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請我進去嗎?”兩人大眼瞪小眼在門口對望了一會兒,白印懷率先開口。
楞了許久的路書秋終於回神,“哦。好。”終於讓出路來,“那個,請進。”
白印懷一路面帶微笑地進屋,自發自覺地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又伸手要倒桌子上的水。
路書秋連忙走過去,“我來!我來就好。”幾乎是搶過水壺,給他倒了水又遞到他手上。
“謝謝。”白印懷道謝,喝了一口又把被子放回去。
路書秋穿着襯衫頭髮睡得有些凌亂,但是此刻最讓她凌亂的是突然出現說想她的白印懷。這一個下午她刻意地忽略車禍的消息,不管甘露怎麼哄怎麼嘲諷她都不爲所動。
那個晚上明明說好的,他們兩個做不成戀人,那就連普通朋友也不要做。
那他現在是什麼情況?肩膀手肘處還包着紗布,身上是白色的病服,就連腳上穿得都是醫院的素色脫鞋。他這樣一幅病人的模樣,爲什麼不好好待在醫院裡,呆在他應該待着的病房裡?
“白副經理……”她有些艱難地開口。
“叫我印懷。”
“白副經理,你……”
“叫我印懷。”
“不是,白……”
白印懷擡頭認真地看着她,第三次糾正,“叫我印懷。”
路書秋咬着脣,就是不能如他所願地開口,乾脆省了稱呼切入正題,“你傷得嚴重嗎?我想你應該待在醫院裡,多休息纔好。”
“還好。只是擦傷而已。醫生說沒什麼大礙。”白印懷神色淡然。
“這是車禍又不是什麼小事,白……你還是去醫院裡再仔細檢查下吧。”路書秋儘量委婉地說,“你的傷……”
白印懷說,“小傷。”
路書秋並不信,“車都報廢了,你怎麼可能只是小傷?”
白印懷點點頭,“嗯,車報廢了是挺可惜的。要不哪天有空你陪我去看看吧。”
路書秋眼睛睜大,“什麼?看什麼?”她有沒有聽錯。
“看車。”白印懷解釋說,又補了一句,“新車。”
怎麼扯到車上面去了,路書秋又靠前一步,試圖溝通,“不是,那個。我們說得是你的傷……”
“小傷。”
“不是,你聽我說……”
“哦,對了,手機沒電了。”白印懷用完好的那隻手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手機扔過去,“麻煩你幫我充下電。謝謝。”
路書秋下意識接過,拿起手裡的東西一看,唔,和自己的充電器是通用的。誒?
“那個,醫院……”
白印懷聞言眼瞼垂下又擡起來,“你要趕我走?”
他琥珀色的瞳孔在客廳的燈光照射下分外有神,眼裡是淡淡的受傷,語氣又弱。路書秋一下子就忘了要狠下心,“我不是這個意思。”
幾乎是立刻順杆下滑,他露出一個清俊的笑,路書秋只覺得一室裡都是迷離的花香。
“真的嗎?那我今晚就住這裡了。”
“好。”路書秋愣愣地應着。
“嗯,我這沙發不錯。我就睡這裡吧。”
路書秋被催眠似得正要點頭,“好……誒?”什麼,什麼沙發?“睡這裡?你?睡我家?”
“是。這麼遲了醫院也關門了。”白印懷答得理所當然。
市區醫院晚上十點就關門?騙誰啊。
“白副經理,我覺得你睡這裡,不太好吧。”
“你剛纔答應了。”
“不是。我剛纔沒有聽清楚。你睡這裡,真的,不太方便。”
“你剛纔答應了。”
“你看這裡又小又擠,也沒有客房沒有牀給你睡。你手又受傷了……要不我叫車送你回去?我是說,回你自己家?好嗎?”路書秋覺得自己這個主意不非常錯,合情又合理。
白印懷並不這麼覺得,他只是把眉頭一皺,斷然拒絕,“不好。”
路書秋還想再勸,他又露出那種受傷的神色,聲音極淡極淡,“你剛剛,答應了的。”
“不是。你是病人而我家又沒有多餘的牀……”路書秋拒絕得越發艱難。
白印懷瞅了她一眼,用包着白色紗布的手拍了拍沙發,“我可以睡這裡。”畢竟是受傷的手,雖然他一直強調是小傷,但稍微一動作還是扯到了傷口,他發出輕微的嘶聲。
路書秋的心房猛得一跳,他一定是故意的,她知道他是故意的。理智告訴她,不能答應,絕不能答應。明明跟自己說好要斷絕這些不必要的糾葛怎麼能前功盡棄。
他是她的上司,他俊朗優秀,公司裡喜歡他的女人一大堆,她何必參一腳?再說他們不合適。她竭力追求的一切,他看起來早就擁有了。他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她可以想象。拒絕,一定要拒絕。
她剛下了決心,看了他一眼,立刻又遲疑了。他以這樣一幅姿態出現,又近乎示弱地要自己留下他。他的眉眼,他的面龐,他嘴角的一記淡笑,無一步映在她的眼裡。要很多很多副的鐵石心腸才能讓她對今晚的他冷酷決絕。
而很明顯的,目前的她沒有。
哎,她還是做不到啊。
路書秋無聲地嘆氣,肩膀也認栽地聳拉下來,對他搖搖手,“我去幫你充電。”
白印懷的眼迸射出亮光,她的鬆口讓他整個人都開懷不已,扯出一個極大極大的笑容,對她說,“好。”
路書秋被他笑得有些眩暈,忙轉身掩飾說,“那,我先去了。你,你,你就在這裡坐着吧。”
“好。”白印懷答應地很快,然後看着她有些慌張的腳步,臉上的笑意更甚。
路書秋在臥室裡墨跡了許久,給他的手機充上電,又在櫃子裡翻找,準備翻一牀出薄被給他蓋,找了好幾遍都沒找到。然後想起那一牀早上的時候已經被自己浸泡在洗衣機裡了。
她一個人住,爲了保持衛生纔多備了一牀薄被,現在那一牀正軟趴趴溼噠噠地在洗手間裡躺着。她在洗手間和門口望了望,想着客廳的人還在等着,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了。
沒有多餘的被
子……
路書秋覺得腦袋上空都是成羣的烏鴉飛過。
不知待了多久,外頭的白印懷叫她了,“書秋?”
路書秋連忙應着,“在!”然後咬咬牙走出去,扭扭捏捏地開口解釋說,“那個,那個,你不能睡沙發。”
白印懷微微一滯,擡眼問她,“你還是要趕我走?”
“不是,不是。我沒有趕你。”路書秋猛搖頭,“我的意思是,你還是,還是睡屋裡的牀好了。”
白印懷又是一滯,頓了頓然後問她,“我睡牀?那你呢?”
面前的人腦袋低得極低,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我……牀……”
什麼?白印懷自認耳力還行,此刻卻皺了眉頭,“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她又支支吾吾半天。
白印懷還是隻聽到零星的幾個字,他有些無奈地嘆氣,“書秋,你擡起頭,好好地、清晰地再跟我說一次?嗯?”
路書秋順從地擡頭,目光觸及他的一瞬間,滿面通紅,幾乎是結巴着把意思表達出來,“我我我我,牀,牀,牀……被被被子,一一一一條。你你你你,不不,不夠。所所,所以,我,我想,你介,介不介意,我我,我們,一一一一,一起……”
白印懷仔細聽着,然後理順了開口說道,“你的意思是,被子只有一條不夠兩個人蓋,所以我們一起蓋一條?”他說着眉頭倏地跳動,嘴角的笑不由自主地泛開來,“書秋,你這是邀請我和你,嗯。”他斟酌了一下用詞,語意委婉,“同牀共枕?”
路書秋只覺得唰一下,不知哪裡冒出一團火將她從頭到腳都團團圍住。她的臉很燙,手心火熱,整個人都像被烤了一樣,連站立都覺得難安。
她徒勞地解釋,“不是……因爲,被被,被子……”真的只是因爲被子不夠啊。
白印懷笑着站起來,走過來,在她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已經到來她面前。他的個子高,她只到他的下巴,她擡頭有些羞惱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就低下頭,身形一動,準備遁走。
“別走。”他伸手拉住她,她的腳步停住。他的手微微一用力,順勢將她拉近身前,然後一把攬住她。
路書秋的身體驟然繃緊。
白印懷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摟着她,下巴輕輕地摩挲着她的發間,他的語氣裡是隱藏不住的欣喜,“書秋,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說着真的輕輕笑了起來。她只覺得頭頂一陣輕微的呼吸,耳邊被弄得有些發癢,忍不住動了動。
他以爲她要掙脫,單手將她樓得更緊。
“別動。書秋,別動。”他請求着,待到她安靜了一點,又輕輕地蠱惑地開口,“書秋,你知道嗎?我喜歡你。”
路書秋從沒有聽過他這樣的語氣,呆愣間,額頭被一個溫潤的東西觸及,她擡高頭,他的吻輕輕落下。
“我真的,很喜歡你。”
屋裡一片亮堂,她也明明睜着眼,卻覺得面前閃過一道更利落的光,一霎衝破她全部的世界。
白印懷在對她告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