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
飯桌上,氣氛從來都沒有這麼壓抑過,沒有一個人想說話,甚至臉筷子碰到碗碟的聲音都沒有。
大家都沒有休息好,每個人的眼下都有黑黑的眼窩。宋得之的眼睛更是不堪,腫的像是兩個核桃,一看就是哭了一整夜。
宋媽媽心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看看女兒女婿,最後只餘一聲嘆息。
小澤小心翼翼的看看這個,看看這個,大家都繃着一張臉,一個人都沒有說話的慾望。
“小澤,快點吃,我們該去上學了。”薛萍催促道。
宋得之看向了兒子,心裡一酸,不知道怎麼,淚就嘩啦啦的往下掉。她這一哭不要緊,全家人都跟着緊張了起來。
薛仲揚給她拿了面巾紙,她不接,扭過身去,用手背擦了一把,薛仲揚悻悻的,收回了手,放在桌面上的手用力的攥緊。
“媽咪,你別哭了。我不會讓太爺爺把小弟弟送人的,實在不行,把我送走吧。”
聽到兒子的話,宋得之好不容易憋住的淚水像是決堤的洪水,再也止不住,宋媽媽也跟着哭,一大清早,兩個女人一起哭,不知道的還以爲薛家死了人。
“都別哭了,過繼的事情,我不同意!小澤也好,雙胞胎也好,任何一個,我都不會過繼給別人!”薛仲揚看着宋得之,堅定無比的說道。
宋得之還是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彷彿現在就有人要把她的孩子搶走似的,薛仲揚被她哭的心疼,卻又無計可施。
昨天晚上,該說的話不能說的話,他反覆說了那麼多遍,還是止不住她的淚水。
“之之,別哭了,孕婦哭多了對眼睛不好。”宋金國勸道。
宋得之這才止住了哭泣聲,她的眼睛更紅了,嗓子早就啞了,對小澤說道,“媽媽不會再讓任何人把你搶走!誰都不行!”
“媽咪,你別哭了。我就算去了別的地方,也會想着你的。我會經常給你打電話,我們可以視訊。”小澤懂事的安慰着。
孩子稚嫩的小手軟軟的,劃過她溼潤的臉龐,宋得之磨蹭着,微笑着說道,“我們家小澤這麼可愛,媽媽怎麼捨得離開你。當你娶媳婦了,媽媽也要賴在你家裡,給你看孩子的。”
“我不娶蘇和謹!”薛澤衍陡然變了臉色。
“媽媽和你暖心媽媽給你們定了娃娃親了,你不娶和謹,媽媽豈不是失信於人了?”
宋得之故意逗他,就看到他漲紅了一張臉,想說什麼,卻憋不出來,“媽媽怎麼可以這麼做?我不喜歡胖子!”
“逗你玩呢?媽媽哪有那麼可惡。你長大了,喜歡誰就娶誰!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就去過什麼樣的生活。”她把手放在他小小的胸口,“……兒子,不要像你父親一樣活着!”
薛仲揚的心咯噔一下子!
她什麼意思?
小澤偷偷的瞄了一眼父親,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吃飽了!”薛仲揚起身,離席。
宋媽媽看到薛仲揚離開了,心中不安,“……之之啊,這事和仲揚沒有關係,你不能遷怒仲揚。”宋媽媽的心還是向着女婿的。
“小澤,吃飽了嗎?你該去上學了。”
“吃飽了。”
小澤也沒有胃口,早飯,大家基本上都沒有吃,剩了好多。
“那去上學吧。”宋得之摸了摸兒子的頭,對薛萍交代了幾句。
小澤不放心,看着她紅紅的眼睛,說道,“要不,我今天請假,在家裡陪你?”
宋得之笑了笑,“媽媽也要去工作的。難道你想跟我去公司?”
“媽咪,你真的沒事嗎?”
“人難過了就會哭,哭過了,情緒發泄出來了,就好了。我現在好多了,你不要擔心。你今天放學,我去接你。”
小澤又盯着宋得之看了一會兒,見她真的沒事了,這才和大家告別,離開。
小澤一離開,宋得之對父親說道,“爸,你把你買的那套兩居室的房子賣了吧。”
兩個人大驚,同時問道,“之之啊,你這是什麼意思?”
宋得之看着一桌子啊的飯菜,看着這大的讓人心都感覺到空曠的家,宋得之突然很懷念自己在A市的小家。
這裡太大了,她這種不入流的小角色不適合。
宋媽媽見女兒不說話,以爲自己這個閨女又鑽牛角尖了,苦口婆心的勸道,“仲揚,什麼樣的人,你也知道,天底下找不出第二個比他好的男人了。就因爲過繼的事情,你就要和他分,你怎麼可以這麼衝動?再說了,仲揚不是說了嗎?他不會讓你把孩子過繼出去的。”
“是啊,之之,仲揚這孩子還是好的。顧家,又不花心,對你和孩子也好。”宋爸爸也勸道。
“我知道仲揚很好。”宋得之打斷了他們的話,插話道。
“那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沒有和薛仲揚的爺爺接觸過,那個老頭,很固執,心腸也硬,我怕這件事情,他不會善罷甘休。”說着,宋得之的眉眼暗淡了下來,“薛仲揚自己都做不了主,怎麼替我的孩子做主。實在不行,我們就帶着孩子回A市吧。仲揚,想留在這裡就留在這裡,他要是不忙了,就回去看看我們。”
“行,我先把房子賣了,我們搬回去。反正,這裡我也住不慣,他們說粵語,我也聽不懂。你媽想找人跳廣場舞,也找不到人。”宋爸爸想了想,做了決定。
“恩。”
薛仲揚很好,宋得之沒想過和他離婚,但是她不能再讓薛老爺子奪走她的孩子,所以,她要做最壞的打算!
還有五個月左後,孩子就要出生了。
王顯達的事情,也要加快處理了,她沒有多少的時間了。
……
薛家老宅,
薛仲揚去公司的路上就被爺爺請了過去。昨天晚上,他一夜沒睡,很疲倦,精神卻亢奮着。
一大早進了薛家老宅,院落裡看的一清二楚。這兩年,他都是晚上過來,這麼大清早過來,還是第一次。奶奶去世之後,他就很少回老宅了。
“二少,這邊請。”阿康在前面帶路。
他們沒有進屋,而是進了後面的園林,風吹翠竹,沙沙作響,薛老爺子一身白色的絲綢寬鬆唐裝,正在打太極。薛老爺子是從五十歲的時候開始打太極,這麼多年,一直堅持了下來。
舒展的動作,進退有儀,快慢有度,如行雲流水。
西裝革履的薛仲揚站在那裡,也不出聲,身形筆挺,面容冷峻,再不復昔日的玉面溫雅公子的形象。
薛老爺子早就知道薛仲揚來了,掃了他一眼,繼續打太極,一整套太極打完了,收式,吐納,這才停了下來。
阿康遞過來毛巾,薛老爺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把毛巾遞給了阿康,邊說便朝薛仲揚走過去,“昨天,你堂嫂過來找我了。”
一句話,就告訴薛仲揚昨天晚上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都是我不好,這件事應該早點說清楚纔是。纔會讓堂嫂誤會我同意了過繼的事情。我昨天已經明確告訴堂嫂,過繼的事情,不可能!今天晚上,我會去堂伯父家,親自登門謝罪,並把過繼的事情和堂伯父說清楚!”薛仲揚恭敬的,語氣裡卻帶着一絲毫不退讓的堅定。
薛老爺子冷笑,“薛仲揚,你和我鬥,還太嫩了!
你以爲憑你的能力,護得住她嗎?我告訴你!這件事情,已經決定了,過繼雙胞胎中的一個給你二堂伯父家!如果你們再敢鬧,我就把另一個過繼給你三伯父家!
在你衝動的行事之前,先考慮考慮後果!”
“不可能!”薛仲揚不改初衷!
“你唯一可以阻止的辦法,就是阻止宋得之肚子裡的孩子生出生!”
薛仲揚大驚,“爺爺,你這是在咒我的孩子嗎?”
“我只是在告訴你,一個好辦法!我已經有一個薛澤衍了,薛澤衍行事作風很像你哥哥伯苒,我很滿意。薛家以後有了小澤,我死也瞑目了。
你回去告訴宋得之,別以爲自己又懷了兩個孩子,就自以爲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對於我來說,可有可無!”
這話,薛仲揚雖然早就清楚,可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聽爺爺親自說出口來,薛仲揚還是會心痛。
奶奶活着的時候,說過薛家人生性涼薄,不讓他學了這份涼薄。薛仲揚突然恨自己姓薛。
“爺爺,這種話請你不要在說!
那是我的骨血!在我的心裡,他們和小澤一樣珍貴!我對他們的心和對小澤的心是一樣的!就算他們很笨,完全不適合當信昌集團的繼承人,在我的心裡,他們也和小澤一樣,我和之之對他們的愛,一點都不會比小澤少!”
“……”
“過繼的事情,我不同意!誰都不能把我兒子從我的身邊奪走!爺爺也不可以!”
“如果我一定要讓你雙胞胎過繼呢?”
薛老子如鷹一般犀利的眸子對上薛仲揚的冷眸,兩個人誰都不退讓,“……爺爺今年八十二歲了,爺爺,你說,你還能夠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