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燕最終將那封信交給了西鑰媚兒,媚兒見虞應還未醒,便拆開信看一看,萬一是什麼軍情大事,也好早做決斷,這封信正是扶風寫的,說道最近在他的帶領下番朝已經連連後撤,只是他們知道虞應的行蹤,怕他們會在半路行刺,若是一國無主,那麼嬴朝的士氣勢必受到影響,太子尚在襁褓之中,所以他擅自做主,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希望皇上能不怪罪他。
媚兒想着這樣一個謫仙似的人要去打仗,她的心便不能平靜,再想想自己這麼多年都被他騙了,她更是如鯁在喉,虞應還沒醒,但是對他的怨氣已經少了大半,只等他醒過來,好做好準備,防備着有人來行刺。
不過幸運的是一路無事,他們順利地回到了郢都,那些被拿下的城池雖沒有全收回,但是扶風的領軍才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何況媚兒清楚得很,那時候他們在谷中之時,扶風的武功就在她之上,她不過是花拳繡腿,雖也能對付幾個混混,但是真正遇到厲害的角色時,肯定是他們的手下敗將。
扶風這麼多年在邊塞經營商隊,若是他向番朝的人施加壓力,這場仗他不可能輸,媚兒這時候才覺得他纔是真正厲害的角色,這場戰事正是爲他正名而來,而且來得剛剛好,此刻若是說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她想她也不會過分驚訝的。
等兩人回到郢都,再次見到扶風時,他身着戎裝,身上少了些邪魅之氣,多了幾分戰場廝殺的戾氣,但是媚兒見到他仍覺得很親切,並不因這一切而怨恨他,好像怨過了,恨過了,現在這一切都不算什麼了,只是對於他隱瞞她這一切有些不高興。
那日,皇上在宮中舉辦宴飲,媚兒特意讓方遲給扶風帶信,要在宴飲後見他一面。
在池塘邊靜候着扶風的到來,又是六月了,荷塘的荷葉田田,隨風飄搖,煞是好看,只聽見身後有人喚道:“媚兒!”
媚兒回頭見是他,扯出一抹笑來:“扶風哥哥,你瞞得媚兒好苦!”
扶風笑道:“我之前也並不知曉自己的身份,是後來皇上告訴我的,我才知道他一直留我的身邊的意圖。”
媚兒嗤笑:“難道這一次的事不是你設計的?格娜公主怎會突然就不見了,風邦一定要對我朝開戰,趁此機會番邦入侵,你就能正大光明地出現。難道虞城的死不是因爲你?難道不是你將我一步步引入如今的困境?”
扶風道:“當初,我並不知道我的身份,對你的一切皆是真心,不想你因爲仇恨而使自己命喪黃泉,至於格娜,我是派人去保護過她,至於他們如今在何地,這一切都是天意,或許他們樂而忘返也未可知。”扶風心道:至於虞城,我更沒有對不起你分毫,他正安然無恙,可是你們倆註定此生有緣無份!
媚兒輕聲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騙我,這許許多多的事看似不經意,但是事事都在你的算計之中,既然你說你之前不知曉自己的身份,那我便信你,反正於我已經不是什麼有意義的事了,只要你自己無愧於心就好!”
扶風看着滿荷塘的荷葉搖曳:“當日我們出谷,師父便吩咐我們要相互扶持,雖然後來一南一北,但是我卻從不敢忘,只待你有一日能來找我,後來看你步步深陷泥潭,也不是我之所願,對你的每一個決定我都支持你,當然除了那同歸於盡的法子,並不曾對不起你分毫,我有事瞞你是我不好,可是你也不能就這樣抹煞我們多年的情分。不管我以何種方式獲得,如今這身份是我應得的,若是一定要說虞城的事,是我不好,我也不曾想到會令他失血過多。”
媚兒閉着眼,搖頭道:“別說了!我已知曉!今日找你來只是想問你爲何瞞我,既然你說你之前不知道,那我也就放心了!只是那包藥我是不會再用了!”
扶風有些詫異:“你怎麼突然想通了?”
媚兒道:“過去,我只道事在人爲,可是並不知道有天意這回事,現在我纔想通,這一切的一切是我自己的選擇,也是天意的選擇,你過去說笑,說讓我禍亂朝綱或者讓他們兄弟相殘,後來果真是一一應驗,這一切不是你的主導,卻讓我深陷其中,不能解脫,父母族人的仇我只能來日到了黃泉再向他們請罪,今生已經累得虞城爲我喪命,不能再讓他爲我喪命了,他對我包容到你無法想象的地步,這是我不能還清的,我本來想走,他卻讓我殺了他,寧死也不願我離開,若是負了他,連我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你能想通當然更好,我也不想看到你一直被仇恨矇蔽,失去了生活本來該享受的美好,過去總聽說那些俠士一生只爲一人臣服,我看也不盡然,不過是他沒有遇到值得他義無反顧的人,執著的人身上有種精神值得人佩服,但過於執拗反倒不好,如今你能想通,不論是對你自己還是對你身邊的人都是最好不過的,不管怎樣,不管未來你遇到多少困難,只要你向我說,我便會幫你!”扶風看着晚風略過荷塘,心中波瀾不驚。
媚兒笑道:“感覺自己真傻,執著了那麼久,一下子就頓悟了般,也不知這是福是禍,過去只道自己心思機巧,卻不知道在扶風哥哥面前,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扶風拍了拍她的腦袋:“你這是拐着彎地罵我啊!”
媚兒摸着腦袋:“誰讓你瞞了我這麼久,我不過說你兩句,你就打我!我要去告訴師父,說你一直欺負我!”
扶風望着她笑,看得媚兒都不好意思了,兩人一同傻笑。
扶風心道:師父現下才懶得理你呢,師父正忙着撮合竹溪跟容辛呢!
晚間扶風回到望月閣,到三樓的淺袖閣,只見窗邊站着一個黑衣男子,他也不理會他,徑自坐下:“你明日真要走?”
黑衣男子道:“看到她不再爲仇恨所困擾,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扶風道:“你就不想當面向她告別?”
黑衣男子搖了搖頭:“雖知情深,奈何緣淺,不見也罷,見了也是徒增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