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鐵軍和祿教授是從羊城過來的，徐老對於這點並不陌生，發現他說的依然是含含糊糊，便有些心中不悅：“剛纔還說你思想包袱有些重，現在說這些是有些顧忌吧？”
“蓋溫室大棚的錢是通過個人販賣賺來的。”
沈鐵軍掃了眼祿教授，這個事兒他可是連這位都沒說過，繼續開口道：“去年我們縣裡成立了個農資公司，將田間地頭沒人要的知了猴，就是學名蟬若蟲的金蟬幼蟲收上來，拉到齊省徽省和蘇省這些地方銷售，賺了點錢。”
京城也是吃知了猴的，徐老聽的面現呆滯，饒是老人家研究了大半輩子農村經濟，也被聽到的這麼個說法給驚了下：“那玩意，有人花錢買着吃？”
“是，而且還賺了不少錢，無本的買賣。”
沈鐵軍點了點頭，別人倒騰知了猴也許會投入本錢，可天和縣的農資公司也就用了點人吃馬嚼的費用，從各個公社農資所收的知了猴，那都是一個星期後再結的賬，乾的正是無本的買賣。
徐老倒是想明白了：“也是，那個東西，大小也是個肉，唉，這也是窮鬧的。”
“——”
徐老說的有些偏頗，沈鐵軍自然不會說那個玩意以後會賣的比豬肉還貴，單就營養價值來說比豬肉要高上不少了，可這個時候大家都是衝着蛋白質和糖分去的，連肚皮都沒填飽的時候，哪還顧忌的上營養均衡不均衡。
“嗯，第一階段滿足了，才能在第一階段的基礎上，擴大對反季節蔬菜的種植規模，飯是要一口一口的來吃。”
徐老的視野由於時代的侷限達不到沈鐵軍的深度，但是對於這方面的寬度卻不是後者能比的，將他遮遮掩掩的資金來歷當做耳旁風，開口道：“反季節蔬菜自古就有，論語中有言：不時不食，說的就是反季節蔬菜，你朋友那邊你注意着點，有消息早點告訴我。”
沈鐵軍眼前一亮，他是不記得論語中的不時不食，但是徐老話裡的意思可就很清楚了：“那，能打下您的旗號？”
祿教授面色陡然一變：“鐵軍，你說什麼呢？”
“哈哈——”
徐老倒是笑了，顯然異常開心道：“要是別人這麼說，我肯定不理他，可小沈你說了，那就沒問題，有人找事兒就報我的名字，你這也算是爲國出力了。”
沈鐵軍面色微紅，倒是沒想到老人不光看穿，還當面指了出來：“呵呵，我這不是也害怕麼——”
“怕就對了，我還以爲你會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要是有個怕頭，就不會變壞。”
徐老說着搖了搖頭，轉過身看着臺上的節目，不想旁邊便的老者直接探手往他懷裡摸去，竟是要直接去拿那份論文開題，連忙身子一扭：“老牛鼻子，你幹嘛？”
被稱呼爲老牛鼻子的老人看了眼四周投來的目光，直接開口道：“有本事你別讓我簽字~”
徐老眼皮挑起：“我稀的讓你籤，這次你就瞪大了你的牛眼，瞅着吧——”
開了嘴炮的兩人將沈鐵軍看的目瞪口呆，很快就發現旁邊的其他人彷彿沒聽到一般，任由兩人在那裡脣槍舌劍的你來我往，看樣子大傢伙貌似都很習慣了。
同志之間的友情——
沈鐵軍陡然打了個冷顫，臺上的主持人宣佈晚會結束，前面兩排的大佬站起互相聊着天離開，他隨着散場的人羣往外走到了半截，纔想起自己的磁帶還沒拿，回到舞臺旁邊時，正收拾東西的孔小曼便眼前一亮，開口道：“小師兄，我聽鄧彬這麼叫你，才知道你在羊外有這麼個綽號，你不會生氣吧？”
“不會，我在羊外他們都是這麼叫我。”
沈鐵軍心說你只要不喊大師兄就行，瞅着錄音機道：“我那盤磁帶——”
“借給我聽聽，過兩天還給你。”
孔小曼說着看向了旁邊：“他們都翻錄完了，也就是我沒帶磁帶過來，要不然也翻錄一遍，不用借你的了。”
“哦，行，那你用完還給我。”
沈鐵軍有些心不在焉，他不知道論文拿上去，會不會被上面抓起來解刨，蓋因這篇論文已經超出了他這個身份能拿出的上限，畢竟一個窮光蛋陡然揮金如土——這就反常了。
好在，前面有關於農村教育的論文打底兒！
雪已經停了，下了幾天的時間，天上的雲彷彿都變成了雪，萬里無雲的月掛西天，皎潔的光灑在晶瑩的雪面，天地間透着股瓦亮瓦亮的冷白色，要是路邊站的不是鄧彬而是周英，沈鐵軍怕是以爲在做夢。
可現實的殘酷，彷彿被凍透的鄧彬：“老師讓我送你回去。”
“這又不遠，一條街的事兒，不用。”
沈鐵軍大大咧咧的一擺手，不想鄧彬面色微變：“前天那邊有個大學生被搶了，現在還在醫院裡面住着，錢多錢少不說——”
“那好吧。”
怪不得鄧彬穿着破爛棉襖，他還以爲這傢伙突然要與民同樂，倒是沒想到還有這麼個事兒，也明白對方是沒指明瞭他穿的和肉包子似的，被窮極了餓迷的野狗盯上，那就不好說了。
十一中學距離天街還真不遠，也就一個街區幾百米的距離，沈鐵軍站在天街上目送鄧彬轉身離去，上了這條街，心中便有了股莫名的安全感，瞅着鄧彬的身影消失，這才轉身朝着遠處的家門走去。
雪停了不到兩天，降低的溫度已經將雪面凍的硬邦邦的，踩着被人留下的完整雪面，沈鐵軍不知道哪來的興致，一腳一腳的就走些沒有被人踩的雪面，眼瞅着快要到家了，便瞅着最大空白的踩了過去，不想腳下一輕：“啊——”
一聲慘叫，沈鐵軍摔了個頭昏眼花，迷迷瞪瞪好半天才回過神身處何地，便感覺半張臉好似失去了知覺，探手在臉上摸過，便被手上的鮮紅嚇了一跳：“我靠——”
“哈哈——”
一聲爆笑陡然響起，林陽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指着面色悽慘的沈鐵軍彎下了腰，顫聲道：“哈哈哈，活~活該~我~我下車就看你蹦啊蹦的，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