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明和藍海心乘車回到藍海心在郊區的住宅前時時,已經是黃昏與黑夜換崗的時分了。
藍海心的住宅,是一所四周由籬笆圍起來的獨立小別墅。籬笆牆很簡單,幾株竹子把房子不規則地圍住,竹身則被疏密不均的薔薇花藤纏住。此時,薔薇花已經瘋了一般開得無處不在,把整個別墅圍得水泄不通。但是,比之周圍得高牆深院,有如鐵桶堡壘一樣的其它別墅的古板森冷,卻別有一番雅緻舒暢。
“你的房子可真美。”
“錯,不是我的,而是我們的。”藍海心糾正道,“從今天起,一切與我有關的,都與你密不可分,最好的嗎?”
覃明眼中洋溢着幸福的笑意,輕輕地在藍海心的額頭上恬恬一吻。
“好了,下車吧。”藍色的小轎車在一個花棚下停住。
藍海心的別墅高約7米,兩層,長約15米,寬約10米,外牆都是藍色的,儼然一個藍色城堡,在夕陽的輝映下,更顯恬靜悠然,令人心曠神怡。
一進門,一樓的左側是客廳,鋪着草綠色的地板磚,牆壁是淡淡的藍色,沒有任何的裝飾,天花板上只有幾縷淨白如雲的圖案,彷彿仰頭就可以看見藍天,各種傢俱擺設整齊,窗明几淨一塵不染;右側居左的是廚房,沒有關門,隱隱看得見擺放整齊的炊具,居中的是個儲藏室,居右的一間半掩着門,隱約可以看見淋浴噴頭,顯然是衛生間。客廳中間有一架螺旋式的梯子可以上到二樓,梯子的扶手飾以花藤,花葉並茂,使得整個屋子有如藍天下的大草原,春意盎然。
“這麼大的別墅,就你一個人住嗎?”
“又錯了,是我們兩個人。”
覃明歉意地給了一個甜吻以作賠禮。
“以前奶奶在的時候,有個保姆,奶奶走了三年了,這裡終於可以聽到談話聲了。”藍海心拉着覃明坐下,兩人擁在一起。
“三年來就沒有人來過嗎?”覃明說,“那你可真夠孤單的。”
“習慣了,這些年來我一直都這麼過來的,要做研究做實驗,忙得幾乎沒有時間交際,所以,這房子不過是座華麗的監獄罷了。”
“那從現在起,又多了一個囚徒了。”
“不,你來了,這裡就不再是監獄,而是一座樂園。”藍海心深情地注視着覃明,“讓亞當和夏娃的樂園裡充滿快樂吧,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快樂過。”
“那,讓我這個亞當先生參觀一下我們的天堂去吧。”覃明拉起藍海心,沿着盤旋的樓梯,向二樓走去。
二樓是臥室,分爲兩部分,左邊是將近80平米的主臥室,右邊是客房。主客房由中間的走廊隔開。主臥室只有一格,客房有五間,雖然都設有臥具,也都清潔整齊,但是一看就知道還沒有入住過任何人,因爲被褥等都還未開封,置於牀邊的矮櫃上。
主臥室寬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面東而設,足有二十平米。牆壁、天花板都是藍色的。偌大的房間裡,沒有多少擺設,北面只有一個梳妝檯,旁邊放了一個衣櫃,西面、南面牆腳都放着兩米高的書櫃,醫學書籍滿滿當當的,新的舊的中國的外國的都有,還有許多已經古舊得有如出土文物。
女主人的閨房,就在落地窗前,沒有牀,只是略高於地面約十釐米的一個臺子,長約3米寬約2米,因爲鋪了被褥,看不到臺子的材質。這麼一個臺子,被淡藍色的紗帳圍住,紗帳上繡了細碎的薔薇花,不然,這裡就成藍色海洋了。
這樣的設計,在外人看來,顯得毫無生機,沒有任何美感,但正因如此,才顯見女主人熱衷於工作的勤勉,單調的藍色,尤顯其清淨的心境,只有那細碎的一簇簇薔薇花,能夠剖白女主人對於生活的情愫。
“你這哪是臥室,簡直就是工作室嘛。”
藍海心呵呵一笑道:“工作室是我完成人生夢想的地方,臥室是我休息做夢的地方,雖然都是做夢的地方,但是卻大大不同啊。”
“或許,這就是一個科技工作者的臥室與平常人的臥室不同的地方吧。”
“不過這裡還真不是工作室,要不要卻我的實驗室看看呢,亞當先生?”
“還有房間嗎?要到很遠的地方嗎?”覃明訝然。
“在地下室啦!”藍海心撒嬌地挽起覃明的手臂,兩人一起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足有150平米,裡面密密麻麻地擺放着各種儀器、原料、藥品,許多都是覃明見所未見的東西。
“你平常就在這裡工作嗎?”
“纔不是呢,這裡是我的思考室。”
“思考室?”
“換句話說,是我下班之後獨立研究課題的地方,可以說是平常的工作的延續,但有是私人研發,和集體無關,這樣說,亞當先生聽明白了嗎?”
“從雲裡掉進了霧裡,還是不清楚。”
“坦白地說,這幾年來我一直在工作之餘,研究一種新的藥物,如果研發成功,可以解決人類的一個巨大難題,是全人類的福音。”
“這麼神秘,你在研究的,不是治療艾滋病的靈丹,就是長生不老的妙藥吧。”
藍海心笑的花枝亂顫,“那是人們研究了很久的老課題了,告訴你吧,我在研究的,是一種能使相愛的人們永不分離的鐘情藥,名字嗎,就叫‘同心丸’。”
“‘同心丸’,永結同心,永不分離,這可是所有人的夢想啊。有什麼進展了嗎?”
“我不告訴你。”
“夏娃小姐是害怕我泄露機密嗎?”
“走吧,我們去吃飯了,餓了吧。”藍海心一臉的關慰。
“還真有點飢餓的感覺。”
“那就讓本小姐爲你親自下廚吧。”
“難得夏娃小姐還會做飯,我以爲你只會煉丹呢!”
“我會的東西還很多呢!”藍海心孩子氣地說。
“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不如我們出去吃好嗎?”覃明說,“我知道一家西班牙餐廳,他們做的料理很好吃的。”
“西班牙料理?”藍海心有點吃驚,“不是隻有日本料理嗎?”
“整天呆在實驗室呆傻了吧,天底下好吃的東西很多的,不但是日本有‘料理’,西班牙、韓國、法國都有的,只是做法不一樣罷了。”
“哦!”藍海心天真地吐了吐舌頭。在覃明面前,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早就過了小女孩淘氣的年齡。
不過,覃明卻沒有在意。
“走吧。”覃明說。
“我還是第一次出去吃東西呢。”
“天哪,你這麼美麗、時尚的外表,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與美食無緣的人啊。看來我真得帶你出去好好遛遛,在這樣下去,你快變成坐井觀天的白天鵝了。”
“你這人真好笑,坐井觀天的是青蛙!”
“有你這樣美麗動人的青蛙嗎?”
“也是哦!”藍海心恍然大悟一般,撓了撓頭髮。
覃明看在眼裡,甜在心裡,“上帝怎麼會創造了一個這樣的小可愛做夏娃呢?說起情話來一套一套的,做起學問來有模有樣的,怎麼一到了生活細節,就一塌糊塗!”
“別說啦,快走吧,再過會兒西班牙料理都變成大不列顛大麥餅囉。”
“哈哈哈……”
兩人愉快地向着“西班牙料理”出發。
覃明所說的那家西班牙料理美食店,位於市中心繁華路段,有一個大氣而又溫馨的名字,叫做“沁歆國際美食城”,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一個名字。
既然冠以“國際美食城”的大名,規模自然不小,內部裝潢更是大氣優而雅時尚。單是門口迎賓的四個帥哥和四個美女就“羞澀可餐”。
甫一落座,一個俊俏端莊而又不乏時尚的女服務員就過來了,“覃先生,歡迎再次光臨。請問二位需要些什麼。”
“兩份西班牙料理,一杯拿鐵,一份牛排要五分熟。藍小姐需要什麼呢?”覃明禮貌地問。
藍海心第一次外出用餐,當然不知道該點什麼,只好微笑着說,“那就請覃先生介紹一下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啦。”
“這裡的藍山和卡布奇洛都很好喝的,很適合你。”覃明會意地說。
“那就藍山吧。”
“好的,請稍等。”服務員微笑着去了。
“你經常到這裡嗎?”藍海心問道,“她們似乎都很熟悉你似的。”
“也只是偶爾來啦。”
“拿鐵,藍山是什麼?”
“拿鐵,藍山和卡布奇洛是世界三個最著名的咖啡品牌,而咖啡、茶葉、可可則是世界三大飲料,知道了嗎?”
“哦。那我可不會喝咖啡,我只喝茶。這裡有什麼茶呢?”
“中國的十大名茶,比如普洱茶、龍井茶、碧螺春、鐵觀音、烏龍茶都有,最有營養的當屬雲南的普洱茶,那就換吧。”
“算了吧,挺浪費的。”
“奢侈一些,才顯得珍貴嘛。”覃明說,“對了,這裡擁有世界各國最美味最齊全的食品,而且中國一些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的特色菜也有,什麼佤族稀飯、油煎竹蟲都有。”
“竹蟲,能吃嗎?”藍海心現出驚恐而疑惑的神色。
“當然能吃,很美味的。法國人還吃蝸牛呢。”
這麼聽着,藍海心頓時覺得自己真的是閉門造車,實在是太孤陋寡聞了。
這時,菜上齊了。
西餐吃完了,藍海心覺得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只不過是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吃起來有一種幸福感而已。
“Waiter。”覃明一聲召喚,剛纔那個服務員快步走過來。
“請給我打包一盤雲南炒竹蟲,一瓶拉菲,要1982年的。”
“好的。”
很快,所要的東西就來了。
“走吧,回家囉。”覃明說罷,在藍海心耳畔輕聲說,“回家之後,你不是要我嘗一嘗夏娃小姐的手藝。”
聽罷,藍海心一陣感動。因爲這麼一來,二人的心願都滿足了。
回家的路上,藍海心一直傻傻地笑着。
“知道嗎,這是第二次在我回家的路上,有人一直陪着我。”藍海心說。
“第二次?那第一次是誰陪你呢?我可有點吃醋了。”
“瞧你那點出息。”藍海心甜蜜地說,“第一次,是一個偉大的詩人,把我從藍藍的大海邊護送回家的。他是我這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愛上的男人。”
“你是在說我啊。”
“誰吃醋就是誰囉。”
“你這麼美好的女人,要是開一個造醋廠,這天下就全是酸溜溜的男人了。”
“爲什麼?”
“男人們天天都吃你的醋,還不全酸了!”
“呵呵……”藍海心笑得花枝亂顫,“和你這麼幽默的天才詩人在一起,真是一輩子都不會覺得厭倦。”
“我又何嘗不是希望與你時刻相守呢,心兒。”覃明意味深長地說,“我愛你,心兒,不論你在天涯,還是在海角,不論今生,還是來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就算你逃回前世,回到千年萬年之前的往昔時光,我也會鍥而不捨,追隨在你的身邊。”
藍海心癡癡地看着她,早已感動得熱淚漣漣。
回到家,已經九點多了。
“心兒有什麼拿手好菜呢?可不要讓價值數千元的1982年拉菲,孤單地伴隨着雲南清涼的翠竹林中噬竹而生的小竹蟲喔。”
“看我的吧。”藍海心一捋袖子,進了廚房,覃明也跟了進去。
藍海心從冰箱裡,取出了兩個一斤多的魚頭,用清水泡着,然後,又洗了即可芹菜和一節胡蘿蔔,接着,把一碗新鮮的大豆榨成豆漿,放在鍋裡煮着。
“你這是做什麼呢?”
“您就請好吧!”說着,藍海心把洗淨的魚頭放進碗裡,灑了鹽,輕輕地搓了大約30秒鐘。
“魚兒還要按摩嗎?”
“這主要是爲了去掉魚頭上的粘膜,去除腥味,還有啊,要撒上點檸檬汁,再用雪碧泡上一分鐘,這樣,魚頭就徹底沒有腥味了。”
“然後就放在豆漿裡煮,然後就可以品嚐美味的魚湯了,是嗎?”
“那哪成啊,魚頭還得經過煎炸才行。”
“爲什麼要炸呢?”覃明說,“我明白了,炸出來才香。”
“我說美食家先生,要這樣的話,乾脆炸了吃算了。”藍海心笑着說,“炸也是有講究的。”
“噢?”
“愛吃魚皮吧,爲了讓魚皮不爛,所以炸的時候,不能兩面都炸,而且只能用少許的油,炸一分鐘就可以了。然後,加上豆漿,小火煮上五分鐘,在加入青菜和胡蘿蔔,這樣,富含維生素,又香又甜的養生補腦魚頭湯就出鍋了。”
“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一手。”
“說起來,這還是奶奶在世的時候教我的,你知道,我們從事科研的人,吃飯歷來都是草草了事,從來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奶奶在的時候,天天給我做好吃的東西,給我補充營養。奶奶的廚藝可好了,可惜,我只學會了做魚頭湯,奶奶就走了。”
說着,藍海心臉色有些慘然,顯然,想起過世的奶奶,心中不是滋味。
“好啦,奶奶看見你這樣子該難過了。”覃明拍了拍她的粉背,“走,饕餮一番去吧!”
“嗯!”藍海心浮出微笑。
“走吧,我們去吃夜宵吧。”
淨手後,兩人點上了蠟燭,昏黃的燭光,把整個房間藍色的曠闊空間一下子濃縮了,彷彿把整個宇宙,剎那間縮微成一個貝殼,又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了兩個人。
淡淡而溫馨的燭光,把拉菲那溫潤的褐紅色登時搖曳成兩人身體裡沸騰的血液。
“開酒吧!”覃明魔術般,不知何時手裡已經拿了一把開瓶器,一塊絲巾,“開瓶是一種藝術,先要把酒瓶擦乾淨,再用開瓶器上的小刀(或用切瓶封器)沿着瓶口凸出的圓圈狀的部位,切除瓶封。最重要的一點,酒瓶不能轉動,否則,瓶底的雜質就大鬧天宮了。”
切除瓶封之後,覃明把瓶口擦拭乾淨,把開瓶器的螺絲鑽尖端插入軟木塞的中心,順時鐘緩緩旋轉,以一個很優美的姿勢,撥出了軟木塞。他的動作極其瀟灑,但是瓶中之久,卻沒有絲毫的晃動。
“我來爲你斟酒吧。”
藍海心伸手要去拿酒,覃明卻止住了她。“不急,讓它醒一醒。”
“爲什麼需要醒酒?”
“因爲開瓶後,葡萄酒的香氣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明顯地發散出來。”
“那要過多久呢?”
“1982年的拉菲是老酒了,而且味道複雜,厚重濃郁,所以時間要長一些,開瓶後等上兩三分鐘,再把酒倒進杯子裡,輕輕地搖晃一會,她就徹底醒了。瓶裡的就把塞子塞上,不然明天酒就變成醋了。”
看覃明品酒,真是賞心悅目,只見他優雅地端起高腳杯,挺拔的鼻子輕輕湊近酒杯,緩緩地用鼻子吸了一口氣,“第一次聞的時候,有一種淡淡的清香,因爲她還沒有醒過來。搖一搖。”
藍海心跟着他端起了杯子,“果然是這樣。嗯,輕輕搖一搖之後再聞,香味就特別的豐富了,感覺上濃郁而高貴,像是……像是置身花海,萬千花香,都隨風納入鼻腔,真美!”
“喝酒的時候,儘量用舌頭上下、前後、左右快速攪動,這樣,舌尖的甜味、兩側的酸味、舌根的苦味,你都能夠品嚐到。也可以用上顎、下顎充分與酒液接觸,去感覺酒的酸、甜、苦、澀、濃淡、厚薄,然後才吞下體會餘韻回味。所以說,品酒,就是品味人生。”
“是啊。”藍海心陶醉地品嚐着,“香,美酒下肚,餘香卻久久地在口中迴盪。”
“就像愛情。”
“對,就像我們的愛情。我現在,已經把你完完整整地裝進我的心裡了,可是,依然希望你能夠和我形影不離。”
“我有何嘗不是。”
藍海心一臉的幸福,還有一股不勝酒力的嬌羞。
覃明輕輕地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你真美。”
“魚湯更美呢!”藍海心給他盛了一碗魚湯,“趁熱喝吧,看看是你幾千元的美酒好喝,還是我二十來塊的魚湯美味。”
“來,你也嘗一嘗來自彩雲之南的竹蟲,它們可是打飛的特意來款待美人的哦。”
“我不敢吃。”
“沒事,可好吃了,香脆可口,高蛋白,低膽固醇,吃多少都不會增肥,放心吃吧。”覃明夾了一條放進她的櫻桃小口裡。
“嗯,果然很好吃哎,雲南人可真幸福。”
“夏娃小姐就不幸福嗎?”
“和你在一起,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