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最初的喜色忽地轉變出疑惑之色,不解道:“你知不知道你躺了多久?一路上是閒雲不間斷的爲你輸入真氣,照理說你回到莊裡兩天的穩定期就可以清醒過來。你不要怪他,當時必竟情況有些混亂,況且中途裡我也幾次受有心人阻擋才耽擱了行程,不然早就應該和你們匯合,也不會讓你受如此之苦。見到你時雖然已被他簡單處理過,但初見還是被嚇了一跳,簡直就是慘目忍睹。我接待過病患沒有一萬也有上千,但像這種情況的實屬第一次見。我把過你的經脈才知道你無半點武功根底,但從萬丈深淵跌落卻還能有一口氣在,絕不是一笑公子的武功內力維持,而是你運氣真的很好,不是一個該死之人。當時你頭破血流,左肘骨斷裂兩根,五臟六腑稍有移位,左手脫臼,腹部一劍更是深有兩寸有餘,更別談其它的大小挖傷了。另外,雖然我加重麻沸散,但現在你已清醒還血難道還沒有痛感嗎?”
我撐着眼睛半眯着聽她叨叨絮絮陳述那些病人絕不願去回想的過去,她叫我別去怪他,我想到目前我都沒有怪過那個人,包括那個他。至於痛,其實不是不痛,只是痛到一個點都麻木了,不是我沒有清醒過來只是不願清醒過來。那些漆黑的夜晚明顯感覺身邊有雙寒冷的雙瞳盯着自己瞧,只是在你們走後的每一秒就側過臉無聲輕淌淚珠,以渲泄內心的鈍痛。
閒潭笑笑,而後輕按我腹部的傷口,似在觀察病況:“傷口恢復良好,我都懷疑你這樣再無止休的昏迷下去閒雲可要殺了我,再者自己都要砸這塊金字招牌了,從此解甲耕田回家成親生子去。”
“……”這姑娘口才之長,根據未來十年之路推測長舌婦之位離她近矣!
“現在你可以說話了,不知道怎麼發音了嗎?剛醒過來是這樣的,試着說幾句?”
我瞪着她看了半天,閒潭耐心等待,好吧你是救命恩人,我妥協:“……水……”
乾澀的聲音從喉道滑出,果然生澀非常,某人卻仍是一臉茫然的無辜:“咦,你剛說了嗎?什麼,我沒聽清,是要水?”
“……我想死。”我沙啞道,雖然感官有所退化或是遲鈍,但我絕對可以配合一下,滿足一個神醫的虛榮成就感。
“……”
“……”我咬住牙根,這姑娘絕對是冒牌的大夫,我要投訴。
纔想着一個低啞的聲音就在角落適時響起,熟悉的氣息傳來,全身驀然僵硬,側過頭望着佇立在門口的人影,他上前,遮住牀頭的大半光暈,讓人看不真切。
“老四,別欺負刑姑娘了。”
“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爲你打算就這樣一直……睡下去呢!”他嚥下本想說逃避的兩個詞語,臨時又覺得對一個剛想明白願意清醒過來的人不太合適。
“既然你來就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去研究下新藥等會拿過來。”
“嗯。”他移坐在牀緣,聲音還是沙啞的,令人懷疑他的聲帶也受損壞了。
束起的瀑布長髮,雪白的絲袍,輕如薄翼的外裳:“感覺怎麼樣,可還有哪裡不舒服,或者想吃什麼。”
逆光下而我愣愣的看着他,濃黑的眉、挺拔的鼻樑、涼薄的朱脣,這顛倒衆生的一張絕世容顏。我以爲馬車上的那個一幕將會是我在塵世中的最後一眼,沒想到我居然真的還有機會再醒來。
可更濃重哀傷的情緒漫過頭頂,垂眸沉思,活着就意味我得接着面對所有的一切,瘋教主的逼迫,江湖的追殺,關於影子的恩怨情仇。有時候死真的是一種解脫,可是爲什麼總還有那麼多人害怕死亡,人活一世,而我卻已死了兩次……。
男人的手掌帶着暖意,他輕輕的擡起我的下巴逼我直視他的眼睛。我記得,一路被送往閒人莊莊的途中,痛得發狂,但睜不開眼醒不了,沙啞地在我耳邊重複說着:“不要睡,再熬一下就過去
了,只要你堅持下去,我什麼都答應你。”
“你說過只要我活下來,什麼事都可以答應我……”想起最關鍵的一句話,咱一定不能白白浪費大好資源。
“嗯,你說。”
“我現在好餓……。”我苦拉着嘴角,對一個沉睡了近三個月不曾進一滴米湯的病人來說,這很正常。
“……我去問問老四你能吃些什麼。”
“不要,我就要吃皮蛋瘦肉粥、油悶茄子、青椒牛柳……”
“……”他低嘆,這些可都是些超油膩品啊。
“快點,馬上,立刻,我現在就要。”
五分鐘後他回到房間,帶來一碗東西,在我欣喜交加的時候定睛一看,不是等待已久的皮蛋瘦弱粥,也不是白粥,只是墨黑色的苦藥。
面對擋住視線的身影,目測有一米八五左右的帥哥,我表示很有鴨梨。我順着視線往上爬,呈45度角仰視,然後勇敢問出困擾我已久的疑惑:“請問這位帥哥,這藥我是不是已經喝了三個月了?”
“嗯,一天三碗,早中晚已持續三個月,老四說你清醒後可按實際情況減少到兩碗甚至一碗,但前提是你得好好配合。”他以15度角的俯瞰坐在牀頭的女子,沒有露出那種很高高在上的距離感。
“好麼昏迷中的我,請問你們是何人以何種方式幫我喂藥的呢?”我施以最純真的微笑,誠心請教,雖然心中早有一個大概定論。
“你當真想知道?”他挑眉,抿脣一氣呵成。
“是,本人當真非常的想知道,凡請高人指點迷津。”我也挑眉微笑同時進行。
他朱脣微起,擡手灌進一口苦藥,然後在我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已含上我的脣。我回神不急藥汁已鋪天蓋地的席來,他僅是左手拿碗,右手壓住我的後腦,不知是掙脫不開還是已忘了掙開。沉淪驚慌間,馬車上索吻的一幕突然閃現,紅霞飛滿天,在我以爲他還會繼續深入時卻已見他抽身離去,只是簡單的喂藥動作,是我想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