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光很快過去。
下班的時候路書秋和甘露她們邊說邊走進電梯,到達一樓門一開,路書秋地笑容停住。
門口站着白印懷和他的下屬齊偉。
甘露柯令茹連忙打招呼,“白副經理,齊前輩。”
齊偉微笑迴應,白印懷嗯一聲,眼睛卻望着沒開口的那個人。
感受到他的目光,路書秋儘量剋制自己,擡頭與他平視,“白副經理。”看着他淡色瞳孔裡映出的自己冷靜生疏,很好,這樣很好,她又轉頭對齊偉把頭一點,“齊前輩。”
說完就率先走出電梯,走了幾步卻被迫停下來,路書秋低頭看着腳下那一雙棕色的皮鞋暗光閃閃,鞋面到褲腳連一絲灰塵也沒有沾上,這麼幹淨就像穿它們的人。她倏地仰頭一笑,“麻煩讓一下。白副經理。”
白印懷擋在面前,低頭就是這個女人倔強的眼神,她對着他笑,眼裡卻一點笑意也沒有,只有固執和堅決。這樣的情緒注入她的雙眸,襯得她一張不算絕色的臉孔熠熠生輝,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就像她不知道她的抗拒只會讓自己想要靠近她的念頭更加強烈。
固執和堅決在職場中都是他欣賞的品質,但她用來對付他,這一點令他非常不滿。
白印懷的眼睛眯起來,肢體動作都是毫不退讓的樣子。路書秋也保持着禮貌客套的笑容,就這麼仰頭看着他。
倆人就這麼在電梯門口對峙。
齊偉有些訝異,他跟了白印懷也有兩年了,印象中這個上司做事高調做人卻一向低調得很,待人溫和寬容,今天這副樣子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對方還是個女人,連男人的風度也不講了嗎?又或者,就因爲她是個女人,才這麼特別?齊偉思索着並快速打量了路書秋一眼,這個女人,莫非是傳說中面試時說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那個應聘生?有趣。唔,他的上司好像對這個女人有別樣的情緒呢。真是這樣的話,那就更加有趣了。
另一邊的甘露、柯令茹兩個雖然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看氣氛的眼力還是有的,直覺告訴她們情況不對,還是不要插嘴爲好。
被堵在一樓的路書秋毫不示弱地望着面前的儒雅男人,在她以爲還要僵持許久的時候,白印懷忽然垂了眼瞼,退後一步,頭也不回叫上齊偉,“阿偉,我們走樓梯。”
齊偉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三十多層的樓梯!老大你在開玩笑嗎?”白印懷頓了腳步,語氣平淡卻冷峻,“我從不開玩笑。”
踩到地雷的齊偉僵笑着跟了上去,“哈哈。對對對,開玩笑這種沒品的事情都一聽知道是我乾的事。哈哈,哈哈。”
兩人轉進樓梯後,這邊再看不見身影。
成功趕走了他,爲什麼她的心裡更悶了呢。
“小秋,小秋?”甘露擔憂的叫喚。
“嗯?哦,我們走吧。”收起所有情緒吧,這樣對兩人都好。路書秋沉靜着一張臉,
默默叮囑自己。
下車回到家,鞋也來不及脫衝到臥室,整個人往柔軟的牀上使勁一躺,身子陷進去,兩眼望着天花板。想着臨別時甘露再三猶豫卻還是說出口的話。
“小秋,可能是我多事。但是你和那個劉楓是認真的嗎?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你和劉楓正在嘗試着交往,所以和白副經理的關係變得古怪起來。白副經理這些日子好像心情不是很好。而小秋你,每次遇見他後好像也都不開心,變得很煩惱的樣子。說這麼多,你也不要嫌我煩。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和劉楓尚未確定關係,那白副經理也不是沒有機會,對嗎?畢竟,比起來,白副經理簡直好太多了。嗯,這只是我個人意見,到底怎麼做還是要憑小秋你自己的心意。”
路書秋靜靜聽着,最後只是微笑着擺手,“謝謝你。那麼明天見了。”看着出租車離去她才飛快跑上樓。躺在牀上,扯過被子將自己整個人都包裹起來,縮在這樣一個封閉而窄小的空間裡,她才終於有勇氣輕聲開口,回答甘露更像再回答自己的內心,“我和白印懷。沒有機會的那個人,是我。”
從來都是她。之前的抗拒逃避是因爲她看得太清楚了,她這樣的人,只求一份平淡安穩,那樣優秀溫暖的人還是不要奢望吧。就這樣,讓她自己一個人,一個人靜靜地生活。
路書秋就這麼蜷縮着睡過去,醒來時天已經全黑。她拿出手機一看已經九點多,手機上還顯示有一條未讀短信。顯示發件人是,白印懷。
矇頭睡醒的路書秋楞了一下點擊進去,短信很簡潔只有一句話,寫着“我們談談吧,9點30分資料室見”。她的腦子一定還處於混沌狀態,要不然怎麼會看着手機傻傻地笑。
他說談談,約她見面。
想起電梯門口他望着自己,好像是有什麼要說。想到這一點,路書秋莫名地覺得開心。轉念想到自己的決定以及幾次對他的拒絕,雀躍的心情又黯淡下去。她握着手機滑下牀,靠在牀腳躊躇不定。
到底要不要去呢。
說不定是很重要的事。
明明清楚是安慰自己的話,路書秋卻依舊自我縱容着。看了下時間已經九點過一刻,她猛然起身去浴室用冷水衝了把臉,因爲下班回來既沒脫鞋子也沒脫衣服,倒爲她節約了很多時間。洗完後,她拍拍臉,對着鏡子裡的自己說了一句,“去吧,去和他說清楚,只是去說清楚。”提了包就走出了家門。
到了大廈前停下,下了車,路書秋站在原地駐足了了幾秒鐘,終於還是提腳前進。
不遠處的昏暗隱秘的角落,一輛毫不起眼的車輛裡坐着一個男人,左手拿着望遠鏡,看着等的人終於出現,右手拿出手機撥通電話,“是我。她上去了。”
對方滿意的一聲笑,“一切按計劃來。”
“嗯。”男人掛了電話,收回望遠鏡,將方向盤轉了一個大圈後,加大馬力飛馳而去。
路書秋乘着電梯
到了公司的樓層。因爲空無一人,這個樓層自然一片漆黑。爲了避免驚動保安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她沒有開燈,只拿着手機靠那微弱的屏幕光照着前進。大概心裡着急,她腳下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資料室門口。資料室是公司除了檔案室以外第二重要的地方,裡面東西雖然又多又雜看起來很沒有價值,但聽知道詳情的前輩說公司爲了混淆視聽,將一些頗重要的資料和普通的文件混夾在一起,大有大隱隱於市的姿態。這麼重要的房間自然是要上鎖的。鑰匙只有指定的幾個有資歷前輩纔有。
碰巧的是,路書秋今天正好被其中一個前輩使喚跑腿,那地方就是這資料室。這個前輩要評職稱,需要將之前的業績標註上去好爲自己的履歷增添光彩。但是很多業績的內容因爲年代久遠確切的時間她記不太清楚,所以召喚了一個新人去資料室找出舊資料淘一淘。因爲有些年頭了,資料室裡東西又多,這麼大地工作量又只有路書秋一個人,一兩天根本不能完成,每天跑來要鑰匙也很麻煩。這個前輩前思後想後,乾脆將鑰匙暫放在她這裡,還表情嚴肅地囑咐她絕對不能丟也不能胡亂借給別人。路書秋自然鄭重答應。
鑰匙插入鎖孔,旋開,門開了。
裡面和外頭一樣,一片漆黑。路書秋隨手打開牆壁上的按鈕,頂上的白熾燈眨了一下,亮起來照亮這個房間。她環顧四周,空無一人。
他,還沒有來嗎。
路書秋看着時間,約定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鐘。白副經理注重時間觀念是出了名的,怎麼會不守時?她隨即找出號碼,撥出去。
手機裡只有冷冰冰的女聲,“對不起,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怎麼會,關機?
路書秋不死心地又連打了好幾個,每一通都是機械的聲音,都回復說手機的主人關了手機。約了她來,自己卻沒有出現,電話打過去卻是關機。
這是什麼意思?路書秋地眼眸漸漸沉下去,白印懷,你該不會。該不會。
在耍我嗎?
因爲之前的拒絕傷到自尊所以出這麼低級的手段報復?
路書秋回顧自己印象中的白印懷,覺得他並不是這麼卑劣的人,她不相信,所以想要打電話確認。可是他爲什麼不接電話。他的沉默讓一切懷疑都更加可疑。路書秋不願將他往壞處想,卻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看着跟白天一樣琳琅滿目的文件,想着她戰勝自己到來這裡,卻是這樣一番情景,心裡的絲絲欣喜瞬時化爲灰燼。
走吧,還留戀什麼。
路書秋關燈轉身走出房間,隨手帶上門。寂靜而黑暗的樓層裡這一聲“咯噔”的響聲分外清晰。直接掩蓋了設置在半空中另一個機械轉動的聲音。她頭也不回地走到外面,坐着電梯下了樓。卻不知自己消瘦的背景已然被一點紅光映上。
噝噝。
彷彿藏匿在草叢深處的蜿蜒扭轉的蛇,露着一雙綠幽幽的眼睛看着前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