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風燈的光線,勉強的映亮了這個房間,四面的牆壁全是土一般的黃色,這並不是被光照映而產生的錯覺,而是本來的顏色。一個挺着大肚子的男人此時正站在這個房間裡,正是包金。
這裡已不是原來關押陸非宇的屋子了,而是另一個房間,比那一間大點兒有限,但格調確是有着天差地壤之別。不同於那一間的空曠,這間屋子被傢俱給塞的滿滿當當,四面牆露出來的地方很小,大部分面積都被書架、衣櫃等給遮擋了,最讓人無語的是,有幾處地方居然還貼着海報,這麼個簡陋、陰暗的小房間至於打扮成這樣嗎。
正對着門的那一面放了一張很大的木製桌子,僅這一張桌子竟橫跨了這面牆三分之二的長度,而在他之後,那把只能坐一個人的椅子就顯得有些寒酸了。正中間放着一張四四方方的大茶几,四面四把椅子,此時都是虛席。這些傢俱佔據了這個面積不大的房間,但它們之中卻並沒有牀這種東西,這就說明這裡並不是臥室,但卻有些搞不明白爲什麼要放衣櫃在這裡,可能是有錢人的癖好吧。
此時站在房間裡的只有包金一個人,正仰着頭,呆呆的看着昏暗的天花板——風燈的光無法把那裡照的很明亮,只能是讓人看得清楚一些罷了。此時,包金身後的門被輕輕拉開了,從外面走進來了一個人,正是當初跟着包金的那四個人中的唯一一個高級傭兵。
那人走進屋子,又往前走了三步,到了包金的身後,低着頭,一副職業保鏢的模樣。這三步每一步的距離都是正好相等,絲毫不差,步法輕盈,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如果不是因爲緊閉着的門被打開了,恐怕包金根本不會知道自己的身後多出來了這麼一位。
雖然已經知道這屋裡不只有自己,但包金還是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保持着原樣不變,停了有半分鐘,才緩緩地說道:“阿方怎麼樣了?”
這個阿方自然指的是方天定了。包金身後的人立馬說道:“已經敗了,受了重傷,獨自一人的話,恐怕沒辦法繼續戰鬥了。”他的語氣很平靜,儘管現在身受重傷的是自己的隊友,但他的語氣竟是沒有絲毫波動,更沒有什麼激動的情感,彷彿這些都和自己沒關係,就像在說“西紅柿是種蔬菜一樣”平淡無奇而又理所當然。
但他可以這樣,不代表所有人都能這樣。包金聽了他的話眉頭一皺,語氣中明顯帶了怒氣:“怎麼回事,竟然讓他擊敗了我們兩個同級者,一級傭兵果然都是些不穩定的傢伙。”
他這話說的沒錯,一級傭兵的實力是很不穩定的,就像葉風尺,他也是一級傭兵,但卻已經在一天之內打倒了兩個與他同級的人了,這就是能力的差距。像他們這種同是練武功的人都是如此,就更別說司馬烏、喬雨林這樣的了,失去了武器,幾乎就等於是卸掉了他們的全部戰鬥力,這樣的傭兵在同級中也是極度不穩定的存在。
而到了高級傭兵,這種問題就明顯弱化了。自一級傭兵升高級傭兵開始,每升一級都是一個特別大的門檻,擁有強大綜合實力的人就會相對容易一些,而像喬雨林這樣的就會很難了。包金說這話一是在責備許嵬和方天定兩人,同時也是在捧自己身後的這位高人——身爲一點武功不會的平常人,他並沒有那麼大的能耐拴住這些強大的戰力。
“讓阿黃上,這一次務必給我把他拿下,僅僅一個人,我可損失不起這麼多的戰力。”包金依舊是頭也不回的說道,儘管他有心收攏人心,但也不能失了大老闆的氣勢。
“嗯”身後的人簡單的答應一聲,轉身出了屋子。包金一個人呆在屋子裡,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沒想到我們的損失會這麼大,那個人那邊一定要快點,如果能把他爭取過來那將會是很大的戰力,而且,有了他的威望,天下的傭兵將都會歸順於我了,雲倩,這件事交給你,務必處理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才終於轉過頭來,看向門外。但門外並沒有燈,屋裡的風燈也更本無法照得那麼遠,所以現在外面是漆黑一片。就在包金最後一個字傳入空氣中的下一刻,一個嬌滴滴的女人聲音答道:“我會的。”
夜,漆黑一片,兩個人一站一半跪在這空曠的地上,風吹過四周樓上的破玻璃,發出詭異的聲音,顯得神秘而又有些恐怖,尤其是,這一地的碎石和那一灘鮮紅的血液。
這兩個人,當然是葉風尺和方天定,只今天一天,葉風尺已經將對方兩名一級傭兵擊敗,並且都是重傷,可以說是卸去了對方很大的戰鬥力,同樣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但葉風尺絲毫不這麼認爲,他的目標只有包金,其他的都不重要,哪怕打敗了二十個,那又如何?如果最終被殺了,或是被那夥搶生意的給搶了,那麼就算殺了一千個人都沒用了。
葉風尺看着對面大喘着粗氣,已經無法再戰鬥了的方天定,冷冷地說道:“包金在哪?”
方天定原本還在喘息,聽了葉風尺的話竟一下笑出聲來,用剩餘的力氣很是虛弱地說道:“憑你,也想抓我們老闆,癡人說夢,你是不可能的,最終結果只能是你被我們殺掉。”
“我不是要抓他,我是要殺了他。”葉風尺平靜的指出他話裡的錯誤。
“那,咔啊,那不更是笑話嗎,就你,哼,實話告訴你,你已經中了我們的圈套了,今天,你就要死在這兒。”
葉風尺看着他,依舊平定的說道:“我知道,自打我一進來,我就覺得不對了,而你又出現,我當然知道這是個圈套,但那又怎樣,我是來完成我的任務的,哪怕死。”葉風尺的話並沒有一絲爲自己中了圈套而解釋的意味,有的是一種風度,隻身入敵營的勇氣,和爲完成任務願付生命的氣魄。
“說得好!”一個清亮中帶着幾分蒼老的聲音傳來,葉風尺扭頭一看,一下子就愣住了,站在那裡的人不正是自己的目標嗎?
此時,包金就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位置,正好是葉風尺的正右方。
包金身邊沒有一個人,但他的表情卻是堆着笑意,絲毫不懼面前的這位擊敗了自己兩員大將的一級傭兵,反而向他點了點頭。
“來的正好,包金,有人要你的命。”葉風尺到底還是一級傭兵,儘管對於包金的自己現身還是有些吃驚,但還是立馬反應過來,伸手就去拿自己的刀。
因爲之前是用右手把袋子別在腰上的,所以這袋口也是在右邊的,葉風尺最方便的拔刀方式就是用左手去拔。剛拔出來一點,突然,氣場探測中傳來一絲危險的信號,幾乎就是同時,葉風尺只覺得自己別在腰上的袋子一沉,似乎是被誰給抓住了。
葉風尺的反應不可謂不快,瞬間左手控刀上挑,想把它從自己的腰上挑過來,同時右手後探,抓向自己的袋子。而他剛做出這些動作,抓着袋子的力氣突然變大,那別在腰上的袋子連一秒都沒撐住便被拽走,同時被拽走的,還有裡面的另一把刀。
葉風尺還能忍這個?回頭一看,發現在自己身後三十米處,一個男子站在那裡,左臂擡起,袖子裡探出一根鋼索,連接了一個正在回撤的鋼爪,而那鋼爪上抓着的,正是葉風尺的袋子。但真正引起葉風尺興趣的不是他,而是他身邊的人,此時正靠在他的右肩上,被他的右臂環抱住才能站穩,不正是之前自己打敗的許嵬嗎。
他果然還是反水了!葉風尺心裡想着,表情絲毫不變,顯然,他早就想到了。
許嵬站在那裡,看着手拿着單刀的葉風尺,露出了一個無力的笑容,上面寫滿了幸災樂禍和狡詐。而此時正幫着他站立的人,已經把自己的鋼爪完全收回,把袋子向後一甩,扔到了更遠的地方,然後一言不發,靜靜的看着葉風尺——這個馬上要被自己獵殺了的獵物。
“獵狗黃興畢,你也在啊。”葉風尺立馬就認出了他的身份,他就是那天跟在包金身邊的黃領帶保鏢,包金口中的阿黃,同樣也是一級傭兵——獵狗黃興畢。
“沒錯,沒想到吧,你這麼信任的人,竟然會把你引入圈套,你啊,還是太年輕,誰都信,敵人說的話,也是能信的嗎?”黃興畢有些玩昧的說道,彷彿是貓逗耗子一般,看來,他已經認定,眼前的葉風尺將是自己這隻獵狗的獵物了。
“哼!”葉風尺嗤之以鼻,不屑地說道:“我當然知道他不會那麼容易就放棄的,但我還是要試一下,我既然決定一個人幹了,就要把命豁出去,所以,哪怕他是在騙我,我也要去,就算中了圈套,我也要在死前,搞兩個人走,更何況,這不完全是個圈套,他還是說了部分真話的。”
說完,葉風尺瞬間回身,雙眼狼一般的瞪着包金,同時雙腿用力,整個人已如箭矢般的躥出,左手揮刀,直奔包金。此時方天定和許嵬兩人都身負重傷,想救包金是癡心妄想,唯一一個可以戰鬥的黃興畢離他有好幾十米,哪怕有鋼爪,也無法彌補這中間的距離和葉風尺瞬間爆發出來的速度;而殺掉包金,只用一刀。包金死了,他們就沒有理由與自己爲敵了,真正的擒賊先擒王。
葉風尺和包金之間的距離本就沒有多長,加上葉風尺瞬間爆發的速度,只是一次呼吸的功夫便來到了包金面前,左手持刀從左向右一刀斬出,毫無花哨,他相信,對付包金這足夠了。
那包金看着已經到了眼前的葉風尺,絲毫不懼,也沒有半分吃驚,嘴角依舊掛笑,看到葉風尺這一刀斬來,腳下突然閃電般一動,身體瞬間向後退出了數米,一切快如一陣風,讓人根本看不清他做了什麼。
感受最深的莫過於近在咫尺的葉風尺了,他只是看到眼前的包金虛幻了一下,然後自己的刀就劃過了他的身體,但卻並沒有砍到東西的感覺,而下一刻,包金就出現在數米開外了。
“怎麼會?”那無數次出現在方天定腦中的想法終於出現在了葉風尺的腦中,他剛纔那一刀並沒有使用任何一種刀法,也沒加入內力,所以也就不會有遠程效果,包金瞬間退出那麼遠,早已超出了自己攻擊範圍。葉風尺眉頭一皺,知道如果再搞不定他,黃興畢就要到了,一咬牙,手上一使勁,生生改變了力的方向,一刀挑了出去,藍色的斬擊瞬間貼地而去,潛蛟之厄!
包金看着攻向自己的斬擊,嘿嘿一笑,沒有再閃避,而是直接右腳向前邁出,身體斜對斬擊,右臂擡起,正面撞了上去。
“鐺。”斬擊與包金的右臂碰撞,竟發出刺耳的金屬聲,在這夜中聽得格外清楚。
護體功!只有這一種解釋了,包金竟是一個身懷武功的人,怎麼會,他應該是不會武功的啊。還沒來得及等葉風尺想明白,一隻鋼爪已經抓住了他的右小臂,鋼製的爪子一下子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鋼爪擊中,黃興畢立刻撥動機關,想用鋼爪把葉風尺扯過來。葉風尺感受着手臂上強大的拉力,一下子竟也是對抗不了,雖然沒有被直接拽走,但還是一點一點的向那邊移動。
現在這種情況,想保持平衡就很難了,想要分神去對付包金那是癡人說夢,而最關鍵的是,這鋼爪上竟傳過來了內力,如果不趕緊抵抗的話,將會受到很嚴重的內傷。
不敢怠慢,趕緊運起全身內力對抗,而就在這時,一個黑影悄然而至,是方天定!
方天定終於緩過來一點力氣,硬撐着站了起來,拿起那半截鐵棍,趁着葉風尺專心與黃興畢對抗而忽略了身後的時候快速逼近,高高躍起,一棍砸了下去。
鮮血,瞬間噴出,這次,是葉風尺。
方天定本來的力氣就不小,儘管身受重傷,但還是有些勁道的,在加上着鐵棍的質地又硬,他這一擊又是全力的一擊,這力度可想而知了。最關鍵的是,葉風尺此時正在運轉內力,突然受到重擊,內力的流動頓時就亂了,而內力流動紊亂的結果就是——經脈損傷,自相碰撞。
內傷加外傷,內外並舉,方天定的這一下,不可謂不高,而葉風尺所受到的傷害,不可謂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