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壓壓一片,沒有月亮,沒有星辰,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黑暗。海面上巨浪滔天,每一個浪都像是末日一般,劈天蓋地,毫不停歇。只有在這種時候,你才能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一隻井底之蛙,不可能是大自然的對手。
步青天雙手死死地把着舵輪,企圖與自然的力量作鬥爭,同時咬着牙,不懼消耗全面釋放內力,把整個船包了起來,保護船身。可就在這時,毫無徵兆的,一股颶風頓時侵襲而來,猛然撞在罩在船身上的內力罩上。
步青天作爲內力的主人,對這力量的感受最明顯。在這股力量面前,自己的內力罩簡直就像是一層薄紙一樣,在大自然的懲災之下岌岌可危。
“真的差這麼多嗎?這就是大自然的力量,除了到了那個階段,果然是沒有人能抗衡的!”步青天雙手都快要出血了,但手裡的舵輪卻像是死的一樣,紋絲不動。也許,只有真的到了傳說中的傭兵王的位置,才能夠在大自然面前有一絲抵抗之力吧。
海面上風起雲涌,天地色變,此時的船那簡直就是海盜船和過山車的中和版,在狂風巨浪下不斷晃動。有好幾次,船身的一面差點貼在海上。
司馬烏人早就不在地上了,被甩得沒有力氣站立的他四肢並用,樹袋熊一樣趴在一根鐵桿上,生怕這風把自己甩出去。陸非宇倒是好點,能夠保持站立,但只是無法控制自己的位置,只能猴子似的到處亂竄,根本停不下來。倒是喬雨林,情況不容樂觀,他身體本來就胖,再加上沒有半點武功傍身,幾下就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接下來,他那圓滾滾的身體便在風力與水力的作用下,皮球一樣的滾來滾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撞了多少東西,身上一會兒的功夫就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了,但是在這頻繁的撞擊下,他顯然已經疼得都麻木了。
突然,隨着船身的再次傾斜,喬雨林的身體也因爲角度滾了過去,“呯”的一下,撞在葉風尺和荊花的腿上。
葉風尺也就是個一級傭兵,往高了說也就是能摸得着高級傭兵的門檻兒,根本無法在這樣的環境下保持平衡,更何況還要再加上得保護荊花,能站在原地就是實屬不易了,哪還有那麼多的精力去管有什麼東西過來了?精神注意力全放在腳上和前方,根本沒注意到後面有個“球”滾了過來,被他這麼一撞之下,腳底一個踉蹌,頓時失去了平衡,摔在地上,抓着荊花的手也一下子鬆開了。
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巧,就是這會兒,一個巨浪伴着狂風“呼”地打了過來,在這股力量的打擊下,步青天的內力罩——徹底崩潰了。
失去了這唯一的保護,那宛如從地獄裡吹來的狂風頓時直接作用在了船身上,那摧枯拉朽之力讓船體一下子歪了過去。於此同時,這股力量也落在了衆人的身上。
司馬烏四肢緊緊圈着鐵桿,被扯得生疼,真感覺自己的手腳要被拉斷了一樣,那古代的五馬分屍也不過如此吧。陸非宇跳躍的步伐一下子就亂了起來,身體不斷向後移去,看着就快要摔出了船,也是十分危急。
其實最沒危險的還得說是喬雨林,人家在地上可勁的打滾,那風再厲害,也只是直風不是龍捲風啊!能刮跑但刮不飛,喬雨林的變化只是翻滾速度變快了一些而已,其他倒沒什麼,而他自己的感受也是如此,因爲他已經快昏過去了……
他神志不清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但葉風尺和荊花這對倒黴情侶可被他給害慘了。葉風尺摔在了地上,緊接着便是狂風肆虐,葉風尺本來就因爲這一摔內力一鬆,哪裡還能保持得住身形,直接滑了出去,屁股給磨得生疼。而荊花則是站立不穩,一下子撞在了船舷上。
其實這本來沒事,但只奈何這船的船舷太矮,再加上這風浪太大、船體傾斜,風力一到,“呼”的一下,荊花就被甩了出去,被狂風巨浪吞噬。
葉風尺剛剛剎住車,還沒來得及摸屁股呢,先擡頭去看一眼荊花,而當他擡起頭來的時候,卻只看到了荊花的身影消失在了船外的大海里。
步青天自然也是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他的氣場探測可是全面開着的。但是那又怎麼樣。這麼多年了,自從他成爲白銀傭兵後,還是第一次體會到無能爲力的感覺。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盡力控制着這艘船不被風浪打沉,哪還有能力去救人,一個不好,船上的這幾個也玩完了。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海神的怒火似乎終於發泄完了,風漸漸弱了,浪漸漸停了,手中的舵輪也能控制得了了。步青天鬆了口氣,活動了一下手臂,發現都麻木了。擡手抹了一下汗,勉強邁步走到了甲板上。海面平了,天上的雲也散了,月亮和星辰露了出來,潔白的微光灑在船上與海上。
“快天亮了。”步青天看着天色,喃喃着,回頭看向衆人。
喬雨林衣服破破爛爛的,身上也全是傷,正趴在船舷上吐呢,當皮球的滋味不好受。他此時全身都疼得發麻,眼前更是一片眩暈,肚內一陣翻江倒海,只顧着吐,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撞過葉風尺。
陸非宇和司馬烏的情況相對還好點,但都是癱倒在甲板上,看來一時半會動不了了。
步青天拿眼一掃,心裡暗叫一聲:“不好!”
怎麼呢?葉風尺和荊花沒了!
“步老師,葉老大去找荊花了!”陸非宇的聲音“適時”的傳進了他的耳朵裡,一下子讓他更加擔心了。
陸非宇雖然在風浪中被逼得像猴子一樣四處跳,但還是注意到一些情況的。就在荊花被甩下船的下一刻,他看見葉風尺沒有絲毫猶豫地跳下了船。
步青天聽着陸非宇說的話,眼裡都充血了,擡手在船舷上捶了一拳。
“胡鬧!”
在那樣的大海中,他自問都不一定能夠存活,周圍又沒有可以求生的物品,這兩人必死無疑!
誰能想得到,還沒到任務地點,就損失了兩個人!
“休息去吧。”沉默了片刻,步青天開口說道。現在說什麼也於事無補,還是讓其餘的人好好休息,有個好的精神狀態,不管死人管活人吧。
步青天到了自己的房間,一下子癱倒在牀上,以手遮面。他哪還睡得着,這一對情侶,竟真的在這兒成了亡命鴛鴦。
其實這個時候已經快要天亮了,也就是凌晨四點鐘左右吧,步青天心裡有事,也沒睡着,就在牀上躺了一會兒。坐起來,看着這天有些矇矇亮了,起來走到甲板上,四處一看,眼角餘光一下子撇到了一處,臉上頓時有了喜色。
但是也就差不多是凌晨五點來鍾,天還不是很亮,正是那半亮不亮、半黑不黑的朦朧之時。一般人在這個時候看東西,看不太真切,但他不一樣啊,白銀傭兵,夜空飛鷹步青天,那眼神了得嗎?一下就看明白了。
那麼他看見了什麼呢?
一座島!他看見了一座島!
閉上雙眼,感覺了一下風向和浪的強度,片刻睜開雙眼,回到駕駛艙,一轉舵輪,改變方向,朝着那島駛了過去。
陸非宇從房間出來,看見船正朝着一座島前進,差點認爲就要到泯月島了。但一想之下就知道不可能,沒那麼快。再一琢磨,一下就想到了步青天的用意---既然這島離我們這麼近,那葉風尺他們兩個會不會在那座島上?
想到這點,陸非宇臉上的倦意也減弱了幾分---他也是爲這事兒而一晚上沒睡好。
其實他們也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去的,畢竟可能性太低,但他們又怎知道,事情的真相,正如他們想的一樣。
當時,葉風尺看到荊花消失在海浪中,一陣悲意頓時從心裡落入了全身,但在下一瞬,這股悲意全都變成了怒意。爬起來伸手一拉船舷,藉着船身的傾斜直接一躍而入。要不是腦中還有一絲理智,他差點會直接一刀砍了擋在他身前的船舷。
人一入水,立刻開啓了氣場探測,全面尋找荊花的蹤跡。海浪不斷打在他的身上,強大的力量讓他口鼻已經滲出了血,眼前也是開始模糊起來。但視力的問題並不影響擁有氣場探測的他,硬拼着向前游去,絲毫不管身上各處發出的抗議。
終於,已經沉了下去的荊花出現在了他的氣場探測中,沒有半點思考,不管有沒有退路,猛地向下一紮,憑藉體重和身上刀子的墜力,用比荊花更快的速度沉了下去,幾下來到了她跟前。右手一攬,把她圈進懷裡,左手用力的划水,同時兩腿用勁,拼命向上遊。
在這時,重量與體力不支成了他最大的敵人,周圍的水壓似乎越來越大,葉風尺腦中不斷響起“嗡嗡”聲,眼前也是一片花白。體力已經消耗殆盡了,現在的他全憑着心中的信念在不斷向上,每一次的擺臂揮水,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怎麼做出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潮溼帶有腥味的空氣終於進入他的肺中。葉風尺一張嘴,“嘔”的一聲,一口水就被他吐出來了。這口水裡又有鹹味,又有苦味,還有血腥味道,而他自己此時也是嘴角滲血。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水,肚子漲得難受,只能自己去摁出來,而吐出的水中,卻都帶着血。
右手緊抱着荊花,左手划着水面,雙腳踩水,勉強地停在水中。憑着求生意識,大吸幾口氣,腦中覺得翻天倒地,強烈的眩暈。慢慢的,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明白了起來,但卻給他一種自己正處在夢裡的感覺。
葉風尺明白這不會是夢,右手又緊了一下,左手控制着方向,隨着浪而行。他已經沒有精力去分辨東南西北了,也沒有力氣去自主移動了,只能順着浪的方向,聽天由命。
其實在水中的時候,他就已經不知不覺的離開船很遠了,而此時,則是被浪帶去更遠的地方。
當他有了一些意識和力氣後,眼前模模糊糊的,恍惚有一座島,也不管是不是幻覺了,拼了命划水往那邊去。事實證明,老天並沒有玩他,那確實是一座島!一座真真切切存在的島!
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