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四十六分前.裴笙正坐在機場候機室若無其事地把玩着手機.取出了SIM卡.佯裝研究了片刻.用食指輕輕一彈.薄薄的SIM卡呈自由落體狀準確無誤地飛向了一旁的垃圾桶.
郎浩然躲在後面好一段時間了.看着裴笙完成了以上動作以後呆坐在那兒.而後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裴笙沒有五分鐘的時間又回來了.帶着比之前更深的痛楚.郎浩然深呼吸着.扯了扯臉皮.確定自己笑得燦爛了才走出去.言笑晏晏地望着裴笙.
裴笙的眉頭深鎖着.看到郎浩然在他身旁坐下的時候就更加地皺緊了：“你怎麼還沒走.”
聞言.郎浩然得意地笑了.向裴笙晃了晃手中的機票：“嘿嘿.我們同路啊.你都沒有走.我能去哪裡.”
“……”
看着郎浩然那燦爛的笑臉.裴笙扶額.默默地轉過頭試圖無視此人的存在.如果時間在倒退一會兒.裴笙絕對不會走那條會碰到郎浩然的路.
裴笙是趁着裴家所有人都不在以後才離開的.一個人拖着一個行李箱.揹着一個書包踏出了裴家的後門.
那道厚重的木門.彷彿隔絕了兩個時光.
似乎.不久前他才跪在這裡求着裴南允去見養母最後一面.現在回憶起來.有些被遺忘的片段才一點點地顯現了出來.
那時候風雨交織.他怎麼可能自己跑到了裴衍的房間.睡在裴衍的牀上.再說了.裴家的客房可不少.可爲什麼偏偏是裴衍的房間.
裴笙不自覺微笑起來.那個人可能會比想象中的還要在乎自己一點點吧.
再見了.所有的所有.
那一帶別墅區是很難打到車的.所以裴笙只能自己先走出去.走了好一段路的時候.身後有汽車啼笛聲響起.
裴笙往右靠了靠.可是車子卻在他的身旁緩緩停下.而後.車窗探出一張總是掛着笑容的俊臉：“裴笙你這是去哪兒啊.”
本來不想回答的.可是又怕不告訴郎浩然.他會一直地追問下去.於是.裴笙簡言意駭道：“出門一趟.”
“哦.”郎浩然瞭然地看了裴笙一眼.“東西是不是有點多呀.來.別客氣.要去哪兒.我送你.”
裴笙拉着拉桿的手都沒有放下.他淡淡地掃了郎浩然一眼：“不麻煩了.”
“哎呀.我們都那麼熟了.你就不要再客氣了.”郎浩然如是說道.乾脆直接步下車大步跨到裴笙面前.一把奪過他的行李箱.“走吧走吧.”
裴笙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只能跟着郎浩然上了車.事已至此.他簡潔地說道：“去機場.”
郎浩然一副我明白的樣子讓人看着就覺得欠揍：“我猜到你要去機場.哎呀.我實在是太聰明瞭.”
“……”
事實證明.自我感覺良好的人往往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就夠了.
所以.裴笙任由郎浩然嘰嘰喳喳了一路.
離別的地點似乎總是帶着傷感的色彩.只是這對於沒有人送機的自己來說.似乎有些無所謂.裴笙的注意力反而是在另一個方面：“郎浩然你怎麼還不走.”
郎浩然一副非常自來熟的模樣.勾着裴笙的肩：“我送送你嘛.爲了讓你不這麼孤單啊.你看.就只有你一個人的話該多可憐啊.”
裴笙扯了扯脣角.皮笑肉不笑道：“那我還真是謝謝你了.”
“哎.同學一場嘛.你就不要跟我太可氣了.我會不好意思的.”郎浩然擺擺手嬉笑道.搭在裴笙肩上的左手沒有絲毫放下的意思.
裴笙淡漠地看着郎浩然的嬉鬧.然後轉了轉視線定在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上.明明他是什麼話都沒有說.什麼情緒都沒有表達.但郎浩然就是自發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呵呵.我就是那麼一說說.”郎浩然訕笑着.
耳邊總算是清淨了那麼一會兒.郎浩然又故態萌發.左一句“裴笙你要去多久啊”、右一句“裴笙你到底是去哪裡”.裴笙實在是煩躁到不行.直接把機票扔給了郎浩然.坐到另一邊去了.
郎浩然帶着得逞的笑意端詳着.而後把他遞給了裴笙.就悄然離開了.
少了郎浩然的聲音.喧鬧的候機室彷彿突然間安靜了下來.裴笙聽不到其他的聲響.這個時候好像特別地容易回憶.如同走馬燈般地一直想起同一個面孔.各種各樣的表情.
無意識地轉着手機.非常自然地拆開了電池.拔出SIM卡.像是重複了許多次的動作一般.乾脆利落地扔了出去.
呆呆地坐了好一會兒.有一個念頭卻非常強烈地升起.叫囂着衝擊着掙扎着.鬼使神差地.裴笙地去了公共電話亭.
投幣.非常自然地撥出了爛熟於心的十一位數.
嘟嘟嘟……
忙音一直傳過來.裴笙也沒有泄氣.繼續投幣繼續撥打.說不上來爲什麼.就是想聽到裴衍的聲音.
“喂.”電話終於接通了.當裴衍沙啞的聲音傳入耳際的時候.裴笙卷着電話線默默地無言了.
裴衍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最近每天地爲了照顧安琉璃來回跑太累了.他想要說注意身體.好好照顧自己.
更加有衝動想要問出口：能不能等我一次……
能不能期許一下未來……
靜默着.裴衍突然問道：“裴笙是你嗎.”
心下一顫.裴衍忙掛斷了電話.無力地靠着冰冷的電話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心神不寧地走回了候機室.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郎浩然居然還在.不僅還在.更是拿出了和他一模一樣的航班.就連座位都是隔壁.
那張笑臉依然燦爛.還帶着隱隱的自豪.
裴笙突然羨慕了起來.如果他像郎浩然一樣.那麼他和裴衍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剪不斷理還亂的局面.
裴笙得承認.他就是鴕鳥了.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
可是還想要在對方的身邊.與對方並肩.那麼.等到他足夠強大的時候.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