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嬪之父爲曹魏匠作大匠鄭渾第八世孫,母親潘氏系出長樂潘氏一族,皆爲名門望族。
鄭嬪嫡親兄長鄭懿,字景伯,時任司徒左長史。鄭懿嫡夫人育有一女,喚作蕎兒,此時恰及豆蔻之年,雖非傾國傾城之貌,卻是明眸皓齒,冰肌玉骨。
鄭氏因與李氏居於一宮,不片刻便趕至內殿。
鄭氏入內,向李氏行了個常禮,便笑盈盈道:“妾方纔本欲來向夫人道賀,又恐夫人自羅夫人宮內歸來勞累,便不敢前來打擾。”
李氏招了招手,示意鄭氏坐於其身旁,方笑道:“阿妹倒是消息靈通呢。”
頓了頓,接着道:“照顧羅夫人母子看似輕鬆,實則責任頗重,吾恐心餘力絀,辜負了陛下所託。”
鄭氏抿嘴一笑,道:“夫人您慧心巧思,莫說只照顧羅夫人母子,便是闔宮上下皆由您照顧,亦未嘗不可。”
李氏聽的入耳,嘴上卻謙遜道:“阿妹謬讚了,陛下既出了口諭,吾怎敢不遵,吾不過是勉爲其難罷了。”
鄭氏笑了笑,道:“夫人與衆人皆情禮兼到,闔宮上下無不稱讚夫人內外兼修。待妾生產之後若能得夫人照顧,那便是妾天大的福分。”
李氏掩口輕笑,道:“照顧產後妃嬪是皇后之責,未有陛下旨意,吾豈敢代行皇后之責。”
略略停頓,接着道:“然阿妹與吾一宮而居,便是有皇后照顧,吾亦當盡心盡力令你母子康健。”
鄭氏聞言,喜上眉梢。
二人正說話,宮婢端了碗盞入內。
環丹接過,輕輕置於鄭氏面前案几之上,微笑道:“鄭嬪,夫人囑小廚房爲您煮了天喜湯。這天喜湯以春日晨初之水,輔以當歸、阿膠、芍藥,可養血安胎。這是夫人專程詢了太醫令得來的方子,您趁熱飲一碗。”
鄭氏滿臉笑意,謝過李氏,更覺李氏可親可近。
待鄭氏飲罷天喜湯,李氏方緩緩道:“阿妹初爲人母,如今生產在即,吾恐阿妹心內懼怕,本欲求陛下恩准阿妹家眷入宮相伴,然羅夫人產子在先,其家眷亦不曾入宮,吾便不好壞了規矩。”
鄭氏將碗盞遞於環丹,轉頭對李氏道:“妾知夫人爲吾着想,旁的話妾自不多言,感激之情置於心內。”
李氏笑了笑,悠然道:“你我姊妹之間,何言感激。阿妹便安心待產,至滿月之際,便可按例,令母家之親眷至宮內團聚。”
看了一眼環丹,示意其離去,繼而微笑着對鄭氏道:“吾聽聞陛下即日便要爲太子擇左右孺子,加之妹妹臨產,宮內該是喜事連連了。”
“擇左右孺子?”鄭氏疑道。
見李氏點了點頭,鄭氏輕嘆一口氣,道:“這左右孺子是太子開房之人,必有一人將爲太子誕下長子,如此便‘子貴母死’,亦不知是喜是悲。”
李氏起身行至香爐旁,親手將合蕊香之料加入爐中,方纔轉身對鄭氏道:“常言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吾等女子便該守此綱常。”
復行至榻前,坐定,李氏接着道:“雖說太祖定下‘子貴母死’,然母族之榮光,卻是無人能及。再者言,開房之人與太子情份自不同於她人,此種情份豈是常人可得。”
輕嘆了口氣,李氏繼續道:“吾族中未有與太子年紀相仿之女,不然,吾定要將其送至宮中,爲母族博一份榮耀。”
鄭氏頷首微笑,道:“夫人之言句句在理,既是世家之女,享族中福澤,便該有所擔當。”
李氏嘴角含笑,只看着鄭氏,卻不出聲。
鄭氏望了一眼李氏,道:“妾家中有一嫡侄女,恰值豆蔻之年,雖非玉貌花容,卻是個玲瓏剔透之女。若其有幸,可蒙夫人指點,得以晉身東宮,那便是其三生之福。”
李氏心內暗喜,卻不動聲色道:“吾記起來了,舊年於平城西宮之內,你母親攜了此女同來探你。倒是個口齒伶俐、香嬌玉嫩的孩子。”
言到此,李氏忽的輕嘆一口氣,道:“如今吾雖有協理後宮之責,卻無左右太子之權。吾便是有心相助,亦恐力不從心啊。”
鄭氏心內一怔,急急道:“夫人穎悟絕倫,定可助其成事。”
李氏見火候已到,便開口道:“吾與阿妹雖非血親,卻情同姊妹。吾雖無阿妹口中之才,卻是願助阿妹一臂之力。”
鄭氏大喜,急忙起身欲行大禮,便被李氏制止。
鄭氏行了常禮,歡喜道:“妾這便着人遞信於父親,令其早做準備。”
李氏點了點頭,微笑道:“明日你去請陛下示下,只說臨產在即,心內煩躁,欲接家中侄女前來相伴。”
鄭氏一臉茫然,道:“夫人您言羅夫人產前亦無家眷入宮,妾豈可…”
李氏淡淡一笑,道:“未婚女子無妨,你只管去尋陛下,餘下之事,吾自會料理。”
鄭氏聞言,喜自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