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祭司之言傳入皇后馮氏耳內,原本其與禾有所緩和的關係又變得勢同水火。
馮氏接過嬋梅呈上的一雙射偶人,恨恨道:“吾就知道這再醮之婦本並非善類,如今又產下這惡星,害死吾父親,吾斷不能饒了她母女二人!”
嬋梅四下張望,小聲道:“奴遵了皇后旨意,昨日便往宮外尋了術士,亦按術士所囑將左昭儀與溫惠公主生辰八字寫下,又縫入偶人體內,那術士言只消七七四十九日,左昭儀母女輕則身有損傷,重則患上惡疾,或遇劫,或夭折,乃至家破人亡。”
馮氏沉下臉來,道:“怎得還需四十九日之久?吾恨不得她母女二人明日便暴斃而亡!”
嬋梅道:“皇后,這厭勝之術雖謂之能以詛咒厭伏其人,然術士言此術亦會因人而異,因事不同,故請皇后耐心靜候,以觀其效。”
馮氏將射偶人遞於嬋梅,囑咐道:“娷兒涉事尚淺,如今又被那再醮之婦迷了心竅,待其親近之情甚於待吾這個嫡親姑母。你去將射偶人藏好,萬不可令娷兒知曉此事。”
嬋梅接了射偶人連聲應下,方纔退出外去,便有近婢入內來稟,太子於殿外求見。馮氏聞言,急忙忙着人往偏殿喚了馮娷前來。
由宮婢引了入內,元恂屈身行禮,道:“阿母,兒子奉阿耶之命於未正二刻便要啓程往平城而去,兒子特來面辭阿母,不知阿母有何示下?”
示意元恂入座,馮氏道:“勞太子奔波,吾心內自是感激。父親突然薨世,山長水遠,吾這個阿女亦不得親往奔喪,太子便代吾爲父親上柱香,敬杯水酒吧。”
元恂於席榻之上坐定,對馮氏道:“阿母安心,縱是阿母不囑咐,兒子亦會爲太師上香敬酒,以報太師教導兒子之情!”
馮氏道:“太子自幼養於先太皇太后膝下,父親待太子之情自是非同常人,如今陛下令太子爲父親迎回靈柩,父親在天之靈當得安慰…”
二人正言語間,馮娷入了內來。雖知皇帝欲爲自己娉下馮家嫡女爲正妃,然元恂與馮娷卻從未謀面,此時得見,元恂驚爲天人,恨不能即刻將馮娷迎入府中。
馮氏這些時日本就因父親薨世而擔憂馮娷與太子因緣不保,現下里瞧見元恂一臉癡迷之情,馮氏忽覺得了希望。望着元恂,馮氏道:“陛下本已準了太子於春上迎娶娷兒,如今父親這一薨世,娷兒身爲嫡孫女須爲父親守孝三年,吾只覺愧對陛下與太子。”
言罷,馮氏已淚眼婆娑。馮娷見狀,忙將錦帕遞於馮氏,輕聲道:“姑母,您節哀,亦莫要太過悲傷,娷兒爲阿翁守孝乃應份之事。”
馮氏邊以錦帕拭面,邊冷冷道:“娷兒你太過良善,若非元淑那惡星當道,你阿翁又豈會突然薨世?”
馮娷本就與禾親近,且又是懂事明理之人,聞馮氏如此言語,馮娷接過話道:“娷兒蒙陛下與太子恩典,方得日後有侍奉太子之機,然天不隨願,又豈能錯怨他人?”
馮氏嗔怪道:“娷兒,你心性太過良善,永合殿那個假仁假義,你如今被其蒙了雙眼,怎得玉石不分?”
馮娷垂首道:“姑母,娷兒年輕,亦未經事,只這大半年來左昭儀一言一行卻在娷兒眼中,娷兒不信左昭儀乃僞善之人。”
馮氏聞言心內不悅,因了元恂在前,強壓心火道:“你果然少不經事,日後你便知吾今日所言非虛。”
馮氏見元恂並不搭理自己所出之言,只一味目不轉睛盯着馮娷,於是狠了狠心,籍口更衣,便起身離去。
元恂本是青春之年,此時已是心癢難搔。馮氏前腳離去,元恂便疾步靠近馮娷,道:“小娘子豔色絕世,吾與小娘子相逢恨晚。”言語之間便動起手來。
馮娷倒退幾步,驚道:“男女授受不親,太子切莫如此!”
元恂一把抓住馮娷,道:“阿耶早已將你定了做吾嫡妻,且吾鮮卑男女只須彼此鍾情便可,哪來漢家此些俗禮。”
馮娷邊掙脫元恂,邊道:“陛下如今大行漢革,一切習俗自當遵循漢禮。娷兒如今乃戴孝之身,還望太子自重!”
元恂不悅道:“吾乃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莫說你已被阿耶指了於吾,便是阿耶未有此意,凡吾欲求,豈能不得?”
冷笑一聲,元恂又道:“皇后緣何離去,小娘子難不成不明其中之意?”
馮娷亦是剛烈之性,聞元恂之言,道:“太子既知娷兒乃陛下所指,便該遵了陛下之意,若太子蠻來生作,娷兒寧死不從。”
元恂聞馮娷如此言語,雖覬覦其美貌,亦覺素然無趣。鬆了手,元恂冷哼一聲,便揮袖離去。
元恂將行至正殿門口,馮氏便已得了訊息疾步迎了上來。
馮氏見元恂一臉慍色,不解道:“太子怎得這片刻便要離去?”
礙於禮數,元恂冷冷道:“阿母,啓程吉時將近,兒子告辭。”
馮氏道:“太子方纔與娷兒於殿內敘話,怎得不見娷兒出來相送?”
元恂道:“小娘子金貴,兒子又怎敢勞其大駕?”
馮氏聞元恂如此言語心覺不妙,忙道:“太子哪裡話去,娷兒本就被陛下許於太子,妻本事夫,何來勞駕之說?”
元恂年少輕狂,聞馮氏之言,更無半分避諱,道:“阿母所言極是,小娘子既是吾未來嫡妻,吾不過有幾分親近之意,卻被小娘子嚴詞以拒…小娘子既不中意於吾,吾又何必一廂情願?待兒子自平城歸來便去請旨阿耶,毋需再委屈小娘子下嫁!”
馮氏聞言心內一緊,忙賠笑道:“太子與娷兒乃天作之合,怎得無故生此不虞之隙?只娷兒事阿翁至孝,如今既是戴孝之身,自是不便與太子親近。”
元恂此時忽想起方纔馮氏言及元淑乃惡星之事,於是詢道:“阿母方纔言太師薨世乃因了何人?”
馮氏本就心中怨恨禾母女,又恐元恂因求歡不得惱怒於馮娷,此時得了元恂相問,便將元淑乃心宿惡星的傳言道於元恂知曉。
元恂如今居於自己府邸,這宮中傳言並不知情。待馮氏言罷,元恂道:“阿母所言當真?”
馮氏道:“此言乃大祭司親口所出,吾豈能悖言亂辭?”
元恂年輕氣盛,聞馮氏之言,便脫口而出道:“左昭儀不過阿耶姬妾,卻屢屢壞吾之事,着實可憎!”
見馮氏一臉不明其意之狀,元恂道:“那年於鄴城行宮之時,左昭儀着元恪與右孺子琴瑟合鳴,又將右孺子所制香包贈予元恪,那分明是恃阿耶之寵,不將吾這個太子置於眼內!如今又因其女而令吾與小娘子延誤婚期,若再由其放肆而爲,吾這個太子顏面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