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秋?書秋?”白印懷一向優雅淡定的表情此時被焦急和擔憂覆蓋。
路書秋這才晃過神,慌張的表情顯在臉上,“他們,他們。”
“別怕。”白印懷把她拉到身後,擡眼看着前面的人說道,“你們想做什麼?”
那個矮個子的口氣很衝,“管你屁事!你……”面前儒雅的男人忽然眼神冷峻起來,將他剩下的話硬生生唬了回去。
那個年長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把腦袋低了下去。又擺出和善的樣子,解釋說,“這位先生,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們只是想問這位小姐一點事情。可能是我們人多嚇到她了。呵呵,呵呵。誤會,純屬誤會。”
白印懷沒有錯過剛纔的情景,這個四十多的男人分明是這一夥人的領頭,他微微側頭往後問,“你認識他們?”他不覺得相互認識的人會一見面就跑。
果然,路書秋拼命地搖頭。
白印懷直截了當,“我朋友不認識你們。你們是要自己走,還是等警察來了一起?”
“你!”矮個子怒衝衝,被身邊的人攔住了。
年長的男人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可是他畢竟活了這麼大歲數,一眼看出面前的男人不是等閒之輩,硬來地話恐怕他們討不到好處。這次他們是低調出來尋人,把事情鬧大的話會很麻煩。
他想了一會兒,呵呵地笑起來,“誤會誤會。這位先生不要當真。”又對着路書秋的方向微微得彎了腰,“還有這位小姐,嚇到你真是不好意思了。”末了面帶笑容眼神深刻地看了兩人一眼,大手一揮,“我們走。”
幾個黑西裝的男人又齊齊離去。
路書秋從他身後探看出去,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黑夜裡,這才呼出一口氣。
白印懷轉身,俊雅的面容面帶探詢,“你真的不認識他們?”
“不認識。”她回答地毫不猶豫。
“哦。是嗎。”白印懷輕輕地說。
路書秋坦然地看向他,反問,“你不是走了?怎麼又回來了?”
白印懷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遞過去,“你掉了這個。”
“這是……”一枚黑色的極普通的圓鈕釦靜靜躺在他寬大的手心,路書秋的喉嚨有些發緊,“又不是什麼重要東西,你不必……”
她正要伸手去拿,沒想到他反手一握,她一愣,“你……”
白印懷面色如常,“既然不是什麼重要東西,那就不還給你了。我等下拿去扔了就是。”說着又重新把東西放進口袋。
路書秋一時無法言語。
兩人在微微起風的路邊上了一會兒,還是白印懷率先開口,“好了。走吧。”
路書秋擡頭望去,“去哪裡?”
白印懷已經走在前面,聞言一轉頭,“送你回家。”
哦。頓一下,問“那個,你的車……”
前面的人頭也不回,“就停在這裡。”
“哦。”路書秋訕訕地說,拿着包乖乖地跟在後面。兩人沿着街邊以一前一後,一路步行到了她家樓下。她正準備告別,沒想到他一直往前,沒有停住的意思。
她驚異地叫住他,“那個,我家到了。”接下來她可以自己走的。
白印懷頓住,轉頭看向她,淡淡的月光灑在他的周身,本就出衆的氣質此時更像是染了一層如煙如霧的光暈,白玉的面龐上眉毛輕挑,“你家是露天的?”
啊?路書秋呆住,半響明白過來,“不,不是。”她解釋說,“我
的意思是,我家很近了,喏,就前面的樓梯上去就是了。不,不用陪的。”後面的幾個字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視下,小得幾乎聽不見。
白印懷很乾脆,“既然還沒到,那就走吧。”
路書秋看着他上去,咬咬牙只能小跑着跟上去。
白印懷人高步子大一下子就不見身影,路書秋小跑了好多步纔在一階大樓梯那裡看到他,他的背半靠在牆上,雙手插西裝褲兜,彷彿等待多時,看見她,只說了一句,“你來了。”
路書秋小跑過後還有些喘,見着他只是低着頭小聲應着,“嗯。”她又擡頭,發現他已經重新邁動腳步,這次不敢再等,趕緊跟上去。
一路無言,終於到了她縮在的樓層。
站在門口,路書秋憋了許久,最後只有一句,“那。我先進去了。白副經理你,你慢走。”說完低着頭往包裡掏鑰匙,一邊在心裡瘋狂喊着,快走啊快走。
身邊的人一直沒有動靜,安靜的彷彿不存在。
她忍不住回頭,她家門口沒有裝感應燈,此時只有銀色的月光勉強地保持着微弱的光明。她看着他淡琥珀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他薄薄的嘴脣動了動,聲音不急不緩,從容穩定,“慢走?你想說的,只有這些?”
路書秋回望過去,冷靜自持,眼神比他更加堅定,“是。”
白印懷放在口袋的手用力一握,“好。”他說,“如你所願。”轉身大步離去。
直到再也聽不見他的腳步聲,路書秋才轉身將鑰匙插進鎖孔,不知怎麼,任憑她怎麼轉也打不開,樓下汽車發動的引擎聲清晰地傳來。她忽然動氣,大力地擺動,然後,咣噹一聲。一整串鑰匙都掉在地上。
她低頭盯着看了幾眼,彎下腰伸出手將它撿起來,眼前的門忽然從裡面打開,屋裡明亮的燈光露出來,晃得她的眼睛很不適應。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女人。你蹲在門口乾什麼?挖寶藏?”
路書秋默不作聲,自顧自將鑰匙拽在身心,半起身,然後猛地擡頭將鑰匙狠狠朝他扔去。
傷好了的阿葉早已恢復敏捷的身手,身子一轉便躲過。鑰匙一路飛去,擊中牆壁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後唰得直線下落。
“你瘋了嗎?”一見面就動手,這女人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路書秋脫了鞋進門,不理會他徑自朝臥室走去。
阿葉拉住她的手臂,“喂,你難道不想解釋下?”
路書秋唰得轉過頭,彷彿聽到什麼多麼奇怪的話,“解釋?”
阿葉覺得她的表情有些怪,以爲她是在公司裡工作時受了什麼氣回來纔會這樣,他可是男人怎麼能被當做出氣發泄的工具?
“你一進門就扔朝大爺我扔東西,難道不用解釋?”
路書秋的表情還是一樣,冷淡驚異,挑眉重複着他的話,“解釋?”她伸手理了理剛剛小跑散落的碎髮,再開口,語氣清冷,“你要解釋,好啊。”
“哼。算你這個女人……”
“你走吧。”阿葉洋洋得意的話被陡然打斷,他愣了一下,問她,“什麼?”
路書秋轉頭直視他,一字一頓,分外清晰,“我說,讓你走。聽清楚了?”
“你這個女人!你將不講道理?”阿葉氣沖沖地靠近,“一進門就發瘋的人是你不是我。憑什麼是我走?”
路書秋平淡回答,“這是我家。”
這個天經地義的理由一下子把他的怒氣噎住,不過他很快反
應過來,鼻子裡重哼一聲,“是你家沒錯。不過,女人,你不要忘了之前的約定。讓我住到確定外面安全爲止,這可是當初你親口承諾的。”
“是。我是答應你。”
“那不就成了!”
“可是現在我想反悔了。”
阿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你!”咬牙握着拳頭,竭力忍住想過去掐死她的衝動,“我不明白。爲什麼這麼突然。”
爲什麼?爲什麼大家今天所有的人都要問她這個問題。
路書秋望着眼前的怒氣衝衝的男人,他很生氣,非常生氣,她眼前又浮現那幾個穿黑色西裝男人的臉和談話,他們說要找一個人,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人,而那個人的名字跟自己面前的男人一樣,都叫阿葉。
她不能確定是葉,夜,業還是燁。她可以確定的是,剛剛白印懷問她的時候她撒了謊。那些男人,她雖然確實不認識,可是今天並不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些人。
一次,兩次,或者三次?她記得每次偶爾路過這幾個奇怪的男人時,總能聽到零星的對話,而對話的中心只有一個,他們在找人。
路書秋仔仔細細地將面前的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看得他怒氣更甚,他大概是覺得侮辱,口氣更加不爽,“喂,女人!你看什麼看?你那是什麼眼神?給大爺我收回去!立刻馬上!”
路書秋走近一點,他同步後退,她又走近一點,他依舊後退,直到腳後跟撞上身後的矮桌,再無路可退,他索性反將一軍,主動前進幾步。直接站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瞪她,“怎樣!”
腦海中搜索着前幾次偶然遇見的記憶,仔細過濾了幾遍,路書秋側着頭,表情慎重地問,“你是阿葉少爺?”
這個女人,她怎麼會知道?這一聲稱呼直接將他問住,他臉上閃過慌張驚訝焦急種種情緒,又很快收拾好,咳嗽了幾聲,依舊兇狠狠地瞪她,“女人你真是瘋了。什麼少爺不少爺?我看你是電視劇看多了。”
他的表情被她如數看在眼裡,她心裡的疑問和猜測此時終於都有了定論。
“你果然是那些人要找的人。”路書秋緩緩地說。
“什麼那些人!”阿葉還要反駁,忽然一頓,表情一變,緊張地湊過來抓住她的胳膊,“什麼?那些人……你遇到他們了?”他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些人不是指殺人威那羣手下,不過,怎麼會?難道是上次偷溜出去被抓到了線索?
該死。
路書秋很快承認,“是。”轉頭極其認真地看着他,“所以,你得走。”他必須走,她有預感,繼續留着他她的生活裡將會有很多麻煩。
阿葉沉默地站在面前,眼神裡情緒紛雜,半響後,終於鬆開她的手臂,開口說,“好。但是要等到明天。”
路書秋擡頭看着他。
說話似乎變成很艱難的事情,他的喉嚨乾澀,說出的話有些硬邦邦,“你……你見到他們了,所以現在不行,我瞭解他們,他們一定會在附近守着。放心吧,明天天一亮我就走。我……”
“好。”路書秋爽快答應,明天就明天,不過幾個小時而已,麻煩的人和事情很快就會離開,“希望你遵守諾言。”輕輕丟下一句,她很快打開了臥室的門,進門然後關門。
門外的阿葉目光沉沉地望着門口,喉嚨依舊乾澀,“我說到做到。”
還有不到八個小時,他就要離開了,離開這個對他來說很窄小的麻雀一樣的屋子。
離開,這個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