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女人估計就是那個麗伶。長着一雙細長上挑的鳳眼,瘦尖臉龐,眉目帶一股矜傲,聽着身邊的奉承只把細長的眉毛一揚,“好了。別把我跟一羣黃毛丫頭比。我劉麗伶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相比的。”
路書秋把話聽在耳裡,心想,這女人真是囂張。
邊上的鴨子一樣聒噪的女人們又是一頓溜鬚拍馬。劉麗伶聽着有些不耐煩,側頭看過來,眼神一轉,招呼說,“無聊死了。走了。”說完就像月亮似的被人圍擁着要離開。走得時候故意饒圈子,偏往較窄的過道上走。有幾個容貌相當出色的應聘生靠得近,劉麗伶高跟鞋踏踏作響,經過她們面前時投了一個似不屑又似威脅的眼神,那幾個應聘生被瞪得心裡發涼,不自主地往後退。
先前開口的大媽模樣的女人忽然側邊大步奪出,腳下一拐,手肘一頂,壯碩的身子那麼一撞,直撞得那幾個人站都站不住,末了還惡人先告狀,尖嗓子大叫,“看不看路,看不看路呀!眼睛長着玩兒的啊!”被撞得膽小的委屈卻不敢做聲,有膽大的看不下去反駁,“明明是你自己撞過來”話未完,前頭的劉麗伶睥她一眼,撞人的大媽女人立刻狐假虎威,“小丫頭片子!毛還沒長齊呢,就學會頂撞前輩了!膽子這麼大來龍瑞幹嘛,怎麼不去殺豬呀!這裡廟小容不下你……”罵罵咧咧沒個停歇,直到面試開始的通報響起,大媽女人才意猶未盡地“哼”一聲。一撥人又嘰嘰喳喳地走了。
莫名其妙鬧這麼一出,應聘生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幾個性子弱臉皮薄得眼裡都泛起淚光。但面試已經開始,千辛萬苦走到這一步,誰也不想這麼放棄。順序靠前的那幾個很快地整理情緒。路書秋看到數字爲1的應聘生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扯出一個笑容後進入面試房間。
等待的時間總是難捱的。路書秋不時地注意着那邊房間的動靜,有人進去或出來她都默默記住,以防錯過自己的號碼。“咯噔”的開門聲響起,路書秋擡起頭,5號的應聘生出來了。再一個就輪到自己了。
通報廣播響起,“6號,秦天。”有個長髮及腰的年輕女人聞聲從位置上站起來。她起身走到門前,伸手握住門把手,黑亮的長髮自兩邊垂下,微微一低頭,兩頰的頭髮便把臉擋住。她用另一隻手勾了頭髮夾到而後,路書秋注意到她的動作微頓,長長睫毛下一雙眼睛亮得不像話。這麼亮,彷彿做了什麼決定一般。不待路書秋再看,這個叫秦天的6號應聘生打開門進去了。
再出來時,她一臉怒氣,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側身丟下一句,“是非對錯都不分明的公司,不來也罷!”然後就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外面的人都是一頭霧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打量間都是疑惑不解。路書秋沒空理會別人,終於輪到她了。呼,放鬆,放鬆。默唸了幾句後,她起身進入房間。
進去時身姿挺拔,目不斜視,步子儘量迅速平穩。走到擺放椅子的位置,路書秋看向面試官的位置,正要
禮貌地問好,卻瞄到一張熟悉的臉龐。中間的那個男人?鼻樑上架無框眼鏡,沒有表情卻顯得溫和,這是,她搭便車的帥哥,白印懷?
對方顯然也認出她,眼神裡帶了絲笑意,好像在等她的反應。
只一瞬間的詫異,路書秋很快鎮定下來,微微鞠躬地打招呼,“各位面試官,你們好。我是路書秋。”
白印懷邊上一個圓臉的面試官點了點頭,示意她坐下,“請坐。”
接下來就是面試的問答環節。其實大公司的問題都是那麼幾個樣板。做足準備工作的路書秋答得四平八穩,滴水不漏。幾個面試官的表情似乎都很滿意。最後一個還有一個提問的機會,對方換了人問,那個人正是白印懷。
白印懷看向端坐在面試椅子上的人。她做得很好,從衣着動作到回答的表現,都是平穩中帶着嚴謹,任何細微之處都不曾放過。這樣年輕卻這樣謹慎,白印懷很有些好奇她的規規矩矩能做到幾分,略微一考慮,他捨棄了原先的問題,轉而問她,“剛纔發生的事情,你怎麼看?”
路書秋一聽就知道他指得是6號應聘生憤怒離去這件事,但凡大公司沒有不注重聲譽的,她自然記得這一點,當下面色如常地反問,“剛剛有發生什麼嗎?”
幾個面試官被她的識趣逗笑,有幾個還好玩似的看向白印懷,看他怎麼應付。銀灰西裝,一身儒雅的白印懷面色比她還要如常,只淡淡說,“不用繞圈子,只需說出你的看法就好。”
隔着透明的玻璃片,路書秋摸不準他的心思,但有些上位者不喜歡人拐彎抹角這一點她也是有聽說的,既然如此,她隨性直言了,“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她的做法卻不能贊同。”
白印懷依舊淡淡,“哦。爲什麼。”
路書秋扯一個嘴角,“因爲那樣很蠢。”
噗嗤。她這麼坦然的回答再一次逗笑了幾面面試官,就連白印懷的眼裡都隱隱含着笑意,可不是蠢嗎,在人家的地盤,在面試的場合公然叫板。何止是蠢,簡直是沒有腦子。
嚴肅的氣氛被沖淡了,路書秋闔了闔眼瞼,忽然反問,“你不問問,如果是我會怎麼做嗎?”
大概從沒有人主動要求面試官提問的,白印懷覺得有趣,從善如流地問,“你會怎麼做?”
路書秋直着身子微微向前,做出要人仔細聆聽的姿勢,表情卻是再嚴肅正經不過,她一字一頓回答,“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話語一出,房間一時無聲,被唬住的面試官反應過來後,一個個大笑不止。白印懷也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這個年輕的女孩子,還真是有趣。
路書秋這直言不諱的報仇說辭反響非常好,面試結束時,面試官們一個個都主動過來握手。輪到白印懷的時候,他的修長的手指握住她的,四目相對,她看到他淡色的瞳孔裡有笑意,“路小姐,期待下次見面。”路書秋同樣報以微笑,“謝謝。”離開大廈的時候,她心情很好並且信
心十足。
當天傍晚,路書秋就接到龍瑞的電話,通知她被錄取了,試用期爲3個月,下週一正式報到。
心情雀躍地過了兩天,週一時候路書秋早起去報到了。坐在新人專屬的辦公區域,摸着屬於自己的辦公桌,路書秋的心情難以言喻。
新的桌子,新的日曆,新的辦公用具,一切都是嶄新的,雖然是死物,看在路書秋的眼裡卻充滿了生機。
從今天開始,她也是新的了。告別過去,全新的路書秋。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
身爲新人的路書秋坐在辦公桌前趕一份報告。短促的電話聲響起,對面的柯令茹茹接了起來,“喂。噢,前輩。哦,好。好。”
聽着這不停的應聲,路書秋有些瞭然地問,“額外工作?”
柯令茹扶了扶眼睛,聲音很小,“嗯。那我走了。”
“嗯。加油。”
路書秋看着她離去。額外工作是跑腿的美好說法。試用期的新人對公司的前輩老人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免費勞動力。路書秋這一批的新人一共4個人,剛纔帶眼睛的是木訥的柯令茹,熱情開朗的甘露這幾天請假,還有一個叫江童的性子偏冷就坐在她邊上。
快中午的時候,報告初步完成只等稍後修改潤色了。路書秋這才起身離開位置,坐了這麼久,感覺自己軟趴趴沒有精神,去洗手間洗把臉清醒下好了。
路書秋來到了洗手間,在洗手檯洗了臉然後照鏡子梳理頭髮。隔間裡傳出聲音,好像有人在裡面小聲對話。路書秋耳力一向好,當下關了水,豎起耳朵仔細聽。是兩個女人的對話,一個說,“安排好了?”另一個嗯一聲。那個又問,“東西呢?放好了?”另一個遲疑了下,“有人在。不好下手。”那個拔高了調,“豬腦袋!”又說,“算了算了。給我編好了,演得像樣點!”另一個唯唯諾諾的應下。
沒一會兒,隔間裡傳來轉動門柄的清脆聲響,路書秋知道這是兩人完話要出來了,趕緊手腳輕快快步離開。
回到位置後,路書秋還在疑惑,隔間裡的那兩人到底是誰,躲在隔間低語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聽着對話那兩人好像在計劃什麼。到底是什麼呢?
在路書秋不得解之際,柯令茹回來了。路書秋有些奇怪,“怎麼這麼快?”
柯令茹臉色泛紅,顯然是奔跑過後的跡象,她氣息有些不穩地回話,“哦。到了辦公室,前輩又電話說她弄錯了,東西不在辦公室在她包裡,就回來了。”
“這麼巧?”跑過去又跑回來做着無用功也是常有的事,這些所謂前輩佔着資歷老不拿新人當回事兒。除了性子冷淡的江童不好使喚,路書秋等三人這一個月來早已習慣。
“嗯。”
“哦。”不知怎麼,路書秋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這感覺太飄渺她又說不上來。蹙眉糾結了一會兒決定不再自尋煩惱,接着工作去了。
外頭忽然傳來喧嚷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