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錘般的拳頭結結實實地打在戴瀚的臉上,頓時,一陣清脆的,來自骨骼碎裂的聲音傳入陸非宇的耳朵,同時還有那熟悉的手感。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陸非宇這次感覺很奇怪,似乎除了戴瀚的鼻樑骨,他還打碎了其他什麼東西。
隨即他就得到了證實,一聲玻璃被打破的聲音傳來,陸非宇覺得這是那麼的刺耳,似乎直衝進大腦裡,一個激靈,眼前大亮。
溫水,這是他的身體感知告訴他的;各種的藥物,這是他的眼睛傳遞給他的;剛纔的是一個夢,這是他的直覺反饋的。
“你醒了。”陌生的聲音傳來,陸非宇循聲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紅衣的男子正坐在門口的椅子上,面帶微笑的看着自己。打量了一下他,四方大臉,看起來有五十來歲,頭髮像剛剪過的雜草一樣,鼻下有兩撇鬍子,正是校長——羅克。
陸非宇是從未見過羅克的,一下子看到這樣一個人不由得一愣,下一瞬,殺氣外放。
羅克的表情變了,似乎是在感受着什麼,馬上,他就以更濃的微笑,朝陸非宇點了點頭,還發出了“嗯”的聲音。而陸非宇,卻是不同的感受。他的殺氣似乎撞到了一層保護膜上,那保護膜像果凍一樣,很柔,但就是壞不了,而且還在不斷蠕動,看樣子,是在拿捏自己的殺氣。
這感覺就像是撞到一大坨沒充滿氣的氣墊上一樣,陷進去彈不起來,最難過的是,那氣墊還不斷的在動,不讓你走。幸而這感覺只持續了一會就消失了,陸非宇的殺氣似乎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似的,立刻收回了體內,把陸非宇自己也嚇了一跳。
羅克並沒有更多的反應,依舊靜靜的看着陸非宇,陸非宇也用審視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紅衣伯伯,眼神不斷變動。
這種對視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最先打破僵局的是陸非宇。
“前輩是羅克校長吧。”語氣中並沒有試探,而是十足的把握。
其實才出他的身份對陸非宇來說並不難。早在入校時,金絲猴就跟他們說過,這所學校的校長叫羅克。既然能成爲這所奇葩學校的校長,那肯定不是泛泛之輩,而且還能把金絲猴等四人同時納入,絕對是個有影響力和號召力的高人。他剛纔施展的那種以柔化剛的內力可不是是個人都能做到的,單要把自己的內力和存在於體外的氣柔化就是個難事,強大如金絲猴也辦不到。
此外,陸非宇的氣與他的氣碰觸的時候,他整個人竟似乎是絲毫不受影響。要知道,氣與人是相通的,氣動人總會動,但現在,氣動了,人沒動,這說明什麼?一來說明他定力極強;二來說明這種氣場對他來說不過九牛一毛,根本觸不到他本源。
綜上所述,此人定乃是高人前輩,有着如此高的本事難道只是個打雜的?像掃地僧那樣逆天的打雜又有多少。再者,金絲猴也說過,羅克就是靖海大學的創辦者,靖海大學建成沒多少年,按時間推算,這個年齡也對得上。所以,陸非宇堅信,這個人,就是羅克!
“嗯?哈哈哈哈,好,不愧是大智若愚,竟能看出老夫的身份。”羅克並沒有太吃驚陸非宇能猜出他來,顯然剛纔陸非宇想到的那些,他也想到了。
羅克右手一揮,掌風帶出,捲起地上一套衣服,直直地向陸非宇飛去。陸非宇剛想伸手去接,突然一看不對!這股掌風裡帶着罡風,這麼接非出事不可。急忙一跺腳,將自己的殺氣外放,聚斂內力于丹田,通經脈至手掌,一扯一帶一卸力,將衣服穩穩地託在了手裡。
“校長大人果然好功夫。”陸非宇說着,一抖身,衣服就套在了身上。羅克依舊笑着,沒有說話,這時,不知是不是因爲陸非宇剛纔釋放了殺氣,在一邊水裡泡着的喬雨林突然撲騰了一下,眼睛也一下張得老大,就好像做了惡夢一樣。
“這是?”陸非宇看着喬雨林,想了想自己剛纔遇到的,突然明白了什麼,“是夢魘!”
“對!”羅克給予了他肯定的答覆,同時饒有興趣地看着喬雨林。“怎麼,最終還是會被嚇醒嗎?看來你的心,沒那麼簡單。”
陸非宇看向喬雨林,發現他整個人是一副呆滯的狀態,不知是因爲沒聽懂羅克的話,還是現在還沒完全從夢魘的幻象中脫離出來。陸非宇往門口走了兩步,再回過頭來,所有人的情況便都一目瞭然,但奇怪的是,他們的表情都很平靜,平靜的奇怪,根本不像是在惡夢中。
“深度睡眠中,面部表情是不會受大腦支配的。”羅克似乎能讀出陸非宇心思似的,這邊疑問剛冒出來,那邊就知道了。
“這個人實在是太強了!”陸非宇心中感嘆着,同時手心上已經全是汗了,如果這個人是敵人,那該多麼可怕。
而此時,夢魘之中……
視線逐漸從漆黑,變爲花白,再變爲光點,最後變成一幅完美的畫面,楊方也終於有了視物的權利,但也就在下一秒,他呆住了。
這是一棟西歐風格的大房子,其實與其說是房子,不如說是城堡更貼切一點,因爲這建築實在太大了——正樓五層,兩邊有走廊通往兩棟小一點的測樓,四面全是比正樓低點有限的高牆,正面有大門,中間是大院子,足有一個足球場大。這裡,真的是東方土地上,一個“人”住的地方嗎?
令楊方呆住的並不是這壯觀的建築,而是眼前,那熟悉的景象。
“回到這裡了?居然回到這裡了!爲什麼?爲什麼又讓我回來?”此時楊方的心裡已經如同暴風雨中的大海了。這裡的一切,他又怎會不熟悉,這裡,可是他的家啊!是他一刻也不願待,給他帶來了無數痛苦回憶的家啊!
“少爺,您仔細看看吧,看看這螻蟻脆弱的生命,她在哀嚎呢,她是個低賤之人,她女兒也是低賤之人,配不上您的!”耳邊,這熟悉的聲音響起,還是那流氓無賴的口氣。
楊方終於回過神來,轉過頭,果然看見他在自己身邊。大約二十歲出頭,面容清秀,眉宇間透漏出一種狂傲不羈、玩世不恭的神色。梳一大背頭,頭髮烏黑髮亮,都反光了,一看就知道是剛焗的。身上穿一件花襯衫,脖子上帶了一串不知是真是假的金項鍊,棕色七分褲,土黃色皮鞋,一副不良青年的樣子。如果不告訴你的話,你絕對想不到,這麼一個二流子的人,會是這府上的大管家!
沒錯,他就是大管家,叫夏顧。
“夏顧?”楊方看着他也是一愣,因爲在他的印象裡,夏顧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的,現在的他,應該有三十好幾了纔對。再看夏顧,他絲毫沒有注意楊方看他的眼神,他一直注視着下面的院子裡,接着說道:“看吧,少爺,這女人就要死了,這就是她教女無方的下場!”
“女人!”楊方心裡咯噔一下,這個場景他經歷過,或者說這個場景他根本就不會忘記。就是現在,就是十年前的現在,他心愛的人離他而去,下落不明,他也纔有了離家出走的打算。
不敢再想,趕緊往下一看,這一看之下,心就涼了。真的!真的是這天!爲什麼?
樓下院子裡,聚集了二十幾個人,這些人圍成了一個圈,圈中間有一個木質十字架,上面拷着一個看起來有三十歲左右、身穿女僕裝的女人。
那是他們家的一個女僕,不知真名,所有人都管她叫“燕姐”,是家裡比較勤快,比較能幹活的一個,同時,最重要的是,她是關天月的媽媽!
燕姐被緊緊的拷在十字架上,臉上身上全是傷痕,看來是被人虐待過。周圍所有人都用一種戲謔的眼神看着她,站在這圈人最外圍、正對着燕姐的,是一個看起來有三十來歲的大個子。身體微微有些發福,只有他,臉上沒有那種輕蔑和高高在上,而是一種嚴肅。這個人,是家中所有打手的頭,叫呂赫陽。
“好了,差不多了,該上路了!”呂赫陽大聲吼着,一下子所有人都回頭看他,然後楊方明顯看到那些人的表情就一變,嘴角還在不停地抽搐着,可能是因爲呂赫陽衣服上畫的那隻極度呆萌俏皮的小熊和他很不搭吧。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衣服上有一這麼個玩意,確實很搞笑。
曾幾何時,楊方每次看到他這麼穿衣服都會哈哈大笑,可現在,他哪還能笑得出來啊!
接下來的事,楊方簡直不敢去看,雖然身爲一個傭兵理應不該怕死亡,但奈何這是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這些年來與關天月的相處,再加上今天的重溫,他是那麼清楚的感覺到,那強大的恨意。不!不會就這麼完了的!我現在不是那個我了!我可以的!我可以改變歷史!
一股氣瞬間直衝楊方的大腦,此時,他腦中只有一個想法——改變歷史!
拔腿立刻跑向樓梯,夏顧看了看楊方的背影,笑了一聲,沒有去管。楊方上到最頂樓,來到了那間屋子前面,緊關的屋門和門口的兩個保鏢攔住了他。
“讓開!”他惡狠狠地說道
“少爺,老爺說誰也不能去打攪他。”
“給我讓開!”極度激動,看來已在爆發邊緣。
“可是……”
兩個保鏢話還沒說完,楊方就已經衝了過去,保鏢下意識的伸手就去推他,那楊方還能被這個攔住?雙手一拽他們衣袖,瞬間化了這道攻擊,同時借力一躍,雙腿上踢,一腳一個,直踹到面門上。
這一下子,鼻血瞬間就流下來了,兩個人也向後飛去,撞開了屋門,看來是用了不少勁。進了屋,卻發現這屋裡根本沒人。
撲了個空,楊方根本沒有要出去的意思,跑到屋裡的一個書架前,輕車熟路的將其中一本書由豎放變成了橫放。突然,一邊的牆壁打開,竟是個暗室。
進入暗室,裡面一盞燈都沒有,只有一些蠟燭起到照明作用,暗門在他進來後就關上了,擋住了外面屋子的亮光。在楊方正前方,有一個穿黑斗篷的人背對着他,緩緩地,發出硬氣的聲音:“怎麼了?我寶貝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