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臻在房間裡奮筆疾書,眼角忽然有人影晃過,他擡起頭,看到綠裳端着仙果仙露走進來,頓時滿臉笑意,一雙眼睛直盯着她。
綠裳躬身行禮,埋着頭走到桌面,把托盤上下,一言不發就要走。
“綠裳!”墨臻心裡一急,想也不想便抓住她的手腕,頓覺手心傳來一陣細膩柔滑的涼意,弄得他心尖兒顫了幾顫。
綠裳嚇了一跳,臉頰頓時紅霞飛飛,頭埋得更低了,怯怯道:“七殿下還……有何吩咐?”
墨臻連忙鬆手,柔聲道:“綠裳,那日在院子裡,我一時氣憤,口不擇言,你可千萬別忘心裡去。”
“奴、奴婢不敢。”
“你擡起頭來,看着我。”總對着她的頭頂說話,墨臻很是不爽。
綠裳動了動身子,頭卻快點到地上去了。
墨臻乾脆伸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動作輕柔地往上擡。
綠裳哪料到他會有如此舉動,一時又羞又驚,輕輕顫抖。等擡頭看到他的臉,她不覺愣了一下,噗嗤笑出聲來,又趕忙捂嘴噤聲,又低下頭去。
“你笑什麼?”墨臻不嫌她冒犯,倒也被她逗笑了。
“七殿下抄書都抄到臉上去了。”綠裳小聲說道,忍不住又笑了一聲。
墨臻隨意在臉上抹了一把,道:“是嗎?那現在還有嗎?”
聞言,綠裳稍稍擡眼朝他望去,不禁又是噗嗤一聲,笑得比方纔更大聲。
她這一笑,眉梢眼角都添了些許嬌媚,墨臻看着也開心,故意裝傻,更胡亂地在臉上抹幾把,問道:“還有?這邊?這邊?”
眼看着他就快把墨跡弄得滿臉都是,綠裳取出錦帕,施法打溼,上前細細爲他擦拭。
她的臉近在咫尺,墨臻有一瞬間差點忘了呼吸。他連她額頭可愛的細絨毛都看得很清楚,鼻腔裡全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的視線順着她眉眼和鼻樑的輪廓來回看着,怎麼看都覺得看不夠。
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綠裳擡起眼來,正好和他對視,身子頓時一陣戰慄,眼中的波光也隨之震顫,充滿了嬌羞和怯意。
他忍不住在她眉眼間落下一吻。
綠裳徹底怔住,但很快回過神來,慌張地退後,深埋着頭跪好,肩膀隨着急促地呼吸上下起伏。
墨臻也有些慌亂,臉頰驀地火辣,眼神四下漂移,手心裡沁出一層汗來。
“奴、奴婢告、告退。”綠裳的聲音悶悶地從胸/口發出來,就這麼埋着頭起身,邁着小碎步飛快地跑走。
墨臻調整好呼吸,慢慢平靜下來,轉眼看到她的錦帕落在地上,不禁莞爾,第三塊。
鳳有初倚在坐塌上看書,忽然看到綠裳一陣風似的從眼前跑過去,神情有異。
“綠裳,綠裳,綠、噯?喂,喂……”她喊了好幾聲,綠裳居然都沒聽見,一直衝出院子,站在翠葉仙樹下,雙手捂着心口,一邊大喘氣。
這丫頭怎麼了?她放下書,狐疑地跟過去。
“綠裳?”她都到她身後了,這一聲綠裳竟還是沒反應。
她繞到綠裳面前,只見她一臉癡傻的笑意,雙眼放空,臉頰通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綠裳!”她提高音量,又喚了一聲。
綠裳冷不丁嚇了一跳,這才驚醒過來,看到鳳有初,連忙躬身行禮,“是,神、神女有何吩咐?”
“我沒有吩咐,你有何事啊?”
“奴婢沒事。”
“沒事?沒事你臉這麼紅?喏,現在更紅了。”鳳有初一臉的不相信。
綠裳爲難地揪起眉頭,支支吾吾。這叫她如何好意思說啊?
“神女也太過不解風情了,自己不開竅,還不許別人開竅嗎?”
雲千涯忽然出現,替她解了圍,她趁機行禮退下。
鳳有初微微側目,上下打量他一番,多日不見,除了消瘦些許之外,他一點也沒變,那對狡黠的眸子真叫她頭疼。想來他的傷已經痊癒了。
“七皇子在房間。”她丟下一句話,打算把他打發到墨臻那裡去。
“好啊,稍後我們慢慢說。”雲千涯也不糾纏,立即去尋墨臻。
誰要與你慢慢說?鳳有初嗤笑一聲,徑直出了殿門,去找鳳凰討桐花酒喝。
雲千涯從房間出來,四處都沒見到鳳有初,忙找來綠裳打聽。
“神女到鳳凰那裡去了。”
神女和上古神獸鳳凰交情不錯,他是知道的。從前他並不在意,只是,聽說一萬年前,這隻鳳凰百無聊賴,忽然想嚐嚐做人的滋味,幻化成人,還是個翩翩美男子,這還得了?萬一哪天他光做人做膩了,又想嚐嚐情愛的滋味,那他和鳳有初豈不是順理成章的一對兒?
“神女經常去找鳳凰?他們感情很好哦?”他對綠裳旁敲側擊。
綠裳點頭道:“嗯,神女和鳳凰共同經歷過混沌初開,天地初分的時期,感情一直很好。在九重天上,神女只有鳳凰這一個朋友。”
“那他們平時在一起都做些什麼?”
“也沒什麼,以前神女喜歡和鳳凰一起在天之涯翱翔,現在……大抵就是喝酒、品茶、聊天。神女若是醉酒,也會直接在那裡歇着,酒醒了再回來。”
“直接歇在那裡?”這一句讓雲千涯大爲光火,恨不得立刻就去把鳳有初揪回來。
綠裳撇撇嘴角。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想強娶神女不說,居然連鳳凰的醋都敢吃。
也不知在院子裡等了多久,雲千涯覺得自己都快站成一尊望妻石了。忽然,他嗅到一絲酒氣,隨即便看到鳳有初從殿門外搖搖晃晃走過來,滿臉酡紅。
他連忙上前去扶她,嗔道:“怎麼喝得這樣醉?”
鳳有初靠在他身上,眼神迷離地望着他,笑道:“鳳、鳳凰兄,我沒事,你……不用扶我……我們繼續喝……”
對着鳳凰竟然連本神兩個字都不說了。雲千涯很不爽,但還是輕聲哄她,“不喝了,再喝下去,你的頭會很疼的。”
“咦?你……不是鳳凰兄。”鳳有初忽然認出他來,一把將他推開,“臭小子,你……走開……別耽誤本神的、酒興。”
說着醉話,她笑嘻嘻地踉蹌着步子走到翠葉仙樹下,張開雙臂擁抱樹幹,嘟囔道:“鳳……凰兄……呵呵……鳳凰兄……喝……”
她這一副親暱嬌憨的模樣,他從未見過。
原來,不怪神女冷漠清高,只怪自己不是那隻金鳳凰。
雲千涯心裡酸得厲害,把她從樹上扯開。
“做什麼拉走鳳凰兄?我不……”她奮力掙脫,死死抱住她的“鳳凰兄”不鬆手。
樹上的蟲子爬到她衣服上,一層一層往裡去。雲千涯再次把她拉走,豈料她反抗得更加厲害。無奈,他只有將她緊緊圈在懷裡,又將她雙手反握至背後。她醉意醺醺,挪不動腿,便只有頭還是靈活的。她掙不開他,急得將頭狠狠撞在他胸/前,一下接一下,實在是疼。
“放開……唔!”
他沒有多餘的手阻止她,心一橫,等她再次撞完擡頭之際,低頭堵上她的脣,酒的味道瞬間在他脣齒間彌散開來。
酒的氣味最易讓人亂了理智,他原本清醒着,此刻卻也像喝醉了,滿腦子只有她柔軟的嘴脣和幽香的氣息。
綠裳聽到動靜,從正殿裡跑出來。眼前的一幕令她呆若木雞,心道:這回神女怕是再也說不清,也再也無法甩掉這位東少神君了。
“唔……”鳳有初呻/吟一聲,忽然身子一軟,歪過頭靠在他身上,徹底醉死過去。
翌日醒來,鳳有初一步一虛地走出房間,感覺像是走在雲端,頭重腳輕。
她剛走進正殿,就看見雲千涯在那候着,便隨口打了聲招呼,“東少神君回來了?”
雲千涯笑道:“昨日我們不是見過了嗎?”
鳳有初倚着坐塌,腦子還有點暈乎乎的,漫不經心應道:“是嗎?”
“不止見過,我們還一起做了一件事情。”
“有嗎?”鳳有初揉揉太陽穴,什麼也想不起來。
雲千涯看了綠裳一眼。
綠裳垂眼不看他。她可不想做那種事情的見證人。
鳳有初向綠裳投去詢問的眼神。
綠裳躲不過去,只好點頭稱是。
“哦。”得到肯定答案,鳳有初只是淡淡應了一聲,根本沒有追問的意思。
雲千涯氣結。哦?就一個哦?這一個哦字還真叫他心緒難平。若是她記起來了,那就意味着她根本不在意那個吻——勉強算是一個吻好了。若是她全然忘記了,那更糟,因爲她就連問一問的興趣都沒有。
“神女想起來了?”他試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