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元風同意租給於老二地時眼中的寒光被來福看見了,來福心想這小破孩租地的目的不單純啊。他究竟想幹什麼呢?來福盯着歐陽元風陷入了思考之中。
老於頭被於老二氣得臉都變色了,可是人家歐陽少爺既然同意了,他也不能再一味的說什麼反對的話,卻也沒臉再留在這裡,只好叫上還想和來福、小柱子兩個孩子親近一下的於佟氏趕緊回家了。地裡眼看麥子就要熟了,於老頭在心裡打算等收了麥子,到給歐陽少爺交租的時候多交一層,算是給人家謝罪了。
至於他二兒子:老於頭回身看了瞪了一眼跟在他後面正高興的於老二,“哼”老於頭氣得重重哼了一聲,看到他二兒子的樣子他就氣不打一處來;老於頭雖然知道他這個二兒子平時好攤點小便宜,做事也不踏實,他平時也沒往心裡去,只是說幾句不重不輕的話敲打他幾回,他以爲這樣他二兒子也就改了,可是他再怎麼也沒有想到他這個不成器的二兒子,竟然不顧臉面的跟人家歐陽少爺租地種,還蹬鼻子上臉的跟人家歐陽少爺,爲了多出來的那一層租子白扯了半天;老於頭一想起他二兒子討價還價時的樣子,就氣得心疼。
老於頭走之前,給於海留下一句話:說是那邊的牆不着忙砌了,先緊着地裡的活幹,讓於海明個不用再去老家那邊幫忙了。
於海想着還有兩天就到芒種了,答應着送老於頭和於佟氏等出了門。其實他也不想再去老家那邊了,這兩天老家那邊也沒有個消停的時候,不是於佟氏在院子裡跳腳罵孫氏,就是孫氏尋事,讓於海很是煩惱。今個老二又是這樣的行事,他怎麼還會去老家那邊,幫於老二砌牆。
於海真是感覺沒臉面對歐陽元風,他磕磕巴巴的說道:“這,歐陽少爺,今個老二這事…唉,真是讓我沒臉再見你了,這樣吧,老二少交的那層租子我替他……”
“於大叔”歐陽元風趕緊打斷於海要說的話,他無所謂的笑着接着說道:“您以後這樣的話莫再說了,至於要怎樣租地又租給誰種,是我許的,這又怎麼能和於大叔您有關呢?”
於海還想再說什麼,歐陽元風卻轉移了話題:“於大叔,您是不是打算芒種那天收麥子呀?”
無奈,於海也只能順着歐陽元風的話說了:“是,今年還是像往年一樣芒種那天開鐮。”
歐陽元風和於海又說了一會話就告辭要走了,其實他本來是打算這兒吃過晚飯在走的,可是福兒緊盯着他的眼神讓他坐不住了;他感覺至從自己說同意把地租給於老二種的時候,福兒那一對黑溜溜的大眼睛就像要把他看透似的,一刻也沒離開他的看,讓他感到壓力又不自在,就好像他租給於老二地種的打算被福兒看透了似得。
歐陽元風又仔細的看了看來福,看到福並沒有不妥之處,隨即也就放下了心,便和於海夫婦倆告辭去前院了。本來看到於佟氏和孫氏吵架,按說他這個外人應該避開的,可是當他看到來福的小臉上閃過害怕,讓他聯想到一年前的事,他怎麼可能當時就離開,想到那個孫氏他就眉頭一皺,雖然孫氏的行事特點和他的那個府上的某些人不能比,可也讓他深感厭惡。
歐陽元風想到孫氏的時候,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於老二,他輕輕的搖了一下頭,於老二真不像於家爺爺的兒子,不管是行事還是做人都很差;不過跟孫氏到不愧是夫妻,一樣的貪婪,歐陽元風最煩的就是這種人。既然於老二敢租他的地,那就別怪他了,凌厲的眼光一閃而過。
何氏看到家裡沒有什麼外人了,就沉着臉質問於海:“這到底是咋回事,姓孫的咋追着咱娘到家裡來了?還有你看老二這是辦的啥事啊?從咱這兒給人家歐陽元風少爺提租地的事,是個甚意思?還忝着臉跟人家討價還價,哼,老二這倆口子今個可是在人家歐陽少爺面前露臉了,先是姓孫的在院子裡跟咱娘對着罵,後你兄弟又這樣行事。你說這以後可讓咱咋有那個臉見人家歐陽少爺呀?”
於海一想起今個這些事也臉色也很難看,過了一會嘆了口氣,氣悶的說道:“今天一大早我走的時候忘了拿抹泥板了,尋思着趁晌午歇息的空回家拿,走到村口看到咱娘正和老二家的那口子鬧架呢。我就想把咱娘叫家裡來躲躲那個潑婦,誰曾想到我和咱娘還沒有到咱家來,她就攆上來了,就這樣她就跟在後頭進來了。”提起那個孫氏,於海就氣難平,怎麼也沒有想到她還有臉進他家門。對於老二他卻是沒再說一句。
何氏雖然心裡還是對於老二倆口的行事頗有微詞,可也不能再過多的指責什麼“算了,以後再見到姓孫的就繞道走就是了。她有臉來咱家這一次,以後還不得尋個由頭就來啊!我可跟你說好啊!她姓孫的來這一次就算了,要是再不要臉的來,我可顧不得別人咋說,說啥也得把她攆出去。還有再就是今年再多交三石的麥子吧,人家歐陽少爺雖然說跟咱沒有關。一筆寫不出兩個於字,在怎麼說咱家跟他於老二也是一家人。不管咋說咱也不能像老二那樣式的,做人不知道要個臉面,咱這可是還住在人家歐陽少爺的莊子上呢。”
於海咋能不知道自己的媳婦,其實不用她說於海也是這樣打算的,今年給歐元少爺租子的時候,他一定偷偷補上一層糧食,雖然今年他們家的日子會緊巴些,可是誰讓他是家裡的老大呢,老二做錯事他這個當大哥的就得跟他擦屁股。只是至於那個姓孫的,他知道自己的媳婦有多恨她,他也是看不過姓孫的,他要不是看着孫氏是他的弟媳婦,一年前那麼傷害來福,他就算心中再氣也不得不看在老二的面子上,才饒了那個姓孫的。“以後老二家和老家那邊獨門獨院的,咋還能碰到她。再說了她要是真敢再來,你尋個由頭把她攆出去就是了。好了,孩子娘,咱也別再說她了。”於海對何氏擺了一下手,接着說:“這兩天我也不去老家那邊了,趁這兩天磨磨鐮刀啥的,你這兩天也多蒸點餑餑餅子,等忙活起來顧不上做飯,別在餓着幾個孩子。”
何氏也像是不想再說到孫氏似得接着於海的話說到:“知道了,以前一大家子在一起過,孩子們餓着了,咱也沒有甚辦法,現在咱單過了,我說啥也不能在餓着咱那幾個孩子了。”沒分家以前,一道芒種,一家人忙的團團轉,顧不得做飯,於佟氏又是個會過的,捨不得多做些吃食預備着,每每到忙時,就餓的冬桃幾個孩子面黃肌瘦的,何氏看到眼裡痛在心裡,卻又不好對於佟氏說什麼。如今分了家各過各的,何氏能做主了,她哪裡還能再讓幾個孩子跟着餓肚子。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於海一家忙的沒有一絲空閒,家裡幾個大一點的孩子也都不得閒,由於來福家地多人少,家裡就於海一個男勞力,冬桃和迎春也只能當大半個男孩使喚了,和大人一起割麥子,幾天下來曬得原本白淨的小臉黑了不少,也累得整個瘦了兩圈。
於海和何氏那就更不用說,累得脫層皮不說,更是瘦的沒法形容,忙活一天要到了天黑才能託着兩條像是灌了鉛似得腿回家。
大人在地裡忙活,而留在家裡的來福和小柱子也不好受,小柱子倒還好點,沒有熱的怎麼樣,來福卻熱的受不了,脖子和背上都起滿了痱子,一出汗有痱子的地方熱火辣辣的痛,難受得來福淚眼汪汪的,何氏也看得心疼,又沒有辦法,想着就給來福戴個肚兜,孩子就不那麼熱了,偏偏來福還不願意,每次穿衣服的時候都吵着要穿上衣和小褲子,讓何氏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來福坐在樹下的木樁上,一邊思念着現代的空調一邊羨慕的看着只穿着一個肚兜的小柱子。這時候她突然有點氣自己有着大人心智了,如果像小柱子似得,不懂得害羞,就是光着腚也不感到不好意思,那該有多好啊!像她這樣熱的一身的汗也不好意思只穿一個肚兜,這樣大熱的天簡直就是自虐。
來福用小手擦着臉上的汗,不禁在心裡想,自己坐着什麼都不幹還熱的滿身是汗,那地裡幹活的爹孃和幾個姐姐得熱成什麼樣子呀!這要是現代,哪還用得着如此麻煩,一臺收割機,一天不到就完事了。唉,在這個條件差的古代想也是白想,來福皺着眉頭,無意識的用小手擦着汗,想着等過幾年,她長大點,是不是想法改善一下這裡的農具,像收割機那樣的機器是不可能,一是她不會,二是也沒有那條件,但是做些簡單又順手的農具,她還是有把握的,前生她可是去過偏遠的農村勞動過的。開玩笑啊!
一連忙活了二十多天,纔算是把麥子都割完拉到了麥場上。這一天,除了去歐陽元風那兒學習的小柱子,其餘的人都來到了麥場,連來福也來了,來福現在已經不去歐陽元風那兒看書了,她每次都讓小柱子教她,來福現在想趁着她還小,把這兒怎麼種地,莊稼的長勢怎麼樣摸個透徹,等到她長大了好知道哪裡需要改正。
來到麥場一家人就忙活開來,麥場上只有於海一家壓麥子,和他家用一個麥場的栓子家還沒有收完麥子。
麥場上何氏拿着木叉子在前面把麥子攤開,於海就牽着牛拉着石碾子在後面一圈圈的壓麥子。石碾子壓過去都能聽到麥子裡的麥粒掉落的聲音。
來福看到這一切,心底有一種油然而生的親切感,這種親切感讓她激動的禁不住咯咯直笑,更有種想上麥秸上走一下的衝動,她提起腳就向麥秸上跑。
在麥場上掃麥粒的冬桃看見了她,忙放下手裡的掃帚,一把抱起了她,溫柔的說:“小妹,你可不能到麥秸上喲,小心麥芒扎你的小腳丫。”
正挑着麥秸的何氏,聽到回頭笑道:“你個小精怪,這又是想幹啥,趕緊去棚子裡玩去,要在耽誤你姐姐幹活,小心娘蒸的白麪餑餑不給你吃,呵呵。”
於海看到也笑着說道:“來福,聽話啊!可不能亂跑,趕緊去找你四姐玩去吧。”
來福嘟起了小嘴,一臉的不高興,找四姐玩,她轉頭看向在棚子裡的正逗螞蟻玩的臘梅。讓自己和幼稚的臘梅一塊玩,來福的嘴角抽了抽,除非她自己真是個一歲多點的小孩,要不然她纔不和臘梅一塊玩哩。
來福黑葡萄似得大眼睛骨碌碌一轉,她突然用小手指着冬桃後面:“有人!”趁着冬桃轉身向後看的時候,她擡起小腳就想從冬桃身邊繞過去,可是她光想着快跑了沒有看腳邊有一小堆冬桃剛掃起的麥子,悲催的一腳踩了上去,這要是大人也就是沒什麼事了,可是她是小孩子呀,所以“啪嗒”一聲,她自己摔了個大馬趴。痛,好痛,她痛得眼裡都泛起了淚花。
正向後看的冬桃,聽到聲響,趕緊轉過了身,一看,“呵呵”樂了,她這時也知道上來福的當了,忙邊扶起來福邊調侃來福道:“你個小精怪,還騙你大姐姐,咋樣,摔倒了吧,呵呵。”
一直都注意來福和冬桃姐妹倆的何氏,放下了手裡的木叉子,趕緊走了過來一把抱起了來福,看到她撅着小嘴要哭不哭的小樣,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只能一個勁的哄着她。
這時在棚子裡玩的臘梅跑了過來,羞來福道:“哦,哦,那個小閨女摔倒嘍,嘻嘻。”
幸災樂禍,來福嘟着嘴懶得理她轉頭趴在了何氏的肩膀上,這一腳摔得來福真是感到又懊惱又丟人還又疼。
何氏撫着來福的背對臘梅笑罵道:“你個小妮子,你妹妹摔倒了,不說哄哄,還笑話她,真是討打。”
“哎呦,俺娘要打俺啦,我好害怕呀,嘻嘻。”臘梅邊跑邊笑嘻嘻的向何氏做怪樣。
看着她們的於海也被這種場景惹得開懷大笑,一家人沉浸在歡樂之中。
這時於老四從南邊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