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魔族殺手,古柏和向北身上多多少少會流露出那種職業的蕭殺之意,可這位高學書身上則完全沒有。
高學書所表現出的一切,不似在做僞,而是渾然天成,呆蠢內向。
蘇半夏離容玉曜很近,近到容玉曜不用刻意就能聞到他的髮香。
面癱君正自心中暗爽,蘇半夏已經開口:“魔族多能人吶!那傢伙的演技真是一流!比童馨兒那丫頭強了百倍!”
這麼小聲的一句話,又隔着相當遠的距離,居然立刻引起了高學書的注意,他將頭微側看了過來。
從這個角度,容玉曜和蘇半夏只能看到對方大眼鏡片反射出的光,根本看不清對方的眼神表情。可就在那道鏡片反光裡,帶着濃濃的桀驁冷殺之氣,讓容蘇二人不由得將警戒心瞬間提高。
高學書似乎覺察出這邊的人對他不懷好意,緊了緊手中抱着的厚文件袋,轉身便走。
“呀——”一聲,正巧從高學書身後經過的中年女子冷不防手中紅酒潑灑,淡色襯衣的前襟立刻開門紅。
容玉曜眉頭微蹙,表示不能理解:號稱魔族聚落第一殺手居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正要快速上前將人逮住,卻被蘇半夏拉住衣角:“別動!是我乾的,等着看好戲吧!”
原來,高學書壓根就沒有觸碰到那女人,是蘇半夏巧使了隔空攝物法打翻了女人手中的酒杯。
壞事我做,黑鍋你背。
這是妖族美男慣用的戲弄人的手段,這時使出來,真可謂恰到好處。
果然,生性謹慎想要離去的高學書立刻被女人發難:“你怎麼搞的?走路不長眼睛啊!”
旁邊一衆男男女女火速上前圍觀,開口說公道的全都向着那個女人:“咦?這個人是怎麼混進來的?這是誰的助理嗎?都不認識他嗎?說!你是怎麼混進來的?進來想幹什麼?我們這是高端的文學沙龍,你一個破衣爛衫的人混進來想幹什麼?”
是啊,高學書的穿衣打扮以及氣質與這裡完全不搭,起初大家以爲他是被誰帶進來的助理纔沒理會,這時見高學書是無主無背景的弱勢少年,誰不樂意趕來踏兩腳?
只有在這個時候,高學書才表現出了幾分殺手應有的氣質。
他換了冷冷的眼神對上質問他的男人,臉色如霜,不解釋,也不爭辯。
人們可以將這理解成傲骨,但這種表情動作無論何時都是讓觀者惱火不已的。
於是質問漸漸演變成謾罵,謾罵又升級成推搡,高學書那小身板被淹沒在一羣高大上的文藝流人潮中,彷彿隨時會被生吞活剝。
蘇半夏嘆息一回:“這些人看着光鮮正經,罵起髒話、欺負起人來卻絲毫不客氣。看來,高學書今天過來,是收割靈魂的……這些人活該倒黴!”
正說着,高學書懷中的文件袋冷不丁被人抽走。
“喲!丫還是一文學青年呢!”
那人直接撕開紙袋,傻了。
紙袋裡整整齊齊厚厚一摞A4白紙,在強光下亮花花挺刺眼。
那人隨手一撒:“什麼雞-巴玩意兒!”
白紙如雪片般紛散開來,引得衆人一陣鬨笑。
白紙落到地上,立刻被那些“高貴”而肆意的腳踩髒,那個撒紙之人更是惡作劇連踩了十數張。
就在人們將這小小插曲當作一次小小狂歡高潮時,高學書立在原地、神經質反覆念道:“白紙白靈魂,紙污糟靈魂,白紙被沾染,再無往生人……”
容玉曜聽後大呼一聲不好,只來得及護住身旁的蘇半夏,室內陡然生起一陣邪風。
這風封鎖了整個空間,教人呼吸移步都困難。
容玉曜將蘇半夏緊緊圈在懷裡,就見邪風捲起滿地白紙,製造出一場離奇的“暴風雪”。
空氣高速流動,帶來了人們恐懼尖叫的聲音,也帶來了刺鼻的血腥。
那些不久之前還端着派頭的人們,此刻正受着被白紙切割血肉之苦。
紙片如刀,場面慘不忍心睹。
高學書本人站在最安穩的風眼之呂,雙手捻着魔訣;大大的眼鏡後邊,一雙血紅赤目正盯着容玉曜這邊。
他在笑,笑如帶血之刃。
容玉曜周身有金錢護體,白紙不能攻擊到他;可眼前這一幕,教他怎麼能不出手?
想動,卻被懷裡人攔腰抱住:“不許去!只要他沒祭出抽魂的魔器,這些人就死不了!他這是在誘你先動手,他好後發制人!”
這一抱,容玉曜就真的安然不動了。
藝高人膽大的腹黑麪癱君喲,居然在這危險的當口享受起第一次互相擁抱的溫暖起來。
蘇半夏剛說完,四周狂風突然暴嘯起來。
高學書已經通過風力清清楚楚聽到了對方說話的內容,他惱怒,是因爲蘇半夏所料半分不假。
正如上一次古柏用一條帶着女人陰血的內-褲抵消了容玉曜憑血祭召喚來的天雷,高學書手裡也扣着一件可破正法的厲害事物。
他早就從毛元壽那裡看過容玉曜的照片,一眼便認出對方。故意裝出各種模糊對方的呆蠢狀態,爲的就是突然刺激到容玉曜並使其動手,然後再一舉打敗容玉曜。
可現在……可惡的妖族,都是些長得好看就亂勾搭人的下-賤玩意兒!
高學書的情緒變化與室內風的強弱相關聯,他興奮、他發怒……只要激動,就能催使風也跟着狂化。
然而,他鄙視妖族,卻忘記了妖族纔是真正隱而強大的一族。上古之神,女媧伏羲人首蛇身,炎帝生有一雙牛角,這些都是三界至聖;一代妖王蚩尤更是堪與炎黃聯軍作戰……
與妖族相比,魔族也只有在臭名昭著這一點上遠勝而已;要論真正實力……
高學書想利用狂風製造一個蝸旋,抽走蝸旋中的空氣使容玉曜和蘇半夏窒息就範。哪知剛變了魔訣、魔咒唸到一半,狂風陡然回頭反刮。
這一下,正如海浪拍在巨巖上,被衝擊力反彈而回。
只是,這股將風彈回的力量更爲詭異。
高學書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一個立定不穩,立刻被風倒卷着狠狠摔退。
狼狽起身再看時,就見容玉曜玉樹臨風站在那裡,淡漠氣質那叫一個超凡。
容玉曜身邊的蘇半夏嘴角勾着笑,既魅又媚,手上輕輕搖着一把印着海綿寶寶圖案的塑膠小團扇。
那一刻,一向頭腦清晰的高學書有些糊塗了,他居然分不出剛纔到底是誰施法陰了自己。
那股反彈的靈力使得很巧,似乎與他控風的要領如出一轍。可就是這股靈力,沒有帶半分妖氣,所以才讓高學書困惑。
如果說是容玉曜出手,魔族聚落第一殺手絕不能相信一個剛剛成年的嫩小子能使出這麼精妙微精的老道法術來。
可如果是那個妖族男子出手,爲什麼又沒有妖氣呢?
難道,這附近還隱藏了更厲害的容家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