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光閃動,沈青楊的話並沒有引起童伯的太多驚詫,乾癟的老臉也滅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又佝僂着身子點點頭:“這些東西都很金貴,二少爺還是不要輕易戴他纔是!”
沈青楊凝神盯着燭火,童伯是在警告自己嗎?每一張面具都意味着要死一個人,他究竟有多少這樣的面具?沒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知道。老丁跟他沒有任何仇怨,更沒有什麼交集,只因爲認識我,便被童伯給扒了臉皮!
非心狠手辣之人不能做的事情,但在童伯看來並不算什麼大事。爲我所用纔是關鍵,所以他所收藏的面具或許跟他無關,或許是他的仇人!
“二少爺的兄弟訓練有素,整個宅子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下,所以我說沒有人敢私闖進來。”童伯唏噓道:“你沒有辜負老爺的一番心意,看來申二爺的願望達成也不是沒可能的!”
“我爹有什麼願望?還不是跟那些老鬼鬥?結果卻是現在這樣子,我不會去學他,更不會玩失蹤,敢作敢當纔是真漢子!”沈青楊伸了一個懶腰:“童伯,您對大嶼島是不是很瞭解?”
“跟那些老鬼鬥要有超強的實力,不是誰都能斗的,當年申二爺運籌帷幄,整合四方勢力在旗下,名動中海,威震四方,那時候也是華人最揚眉吐氣的時候!”童伯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卻對沈青楊的問題不作正面回答。
“據說當年請來兩位華青老大坐鎮中海,人稱五爺六爺的是吧?”
“有這事!”
“五爺是臺灣華清組織派來的,六爺是香港華清組織的?”沈青楊盯着童伯的老臉,老傢伙沒有太多的表情,那張臉就好像不是他的似的。沈青楊的心頭一陣驚顫:這張臉是童百川嗎?
童伯思考了片刻笑了笑:“二少爺的信息很靈通,是有這麼回事,我記得不是很牢固,當時我只是老爺的兄弟,沒有資格知道其中的內幕
!”
“據說五爺回了臺灣,六爺死在了中海?”
“不清楚啊,老大們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老爺沒有說過,況且後來偷天盟分崩離析,那些事情就誰也誰不知道了。”童伯嘆息一聲:“二少爺爲何問起這件事?”
沈青楊憨笑一下:“鬼影是臺灣人,由此及彼而已。童伯,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大嶼島的老鬼您究竟瞭解多少?比如鬼影堂和花谷別墅!”
童伯爲什麼能夠提供花谷別墅的構造圖?圖紙是從哪來的?他爲什麼不讓自己先進攻三間房?他爲什麼通知老爺子?凌燕北與童伯之間的關係難道真的是主僕?一系列的問題都在困擾着沈青楊,不能一貫地去猜測,沒有真憑實據的猜測會讓自己陷入無妄的深淵。
童伯嘆息一聲,老臉壓得很低:“這個問題很複雜,老爺都幾乎無法回答,但今天你問對了人!鬼影堂的信息你有掌握,在尾嶼和大嶼島的時候我也曾跟你提起過,但花谷別墅的老鬼英田介卻瞭解不多!”
沈青楊點點頭:“英田介是黑龍幫的副幫主,黑龍幫老大英田正的弟弟,十年前與凌伯父在古礦交火的主要對手,據我瞭解他也是國際刑警組織紅色通緝令中的人物。潛逃大嶼島隱藏多年,新近又策劃了兩起大案:中海國際刑警監獄搶劫案和尾嶼島遠山堂命案,現在他死了!”
童伯驚疑地看着沈青楊,渾濁的老眼露出不可思議的目光:“你對他的瞭解比我還多,用不着我多解釋了吧?”
沈青楊深呼吸道:“這些只是皮毛而已,我想知道更多鬼影的信息!”
“他被你殺了,咳咳!”童伯的老臉終於露出笑容來,但很僵硬,跟帶着面具如出一轍。
老傢伙的話說得滴水不漏。沈青楊發現他在迴避鬼影的問題,無論怎麼引誘他都不肯透出半個字來。
“鬼影堂只是鬼盜叟勢力的一個分支,另一股勢力遠山堂被英田介控制了,而後遠山船隊的老大齊遠峰又被他暗殺滅口,童伯,難道您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沈青楊把菸蒂掐滅問道
。
童伯沉默了,思索了半天才嘆息道:“鬼盜叟勢力其實是有三個堂口,鬼影堂和遠山堂是兩個,還有一個堂口,是內堂,不過除了鬼盜叟以外誰也不知道內堂的情況,連傳聞都不曾有過。”
他說的是事實。從出海行動到現在,沈青楊幾乎沒有找到鬼盜叟的勢力!遠山堂和鬼影堂已經掌控在別人的手中,內堂勢力根本沒有露面,是否存在還是一個問題。傳說中的鬼盜叟勢力在幾年間迅速壯大,但卻又神秘的土崩瓦解,這期間定然是發生了某種事件!
沈青楊點點頭:“您知道鬼盜叟尊姓大名嗎?”“沒有人知道,十年前我便知道他是高人,是偷天盟的四方勢力之一,坊間傳聞說他在十年前的事件中反水,造成了偷天盟分崩,也有傳聞他到了大嶼島,其後的事情你也瞭解一些,兩個堂口紛紛反水,各自爲政,到現在已經不存在什麼鬼盜叟勢力了。”童伯靠在沙發裡喃喃自語。沈青楊起身活動了一下胳膊:“ok!我明白了一點兒,鬼盜叟勢力退出中海後得到了很好的發展,但也沒有避免被英田老鬼算計,三個堂口土崩瓦解,鬼盜叟遁世了或是已經被人間蒸發了!”
“也許是!”
“但英田介卻沒有死!”
“你方纔說他被炸死了啊,二少爺!”童伯臉色疑惑地看着沈青楊,這個年輕人的判斷力和推理能力超羣,所有信息整合起來所得到的結論竟然如此清晰地展現出來!童伯的心不禁一沉:他是個難纏的對手!
“這與當年偷天盟的情況有異曲同工之處,臺灣的五爺也許並沒有回臺灣,香港的六爺或許沒有死!”
“二少爺怎麼會有如此推斷?”
“猜的,哈哈!”沈青楊活動着腰身:“童伯,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哦,該休息了!”
“什麼事啊?”
沈青楊憨笑一下:“過一段時間我會去緬北,找屬於我的那張面具去!”
“二少爺……”童伯還想說些什麼,沈青楊已經緩步出了小客廳,童伯微眯着眼睛望着沈青楊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種詭異的神色
!緩慢地起身端起茶几上的茶盤,收拾好小几才走出客廳。
沈青楊的耳朵動了動,後面傳來童伯的腳步聲,很輕。這幅面具到底是誰,沈青楊並不什麼關心,如果是童百川殺的人,自然會有人認得。老爺子、凌燕北、夏夕煙等那些偷天盟的元老都會認出來是誰,之所以把這個問題拋給童伯,沈青楊是有所考慮的。
他一味強調不要輕易戴着這幅面具招搖,就跟他曾經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先攻擊三間房的事情一樣!童伯對自己的行動很瞭解,但卻對自己的性格不瞭解。傭兵最關鍵的原則,是一切行動都會經過精心策劃,忠實於自己的判斷,而不是根據別人的建議輕易改變。
沈青楊沒有聽從童伯的建議,先打的三間房,而後纔去花谷基地。如果聽從了童伯的意見直取花谷別墅的話,現在兄弟們早已經粉身碎骨了!當然還要拉一個墊背的,就是英田介!退一萬步而言,自己沒有任何理由不去花谷別墅,童伯也沒有想到,因爲手握花谷別墅的結構圖,首先攻擊別墅纔是最佳選擇!但事情的發展出乎了童百川的預料!沈青楊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最易守難攻之地是花谷別墅,而不是三間房!
童伯給的花谷別墅結構圖時並沒有說那裡會被炸燬!殺人的刀總是藏着鋒刃,齷齪的陰謀常常披着堂皇的外衣。沈青楊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在沒有弄明白童百川的身份之前,絕不開始下一步行動!
別墅二樓小客廳。凌菲拉嚴了窗簾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沙發裡面的爹,俏臉猶豫道:“爹,您跟他聊得很開心?”
凌燕北點點頭:“是啊,他的判斷力極強,推理能力更是無人能及,很像一個人!”
“你說的是二叔?”
凌燕北搖搖頭:“比君慈的思維縝密得多,也比他更有理性,客觀性很強,只是缺乏沉穩罷了!”
“咯咯!那像誰?不會是您年輕的時候吧?”凌菲嬌笑着走到小沙發前給凌燕北揉肩:“您一向很挑剔的,他就那麼完美?”
凌燕北若有所思道:“當年有一個人物在盟裡的地位很重要,至少在我之上,只是跟鬼盜老鬼走得很近!”
“您總是提起那些陳年舊事,我又瞭解多少?若不是這段時間青楊哥的出現,您也不會跟我嘮叨那些風雲人物呢
!”凌菲淺笑道。
“菲兒,有些事情你要多瞭解一些纔好!我說的那個人也曾經名動中海,當年爲了力挺中海華人,華青幫美國總部層派來兩位大哥級的人物,其中一個就是齊五爺!”
“又是齊五爺!”凌菲嗔怒道:“一個是申二爺,一個是齊五爺,在您眼裡都成了神一般的人物,現在卻一個也不見!”
“你是不知道!五爺的判斷力和決斷力超強,他說服了你二叔收服鬼盜叟勢力,認爲如果要成事,只教訓幾個土著警察和無賴的政客是不足以的,要聯合大勢力共同抗爭纔是王道!”
“結果呢?您說鬼盜叟反水了!”
凌燕北的老臉低沉,心裡卻五味雜陳。就是因爲這件事,偷天盟解散後,五爺便銷聲匿跡,傳說他回了臺灣,這麼多年卻沒有半點消息。
“五爺叫什麼名字?”
“齊飛鴻!”凌燕北嘆息一聲:“不提他了,方纔你和青楊去巡視了?”
“嗯!他的那幫弟兄警惕性很高,整個老宅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下,很得力的!”凌菲微笑着看了一眼凌燕北:“爹,您說和二叔的約定什麼時候能實現呢?青楊哥已經出現了啊!”
“你着急了?”凌燕北的老臉展顏一笑:“你二叔的本領在於運籌帷幄,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解決之前,我們的約定就不能成行啊!但有一點你要把握住,青楊是個難得的孩子,你們好好相處就是,無論什麼情況爹都不會干涉!”
“爹!”凌菲被老頭子的一席話說得俏臉通紅:“不跟您說了,我去休息!”
凌燕北苦笑着走進臥室,心裡卻空落落的。他不是沈青楊,他是血影!老爺子爲什麼把這樣的一個人當成了君慈的兒子?他既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還爲什麼任由事情的發展?是將錯就錯的好還是應該挑明?
他是誰?難道只是一名爲了金錢而泯滅人性的傭兵?還是擔負着某種特殊使命的厲害角色?凌燕北嘆息一聲,在沒有揭開血影的身份謎團之前,一切都存在着未知。老爺子也許是算準了兩個孫子不會回來,將錯就錯,纔想出了這個辦法。他沒有錯,血影也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