下這道聖旨是不是?這一點,朕怎麼不理解你?”
他輕輕一嘆,道:“顧卿一定是在想,你爲朕的江山立下汗馬功勞,守衛南疆不辭辛苦,爲什麼朕這麼無情,對不對?”
“唉,朕也是沒有辦法。前些日子,京城裡有些謠言,實在傳得太兇,朕爲了自己的面子,也爲了顧卿的面子,不得不立刻下旨解除這道婚約。還望顧卿體念朕的一番心意!”
顧柏楊的眉跳了又跳,他知道這件事情可能真是不簡單,皇上要退婚原本也只是一道聖旨的事,今日把他叫來解釋這麼多,顯然皇上還是顧及他的感受的。
既然顧及他的感受,就不可能連十多天都不想多等。這事兒,多半是影響太壞,或者是難以控制,皇上纔會下這樣的聖旨。他遲疑了一下,方道:“臣今日方纔回京,並不知道京城之中發生了什麼事情。皇上,您能告訴臣,臣那不肖之女,到底又闖了什麼禍嗎?”
歐陽禹道:“這件事,也談不上是汐語所闖之禍,只能說,她的運氣不大好。爲這件事,朕已經責罰應天府和九門提督。但是,事後的責罰畢竟是於事無補的,汐語所受的委屈,也難以彌補。”
他與其說在解釋,但實際又是語焉不詳。
但那樣的諱莫如深,顧柏楊已經捕捉到了他口中幾個關鍵詞,九門提督那是負責京城治安之責的,總管京城安防事務的。應天府,那是負責京城一應事件的。
能與這兩個部門扯上關係,皇上又說是汐語的運氣不好,這中間會涉及的事,絕沒有好事啊。
顧柏楊至此已經知道,這件事多半是件難以解決之事,至於具體細節,當然不指望能從皇帝口中聽到,看來,一會兒他還要去應天府跑一趟。
他有點明白,爲什麼見到顧宏時,顧宏看他的目光有些躲閃,想來就是因爲這件事吧?
他心中有事,雖然陪着皇帝說話,不免有些心不在焉,歐陽禹也明白,今天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便道:“顧卿一路奔波,風塵僕僕,這便回府去好好休息去吧。”
顧柏楊道:“多謝皇上體恤,臣告退了!”
從皇宮出來後,顧柏楊立刻轉道往應天府。
威遠侯府裡,孫芳玥已經接到一路的報告,侯爺進城了;秦王爺出皇城迎接,侯爺進宮去了。
一會兒,顧宏也回來了,說侯爺進宮面聖,應該不會太久,至多半個時辰就能回府。
過了一會兒,顧雄顧偉帶着二十八軍士也回來了。
孫芳玥讓顧宏去安排他們吃住休息,自己盛裝在前廳等候,同時等候的,有顧妙珠,顧穎珠,顧嶽,顧桓。還有孫文博與孫文慧。
顧卓陽需得等到晚上纔回。
沒有顧汐語。
爲此,珊瑚來向孫芳玥報告了,說小姐還在睡覺。
孫芳玥極是“寬容”地道:“老爺也還要半個時辰纔回來,就讓她先睡着。過半個時辰後再叫醒她就是。”
珊瑚見孫芳玥淡淡的眼色,本能地覺得不太對,但是卻不敢說什麼,只得趕緊回到春霖閣去。她想自己都出來這一會兒了,說不準大小姐已經起牀了呢?
她沒看到,孫芳玥也沒有看到,孫文慧和顧穎珠交換了一下眼神。
孫文慧的是詢問加佩服的眼神,顧穎珠是得意而陰冷的眼神。
孫文慧心中是很佩服,顧穎珠到底是用了什麼辦法呢?竟然真的讓那草包不出門了,真的病了呀?還真靈!
顧穎珠心裡很得意,草包,你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這是嚇呆了,嚇病了?最好嚇成白癡!
珊瑚回去的時候,顧汐語的房間門還有沒有開。之前每次大小姐賴牀,她在外叫門都會惹一頓斥責,現在雖然情況特殊,可夫人也說了,不急,老爺還要半個時辰回府,大小姐可以再睡半個時辰,她更加不敢叫了。
威遠侯遠沒到半個時辰就回了府。
然後,這個威風凜凜一臉冷硬的武將,就手按着劍柄,怒氣衝衝地回府了。
在皇宮裡他待的時間並不長,在應天府裡,他待的時間更短,應天府的府臺賈延波是個人精,一看見威遠侯這麼急匆匆而來,立刻命人送上一個卷宗,正是關於顧汐語失蹤之事的卷宗。
其實這個事情,遠沒到需要立卷的地步,何況顧汐語不是在第二天就自己回府了麼?是不是被劫持,是不是失蹤,這個事情還難說得很。
可是賈延波覺得,涉及一品武侯的嫡小姐,還是應該辦事周全。看到那捲宗明白記載,顧柏楊心中的怒火騰騰地就往上冒,連告辭也沒說,殺氣騰騰地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