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傢伙的話一出口,沈青楊的眉頭便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怎麼知道這個蠻荒之地的名字?這裡是中海市,邊陲重鎮,而班布森林遠在尼日利亞,相差何止千里!
老頭子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沈青楊,老臉活泛起來,站起身嗤笑一聲:“嘿嘿……時間不早,我得上工去了!”
日上三竿,陽光溫暖。沈青楊平靜了一下心緒,將銀質伏特加酒壺揣在懷中饒有興致地看着老頭子,面無表情。
“你說你能幫我!”生冷的話憑空砸到老頭子的耳中,很硬的感覺。沈青楊的話一出口,臉便漲紅了一層,他根本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幾年來的傭兵生涯多少次都是死裡逃生,沒有人幫助他,關鍵是他不相信任何人。除了那個死在自己懷裡的副隊。
老頭子伸了一個懶腰,嘴裡的大黃牙發出一股酒氣來:“我說過,但不是現在!”
“你的工錢我付了!”仍然是生硬的話。
“嘿嘿……這話怎麼說?你知道我一天賺多少錢嗎?不過你出的價錢合適,我還是可以考慮的!”
“多少?”沈青楊掃了一眼駝背彎腰的老頭子,這樣的年紀,這樣的身子骨,一天能賺個生活費已經是不錯的收入了。
老頭子看着沈青楊嘴裡“嘖嘖”兩聲道:“你付不起佣金的!”說罷便搖晃着身子向小街的對面走去。
沈青楊忽然笑了一下,我付不起他的佣金?呵呵!來中海兩日,碰到的都是稀奇古怪的人和事兒。在機場安檢的時候有女人盯梢,現在還判斷不來是什麼勢力。
昨夜遇見個瘸子偷走貼身的畢業證,現在又碰見一個邋遢的老傢伙。不過根據沈青楊的判斷,此人定然非等閒之輩:他知道昨夜那個偷東西的賊在哪,更重要的是他能聞出酒壺上面有班布森林的味道!
沈青楊不信老傢伙說的是真話!甚至他方纔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但目的是什麼?只爲騙他一口酒嗎?顯然不是,因爲自己連老傢伙的一日工錢都付不起。他不缺酒錢!
沈青楊整理了一下夾克跟在老頭子後面。小街很破爛,街邊的各種店鋪都已經開門營業了,街頭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各種不同的語言交織一起,雜音讓人心煩意亂。
沈青楊有足夠的定力屏蔽外界的驚擾,這是傭兵所必備的,也是在獵人學校學習的科目之一:抗干擾力!所以,一經鎖定目標,無論外界有什麼干擾都不能阻止他行動。
“年輕人還是找個職業纔好生存,不要像那些瘸子似的,走路的傢伙都給弄丟了……”
兩人相距不遠,他的聲音很滄桑,歷經俗世磨礪的感覺。沈青楊不爲所動,心卻升起一絲暖意。自己的職業是傭兵,爲金錢而戰鬥,不過從班布森林一戰之後便不是了。
“你說我付不起你一日的工錢?你可以開個價錢!”沈青楊懶散地看着街景,老頭子的始終在自己五米範圍內。耳中忽然傳出一陣急促的“嘀嘀”聲音。
這是電子音,從波長看應該是BP機,從聲音質量看應該是索尼漢顯。沈青楊的耳朵動了動,便看見老頭子從懷中掏出一隻煙盒大小的黑色BP機,看了一下,臉上露出難以捉摸的笑。
“開個價錢?”老頭子將BP機揣在懷中呻吟了片刻:“請我吃一頓大餐吧,這是最便宜的價格!”
沈青楊點點頭,右手不經意地做了個“ok”手勢。這是與兄弟們聯繫的特殊手勢,意思是“如你所願”!不過沈青楊很快將收放在戰術包上,沉默地跟在老頭子後面。
不經意間自己已經暴露得太多!在機場安檢時候的那些證書,昨天的獵人學校畢業證,今天的伏特加酒壺,現在的習慣性手勢——沈青楊有點懊惱,心抽搐了一下,隨即淺笑道:“上哪家?是帝王酒店還是凱賓斯基?”
“那是上等人才去的地方!”老頭子一呲牙笑了笑:“我享受不了那環境,咱們去易水齋!”
早飯才吃完又要吃中餐,沈青楊真不知道那些一日幾餐的人跟豬有什麼區別。在叢林作戰的時候,都是幾日水米不進,而且還要防範敵人的偷襲。
小街很快走到了盡頭,中海的城市樓羣盡在眼中。沈青楊懶散地望着遠處的樓羣,那裡纔是真正的中海市,這裡不過是城郊結合部,雖然也有樓,但跟市中心差得太遠。
“草市在西南,有時間你可以去那裡逛逛,運氣好可以找個好工作!”老頭子嘟囔着回頭看了一眼沈青楊:“你有什麼特長?比如電焊之類的。”
沈青楊搖了搖頭:“不會!”戰術包裡有特種電焊資格證,沈青楊刻意掩蓋自己的身份,從現在開始不能輕易暴露。
“呵呵!只會開槍殺人?這個可不好,很容易墮落!”老頭子瞪着猩紅的眼睛:“不過要是有功夫還是能找一份體面的工作,比如去邢天閣當保安,不過那裡的能人太多,不太好討生活!”
“我會做菜……”沈青楊忽然想笑,做菜是自己的愛好之一,是和殺人同樣的愛好。放下狙擊步拿起菜刀是同樣的享受。
“做什麼菜?”老頭子忽然眼睛冒光,站在沈青楊對面大量一番:“像廚子!”
“我該怎麼稱呼你?”沈青楊忽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請他吃了一頓早餐竟然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啞伯!都叫我這個,還有個外號叫陳八!我沒有名字。”
老傢伙會說話!沈青楊懶散地跟在啞伯的後面,想着該如何獲得重要的信息。
“草市你不喜歡去也可以去黑石,那裡更好找工作,不過全是苦力,你有力氣就能活口!不過我看你不像是吃苦的人,當兵還養得這麼肥!”
“我不是當兵的,啞伯!”沈青楊冷冷地看着老頭子的背影,若非是他知道那些重要信息,沈青楊會一腳把他踹死,囉嗦鬼!
“你的黑鷹戰鬥夾克衫,戰術揹包,銀質伏特加酒壺,還有那個打火機,都說明你是個當兵的,說不定還是個僱傭兵!”
沈青楊對自己暴露的這些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因此沒有任何驚訝,而是一笑了之。
“還有你的手,有一種血腥味道,是不是殺了人逃出來的……”
“啞伯,你的話太多!”
“嘿嘿!無聊而已!”
“從現在開始你可以講講中海,草市和什麼黑石鎮!”沈青楊的聲音太冷,啞伯顯然被震懾了,老眼掃了一下沈青楊,發現他的臉有些蒼白。
本來很英俊的臉,只多了幾塊贅肉,變得跟個廚子似的。啞伯乾笑一聲:“老頭子多嘴了!一頓飯錢只能買到這些信息,其他的我不會多說……不過也可以多告訴你一些,算是早餐那口伏特加酒錢!”
沈青楊對啞伯的身份已經有了足夠的瞭解,就如老頭子對沈青楊的瞭解一樣。兩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是老奸巨猾,混跡在魚龍混雜的社會老油條;一個是經過特殊訓練,有着獨特技能的異類傭兵。
不過兩個人都藏了機巧!從啞伯的行爲舉止來看,他沒有看起來那麼老,至多不會超過五十歲,雖然看起來很老,歲月滄桑,生活艱辛所致。
他能抓住自己的特點進行理性分析,一個原因是他有識人的經驗,還有可能是預先對自己有所瞭解。既然他知道那個有銀質伏特加酒壺的瘸子,不能排除他們是一丘之貉。
沈青楊依舊淺笑,聽着啞伯講關於中海的三個“衛星城”的信息,無外乎是三個地域的特點、風物和人。沈青楊已經對此瞭然於胸,不必多瞭解便可知那三個地方是魚龍混雜的亂世之地。
陳晨是中海人,不過沈青楊不知道他究竟是哪裡的人。傭兵隊是鬆散的隊伍,尤其是像“勇士隊”這樣名不見經傳的隊伍,二十八名各色人等不過是爲了金錢才走到一起的。沈青楊只與陳晨交往甚密,原因很簡單:沈青楊是中國人,陳晨是印尼華人,兩人都是背井離鄉,都說中國話。
市中心看起來很近,走起來卻很遠。中海市的高樓太多,形成大規模的樓羣,將城郊的散亂掩蓋的很好。
“這裡是城市分界點,過了這條大街就是真正的中海市!”啞伯點燃一支菸使勁吸了一口:“現在你知道我爲什麼要來這裡吧?易水齋是遠近聞名的中餐館,物美價廉,我隔段時間就得來享受一下!”
沈青楊點了點頭,擡頭看見一幢三層土黃色老樓,一樓接水臺上掛着一塊仗許的牌匾,上面草書“易水齋”三個大字。牌匾已經老舊風蝕了,搖搖欲墜的樣子。
“易水齋”門前冷落,也許是還沒有到吃飯的時間,不過沈青楊一眼便看到朱漆斑駁的正門上掛着“暫停營業”的牌子。心裡不禁冷笑:老傢伙就是吃街攤的命!
啞伯也看見了“暫停營業”的牌子,老臉似乎一緊:“搞什麼鬼?一週前這裡還熱鬧得很!”說着便上了臺階趴在門上向裡面張望。
“啞伯,我們換一家吧!”沈青楊沒有時間和他磨蹭,他需要儘快找到那個偷東西的瘸子。
“對面有一家天澤園,好像……”沈青楊向對面望去,就在“易水齋”的斜對面正有一家餐館,規模看起來十分宏大的樣子,檔次顯然比這裡高出許多。
“不換!”啞伯忽然提高了聲音,有一些不悅道。
門突然打開一道縫隙,露出一張娃兒臉:“歇業了!”一聲脆響憑空飄過來。
啞伯探手將門裡面的娃娃拽了出來,指着門上的牌子吼叫一聲:“怎麼回事?班吉!”
“啊……姐姐在裡面呢,你問她去!”
沈青楊百無聊賴地靠在街邊的柳樹上,掃了一眼啞伯和那個奇怪的少年,那傢伙看似長的小,眉頭的褶兒和聲音都有點不對勁!心中鬱結不已:看來老傢伙是註定要在這裡吃飯的,即使這個飯館不營業!
同樣是中餐館,對面的“天澤園”紅紅火火,而“易水齋”卻經營如此不善,看來店主人不是經商的料!
沈青楊點燃一支菸,手中的打火機不斷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啞伯!您怎麼了?”一聲清脆的吳儂軟語飄過來。
“怎麼停業了?我找來客人了!”
“啞伯!”
沈青楊的精神爲之一滯,扭過頭看向“易水齋”的朱漆大門,一張精緻白皙的臉映入眼簾,頭不禁眩暈一下:好漂亮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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