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合殿花苑內吉祥領了元瑛與馮娷一道於蓮池旁奔跑嬉戲,禾由汪氏相伴與高嬪則於苑中緩步而行。
望着你追我逐的三人,禾笑道:“瑛兒如今有了娷兒爲伴愈發的活潑開朗,吾瞧着彼等亦覺心中歡愉。”
高氏笑道:“這娷小娘子亦是快爲太子正妃之人,卻無半分架子,待妾與恪兒兄妹亦是有禮有節,着實難得的好人品。”
禾道:“娷兒雖入永合殿時日尚短,卻瞧得出其乃懂禮識節之人,太子得此良婦實乃大魏之福。”
聽聞禾提及太子,高氏心中感慨,道:“妾與貞皇后當年一道入宮侍奉陛下左右,貞皇后年長陛下與妾許多,待陛下與妾如母如姊,體貼周至。”
嘆了一口氣,高氏接着道:“貞皇后產下太子,不足一年先太皇太后便欲依祖制將其賜死,陛下仁厚,苦苦哀求,先太皇太后卻因祖制難違賜了白綾令其自盡…”
言及此,高氏已淚眼晶瑩,禾見狀忙將袖中錦帕遞於高氏,寬慰道:“高阿姊與貞皇后姊妹情深實屬難得,如今陛下已追贈太子生母爲貞皇后且配享太廟,太子又得佳人良婦,亦可慰貞皇后在天之靈。”
高氏輕拭眼角,繼而微微頷首,道:“妾失儀,昭儀恕罪,妾只一時憶起過往心內感慨…”
禾拉了高氏的手,道:“高阿姊何需與吾見外,吾知高阿姊乃念舊之人,又豈能怪罪?”
望着不遠處的馮娷,禾道:“吾願娷兒日後入了太子府與蕎兒亦可如貞皇后與高阿姊這般親近。”
高氏苦笑道:“蕎兒亦是乖巧伶俐之人,定能與娷小娘子契合金蘭…只這子貴母死,亦不知左右孺子何人會步貞皇后之路…”
鄭蕎相伴禾這些時日,二人甚是投緣,此時聞高氏之言禾一時亦悲從心起,緘默下來。
汪氏於一旁見二人這般神情,唯恐禾心悲傷胎,忙轉了話題道:“昭儀、高嬪,奴晨起便熬了酸梅湯,又將之置於冰盒之內,不如奴去取了予您二位與公主、娷小娘子一道食用?”
高氏聞汪氏之言,忽覺方纔之言欠慮,便急忙忙接口道:“如此甚好,那便有勞汪嫂取了酸梅湯來。”
亦只片刻,汪氏便領了兩名宮婢一道提了食盒而來。禾招手喚了元瑛、馮娷與吉祥三人同至苑中花亭坐下。
汪氏自食盒內取了玉盞、玉勺於衆人,又將一套黑黃色犀兕角盞與犀兕角勺盛了酸梅湯奉於禾面前。
禾平日裡未曾見過這犀兕角所制食器,心下覺奇,便詢汪氏道:“這犀兕角乃稀罕之物,咱們殿內何時得了此寶?”
汪氏笑眼盈盈,道:“此乃晨起之時大監奉了陛下旨意送來咱們殿內,大監言犀兕角可解百毒,如今昭儀身懷龍胎,陛下便着掌冶署能工巧匠連日趕製方得此套食器,以爲昭儀使用。”
高氏微笑道:“先太皇太后於世之時便是以這犀兕角制器以做飲食之用,妾曾侍奉過幾次先太皇太后用膳,故而得見。”
馮娷於一旁笑着接口道:“昭儀,先太皇太后曾返母家省親,阿翁爲迎先太皇太后鸞駕,便花重金制了一套犀兕角食器,因了此故娷兒亦算識得。”
“這犀兕角以黑爲本,其色而黃曰正透,黃而黑邊曰倒透,世人皆珍而貴之。昭儀此套黑中有黃,黃中黑花,乃正透中之極品。”
因了前次禾滑胎,此番其再度有孕元宏自是重而視之。望着手中這犀兕角所制碗盞,禾自是感慕纏懷。
不及衆人飲罷酸梅湯,便有內侍來報,貴嬪夫人李氏攜了鄭嬪與盧嬪求見。
吉祥聞訊先開了口,道:“李夫人倒是待昭儀您上心,前兩日知您有孕便親至咱們永合殿探望,現下里又來了。”
禾輕輕將碗盞置於几案之上,道:“李夫人如今打理後宮,許是體恤吾身懷龍胎。”
望着汪氏,禾囑咐道:“汪嫂,你親往前殿將李夫人與鄭嬪、盧嬪迎至花苑,亦令彼等一道來飲盞酸梅湯吧。”
汪氏應聲離去,只不片刻便將李氏三人迎入花苑之內。
待彼等向禾行罷常禮,高嬪又向李氏行了常禮,繼而與衆人又彼此廝見,方落席而坐。
李氏入花亭之際便已瞧見案几之上那套犀兕盞勺,雖心內恨恨,卻佯作未見,一臉笑意道:“這些時日暑溼日重,妾惦記着昭儀如今身懷龍嗣,便過來瞧瞧。”
禾淺淺一笑,道:“夫人亦是六甲之身,且打理後宮諸事繁多,還勞夫人這般惦記於吾,真是令吾心感有愧。”
李氏道:“昭儀哪裡話去,莫說妾如今料理後宮理當應心闔宮衆人,便是未擔此任,昭儀爲尊,妾亦該侍奉左右。”
李氏言語間汪氏已爲衆人奉了酸梅湯,汪氏道:“李夫人、鄭嬪、盧嬪,您三位飲些酸梅湯以消暑氣。”
李氏飲下一口酸梅湯,笑道:“這酸梅湯酸甜適口,非但清涼消暑還可解孕初不適之症,極好。”
汪氏垂首道:“奴生長於燕地,彼時家鄉之人皆以春日烏梅醃製再輔以桂花與麥糖制此湯,只奴知蜂糖有養顏安神之效,便以蜂糖替了那麥糖。這酸梅湯李夫人若喜歡,奴便多做一些送去夫人昌霞殿。”
李氏笑道:“如今入了暑,吾懷着龍胎日日飲那安胎之藥着實口中乏味,那便勞汪嫂亦爲吾制些酸梅湯吧。”
見汪氏笑着應下,鄭氏悄悄瞟一眼馮娷,笑道:“昭儀,妾隨夫人同來,一爲探望昭儀,二來乃蕎兒捎了信於妾,令妾稟於昭儀蕎兒一切皆安且太子待蕎兒極好,昭儀勿念。”
馮娷於禾身側而坐,待鄭氏言罷,禾便拉了馮娷的手,微笑道:“蕎兒論年紀該是長娷兒幾歲,亦是個乖巧懂事的阿女,吾思忖着待你入了太子府你二人定可傾蓋如故。”
鄭氏本以爲口出此言既可令馮娷知了昭儀與鄭蕎師徒之情又可令馮娷與禾生下心結,卻不料禾會如此言語,非但以錐飡壺,更令其二人增了親近之感。鄭氏心有不甘,正欲再出聲,卻見李氏遞了眼色於己,自是不敢再多言其他。
幾人於花亭之內又說笑一番,這才辭別離去。
望着三人遠去的身影,高氏話有所指,輕聲對汪氏道:“汪嫂,你平日裡忙於侍奉昭儀,不如將制酸梅湯之方予了各殿,亦可令闔宮姊妹皆可以此爲解暑之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