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我冒犯那條魚的事,因爲這件事情中我僅僅是個幫兇而已。真正讓我倒黴的事情還是拿回來的那幾個河蚌殼,當時只是爲了好玩,所以同學們把抓的所有河蚌都給我的時候,我是相當的高興,等真正拿回家的時候,才發現太棘手了,這個怎麼處理啊?姐姐見到我拿回來的這三個東西,似乎很感興趣,而且她告訴了一個讓我很興奮的消息:“活的比較久的河蚌裡有珍珠,你把它打開看看裡面有沒有珍珠。”這個消息真的刺激了我,要知道從以前刨銅錢的時候我就想着發財,現在有珍珠的話,那不是比銅錢還得的錢多,我想就用指甲把這個蚌殼掰開,可是使了好大的勁都不行,最後我竟然把自己的指甲給弄裂開了,那種鑽心的疼痛,讓我不得不考慮用別的方法。姐姐就在一旁看着,見我的指甲流血了,她便回家拿了一些藥酒來讓我擦,我用棉花蘸一點塗在裂開的大拇指上,一股更劇烈的疼痛傳來,受不了這種痛,我直接在原地跳了起來,並不停的大叫。
姐姐似乎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見我這副模樣,她還朝我笑笑。我卻更發誓要把這個蚌殼弄開了,這麼頑強是吧,我用錘子把你砸開!心裡這樣想着,手上也沒停下,直接從家裡取了錘子過來砸蚌殼,隨着“砰”的一聲,這隻蚌殼就成了一包渣,殼和裡面髒兮兮的肉,看起來十分噁心,有點像鼻涕。但我還是忍不住用手在殼上去撥弄幾下,就是這幾下,又讓我倒黴了,成了一包渣的碎片似乎邊緣特別鋒利,我的手直接被劃開一條長長的口子,血流不止,又是蘸酒擦酒,又是大叫,又是原地跳舞。這才幾分鐘,我就被這個蚌殼弄得不成人樣。心裡既氣憤又後悔,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把這幾個蚌殼拿回家呢。
姐姐似乎想到了什麼別的主意,告訴我:“凱爾,你可以把這個蚌殼拿來燒啊,它裡面熱的受不了的時候自然會打開,而且燒熟了你還可以拿來吃。”姐姐一說,我馬上就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於是從竈屋裡拿了一些柴火出來點燃開始燒這個蚌殼,火苗吞噬着稻穀草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河蚌的邊緣也開始不斷的吐水出來,我只燒了一個,因爲想到可能不好吃,燒多了浪費,何況要是裡面真有珍珠呢,被火燒壞了多不好啊,雖然第一個河蚌裡面並沒有發現。終於,河蚌受不了裡面的熱量,有點像放炮的一聲之後,河蚌就自己打開了,可惜柴火沒有燃完,仍然炙烤着它,我也想着把它燒熟了嚐嚐味道,等柴火燃盡的時候,我迫不及待的把它拿起來,左右手倒着降降溫,口裡還不停的吹氣,等涼一些的時候,我用手指挖了一點它的肉放在嘴裡,嚐了嚐味道,還是那句話:“沒放鹽的東西真難吃!”最後一個蚌殼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就把它扔在了後面的佔坑裡。看着手上多出來的幾個傷口,我在心裡默默發誓:再也不去玩關陽殿抓回來那些東西了。
這個誓言也僅僅是說說而已,不久之後我又去了關陽殿,而且還帶回來了好大一條魚。在去關陽殿的前幾天,還發生了一件事,就是我在新疆的弟弟回來了。舅舅早些年便開始到處闖蕩,最後到了新疆的時候,終於有了一些名堂,於是在弟弟二年級的時候,便把他接了過去,在那邊待的久了,難免想家,於是又讓他回來上學。這一回來就熱鬧了,天天跟着一羣孩子到處去釣魚,捉蟲,摸泥鰍。二外公的大兒子小鵬舅舅也是一個比較愛玩的人,見弟弟劉旋比較喜歡釣魚,便決定選個日子一起去關陽殿釣魚。本村七隊的河裡那些人買了很多魚苗放在河裡的,所以不讓釣,水庫上貌似前兩年才幹涸過一次,當時裡面的魚都絕種了,應該也沒有多少,思來想去也只有關陽殿那裡了。其實我們摸過蚌殼之後幾天,一場暴雨就結束了旱季的日子,現在去關陽殿的話水應該都是滿的。
一番準備之後,我們就浩浩蕩蕩的出發了,一路翻過山包壘,走到了七隊,路上我們一直聊天,說說笑笑,劉旋告訴我一個比較恐怖的事情:“哥哥!那天回來之後,我去找家秋家翠玩,開始在家翠他們家閣樓上玩躲貓貓,後來玩的太無聊了我們就去他們家後面抓筍子蟲,你也知道的,他們家後面有很多沼氣池,而且很多都沒有蓋蓋子,,但是在池口卻長滿了雜草,把整個沼氣池都封住了,我打開有一個的時候,裡面飛出來了好多蝙蝠,把我們嚇壞了,我和她們倆又去看別的坑裡有什麼,在旁邊的坑裡你猜我們看見了什麼?好大一隻癩蛤蟆,有這麼大!”與此同時,他用雙手跟我比了比,大概比人的頭都還大些的樣子。家秋和家翠都是劉旋的鄰居,小時候玩的很好的那種,這次回來,也就繼續了曾經那種滿山滿地跑去玩的作風,我是少爺,你們倆是丫環,我說什麼你還不得聽。劉旋的話似乎沒有說完,見我驚訝的表情,他繼續說道:“我們就向那個蛤蟆扔石頭,無論怎麼打它它都不動,只用眼睛一直瞪着我們,後來我們打了一會之後也就走了,它現在應該都還在那個沼氣池裡。”劉旋停止了言語,我卻陷入了他對蛤蟆描述的想象中,有頭那麼大的蛤蟆,那該有多大啊,太恐怖了!
不得不說關陽殿的魚太強大了,我帶了兩卷線,四顆魚鉤,全都給我弄沒了,每次把鉤放下去,過一會兒拉起來的時候,只剩一根禿禿的線,魚鉤早已不見了蹤影。但劉旋和小鵬舅舅的卻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奇怪歸奇怪,現在我也只能看着他們釣魚了,我想,也許是我扔的地方給扔到了一隻螃蟹的洞口,它把我的線給夾斷了。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從附近的人家出來一個人,他的腿似乎有些問題,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手中抱着一張網,一副要佈網捕魚的樣子。這個人小鵬舅舅卻是認識了,叫了一聲什麼叔,也算是打了招呼,之後我們繼續釣魚,那人開始佈網。他所用的網是攔河網那種,就是在河中橫着布一道網,等來來回回遊的魚撞上之後,也就算網到了,他從河的那邊把網的一頭扔過來,讓小鵬舅舅幫忙弄一下,因爲他腿不方便,過這邊來的話可能就會費很多時間。小鵬舅舅把網安好之後,嘀咕了一句:“這個網要是能抓到魚的話,那一定是大魚!”然後便繼續釣魚了,而那個人,便開始了漫長的等待。過了一會兒,我們一點一點的移位置掉,把附近的河岸都轉了一圈,到了那個人佈網的附近,突然,他說了一句:“好像網到了!”小鵬舅舅太知道這句話表達了什麼意思了,趕緊跑過去一看,自告奮勇的就脫了鞋子下水,一點一點的把網給拉了過來。我們開始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見小鵬舅舅從河裡抱了好大一條魚起來,這個魚的生命力似乎很強,到了岸上的時候還不停的掙扎,小鵬舅舅還是有些經驗的,撿起附近的石頭就朝魚的腦袋敲了幾下,魚就停止掙扎了。做完這一切之後,舅舅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魚看,還不停的感嘆:“太大了,太大了!”目中的貪婪一覽無遺,那人似乎看出了舅舅的意思,隨口說了一句:“那這條魚給你吧!”舅舅一聽,更加高興了:“你說真的!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就去裝那條魚,動手間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便說:“要不這樣吧,我出錢買!”說完掏出身上僅剩的19塊錢,那人笑着說:“算了,反正沒有你這條魚我也弄不起來,就給你了!”
在回去的路上,小鵬舅舅見人就炫耀,拎起他裝魚的漁網:“看,這是我在關陽殿釣的魚!”用那些小鉤小線,沒有人可能釣起來這麼大的魚的,那些人也知道是小鵬舅舅在吹牛,便打趣道:“釣了一下午吧!”舅舅一聽,更加激動了:“是啊,弄了一下午,褲子的襠都扯開了,才把這條魚弄上來!”聽得人唏噓一陣,舅舅卻邊走邊說:“技術不行,只釣一個!”那種樣子,真是得意極了。
二外婆在做這條魚的時候,她發現魚的眼睛一直看着她,女人家,在廚房轉了這麼多年,對砧板上的魚,是沒有什麼憐憫之心的,雖然她看見魚的眼角有淚流出,但還是毫不猶豫的一刀斬了下去,剖開魚的肚子,裡面有很多魚卵,二外婆的手有些發抖了,但她仍舊一刀一刀的把魚宰好,開始熬湯。魚湯的香味也許能掩蓋剛剛殘忍的那一幕,吃飯的時候,二外婆也就把那一幕忘記了。我一般吃魚的時候,是害怕吃到刺的,所以我從來不吃魚肉,只是喝湯。別的人卻是湯肉都一起吃,二外婆也一樣,吃到中途的時候,一瞬間她又回想起了剛剛的一幕,一個不小心,魚刺卡住了她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