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兩人緊緊靠在一起,心跳在彼此的右心房。
砰砰砰。
就好像對方的心跳在自己身上跳動一樣清晰。
路書秋在他的肩頭眨了眨眼,還來不及反應,又被拉下來,對上他分外嚴肅卻又無比認真地面孔。
“女人,認真聽着,接下來的話很重要。”路書秋又眨了眨眼睛,好半會兒才點了點頭。
“很好。”阿葉接着說,“等下我去引來他們,你抓住機會有多遠跑多遠知道嗎?這路上很多來往車輛,你機靈點攔下一輛上去後不要回頭知道嗎?”
叫她自己逃走。路書秋明白了對話的重點,又乖愣地點頭,“哦。”
“真乖。”阿葉難得見到這個女人如此順從乖巧的模樣,一時忍不住,用沾着灰塵和黑煙的手撫上她的臉頰。她下意識就要躲開,他輕輕制止,“別動。臉上有髒東西。”
路書秋便乖乖的不動。他長了厚繭的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柔嫩的臉頰,她只感覺有些發癢。他的眼神是那樣專注,神情執着溫柔,路書秋一時看得有些失神。
待到臉上的一點黑色被抹去,阿葉便收回手。他那隻被咬的右手上甚至還有斑斑血跡,路書秋清楚地看到自己用力咬下的深度牙印,在擡頭見到他左眼新鮮的淤青,因爲一切發生太快,他都沒來得及處理,就這麼將傷口置之不理,沒有及時擦去的鮮血變成暗紅色,配着那鋒利的牙口居然顯得有些猙獰。
路書秋看着眼前的人還對着自己笑,自己一陣愧疚,呢喃着,“對不起。”
阿葉沒有聽到,因爲先前被爆炸拖住腳步的隊伍已經反應過來,殺人威出門一向是20多少的標配,先頭被搞定2個,剛剛被撞被炸又損失了一大半,即使是這樣對方依舊還有七八個人。
現在這些受爆炸波及小甚至完全避開的七八人從四面八方奔跑而來。越來越近,到達離他們這裡不過時間的問題。路書秋終於又恢復了害怕,她躲在他身後,一隻手緊緊握着他的衣服下襬。
下一秒,她的手被他反手握住,擡眼對上他的眼,他的語氣恢復了平日的自戀張狂,“女人,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嗎,關於沒有男人要你的話?”
她當然記得,他把自己貶得一文不值,她可是大發雷霆。只是,她不解地望向他,這時候提這些做什麼。
眼見着敵人朝着這邊飛奔而來,阿葉卻一臉平靜,語氣甚至是戲謔的,他湊近她的耳朵,帶着一絲笑意,“雖然長得不好看,身材也不好,脾氣也差得要死……”他將之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然後忽然換了語氣,“可是,怎麼辦,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
路書秋聽得眼睛睜得老大,他這是在表白?
“給。”阿葉扔過一個東西。她接住一看,是自己被搶走的手機,“號碼我已經記下來了,所以你別想再逃出我的手心。”
長方狀的手機握在手心,隱約帶了他的體溫,她聽見他叫自己,“女人……”一擡頭他的臉盡在咫尺。
像是對着最珍貴的禮物,他在額頭輕柔一吻,語氣沉下來,鄭重地囑咐她,“快走。”
路書秋尚在遲疑,邊上冒出一個手臂上紋了身的男人,面目兇狠
地就朝她的方向衝來。
嘭。阿葉一記重拳將他放倒,回頭就是一句大吼,“還不快走!”
驚慌失措的路書秋彷彿像是一個生鏽的發條玩具,他一個命令她立刻執行。跑,快跑。拼命地跑,不要回頭。
她真的沒有回頭,身後傳來拳頭和男人肉體相撞的聲響,有人倒地的聲響,有骨頭被打斷的聲響。抨擊,廝殺,肉搏。她不敢聽卻不得不聽,她不敢想卻還是止不住去想,是不是他,受傷的是不是他,被打倒在地的是不是他,被打斷骨頭的是不是他,明明很痛卻強忍着只悶哼一聲的是不是他。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這個問題佔據了她全部的腦海。她知道身後有不甘心的敵人企圖追上來,她聽見他罵喊“臭女人!給老子站住!”嚇得她腳步更快,感覺整個人都虛浮起來。她又聽到那個男人被揍了一拳之後痛苦呻吟的聲音。是他嗎?是他吧,明明一個人在苦戰,卻還要分神保護自己。腳步越來越重,空氣越來越稀薄,她的急促狂亂的心跳清晰地響在自己耳邊。
砰砰砰,砰砰砰。可是他讓她快走,不要回頭。這一回,她願意聽的話。身體累到極致也沒有關係,幾乎不能呼吸也沒有關係。
他讓她跑。她就一定要跑掉。
不知道跑了多久,太陽在天空愈發炙熱,她的腦袋開始頭暈。腳下開始不穩,搖搖晃晃間忽然發現前面駛來一輛貨車,驚喜涌上心頭,她不管不顧衝到車前,張開雙手。
貨車司機在幾百米處停下,開門後就是一頓破口大罵,“你有病啊,突然衝出來?嚇死老子了!”
路書秋滿懷希望地跑過去,一隻滿是污漬的手攔在車門上,她的喉嚨乾澀,聲音也有些發啞,“大,大叔。快,快。前面有人,有人在打架。”
貨車司機看着眼前瘦小狼狽的年輕女人,眼裡有些不忍,聽到她說打架,表情有些異動,“你說打架?是不是一羣騎着機車的男人?”
路書秋不明白司機爲什麼知道,只用力點點頭,他下一句話卻將她的希望全部打入谷底,“又是威固幫那羣傢伙!媽的,這個月都三四次了!媽的,就不能換條路打?老子今天又要繞道了!媽的!”
路書秋沙啞着嗓子重複,“繞,繞道?師傅,不行啊。我有朋友在那裡。他一個人,他們人多。師傅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朋友?貨車司機眼裡閃過鄙夷,跟黑幫混在一起,她的朋友也不是什麼好人,只是她黑黑的一張臉,一雙眼睛特別明亮,驚慌害怕請求期待全部寫在臉上,他終究忍不下心,“這樣啊,丫頭,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吧。只是你那朋友我實在沒能力幫助。”
不能幫嗎?啊,路書秋忽然驚喜叫道,拿出手機對司機喊道,“警察!師傅,我們可以報警啊!我立刻報警。然後只要到那裡拖到警察來了就好了。”
司機不屑打斷她,“警察?警察敢插手威固幫的事?丫頭。別傻了。這年頭,兵不比匪好多少!”
又一個希望的火苗被澆滅,路書秋的神色都暗淡了,怎麼會,連報警都沒有用嗎。那她要怎麼辦?
到底怎麼辦纔好?
她一片慌亂,接近正午的時刻
,日頭火辣,金色陽光的陽光照在她臉上居然也不能抹蓋那毫無血色的蒼白,她的一隻手拿着手機,另一手依然牢牢握着他當時扔過來的頭盔,在車上跳下來時因爲太過恐懼她沒有將頭盔戴上,直到現在都一直抓在手裡。低頭看着藍黑相間,印着不知名圖案的盔面,她乾裂的嘴脣無聲地動了動。
司機開着門曬了一會兒也沒了耐心,粗粗叫說,“喂,你想好了沒有!要上車就趕緊的!不上我就走了啊!”說話還強調地敲了敲金屬的車門。
“快走。不要回頭。”男人沉厚的聲音在耳邊想起,路書秋忽然閉了眼一把將頭盔摟在懷裡,她緊緊抱着許下了成年之後第一個虔誠的願望。求求你,老天爺,請保佑他平安。
許完後她的表情堅毅,就這麼抱着頭盔扶着司機的手坐上副駕駛座。貨車開動的時候,她拼命地忍住,不要回頭,不要回頭,她這樣對自己說。
白印懷的辦公室裡氣氛很不尋常,裡面的人坐着站着,唯一相同點是都時不時地打量一下牆壁上的時鐘。咚咚聲音響起,開着窗戶,大廈樓頂的大鐘整點開始撞擊。十四下撞擊後厚重的鐘聲終於悠悠停住。
已經悠然坐下的劉麗伶抿一口自己泡的黑咖啡,勾起一邊嘴角說道,“都下午兩點了。白副經理,你早上不是說路書秋已經在路上了嗎?怎麼等了這麼久還沒到?她家難道住在郊外?”
白印懷冷冷看她一眼,“才兩點而已,劉副助理也太心急了些。”當初他跟徐克談好三天期限,今天是最後一天,然而不到下班的那一刻,即使早一分一秒他都不會放棄。雖然說來沒有依據,但他就是相信她。就像自己當初要她的信任,這一次,他也給予她同樣的信任。
房間裡的其他人卻有不同的想法,等了大半個早上沒等到人,連午飯都是匆匆解決又回來繼續等的徐克,此時不免有些疑惑個猜測,而他的位置讓他不用將這些埋在心裡,他換了個姿勢坐着,開口說,“白副經理,你說路書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現在還不出現?”
白印懷也爲這個問題煩惱着,九點多的時候明明還通了電話,後來手機就打不通了。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他也急切的想要知道。
沒有得到答案的徐克又說,“要不,你再打個電話試試?說不定現在能打通了。”
再打?反正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白印懷嗯一聲又拿起桌上的手機撥出去。嘟嘟嘟,幾聲聲響後,沒有之前冰冷的機械女聲。白印懷的眼裡閃過驚喜,這是開機了?
像等了一個世紀,電話終於接通。耳邊傳來一個沙啞又微微喘氣的聲音,“喂,是白副經理嗎?”
終於聽到她的聲音,知道她的平安,白印懷心裡的石頭放下來,他語氣關切地問,“是我。你在哪裡?”
路書秋一下貨車道了謝飛快跑着坐上電梯才記起把手機重新開機,電梯剛停下,就接到白印懷的電話,她一邊腳下不停地向辦公室小跑去,一邊接起電話,等到他問她在哪裡時。她已經來到門口。
“喂?路書秋?”
白印懷沒聽到回答,皺着眉頭叫她的名字。
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打開,一個疲憊的聲音傳來,“白副經理,我在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