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嘯天雖然只是青龍堂堂主,可是,青龍堂一直是四堂之首,龍嘯天其實和副幫主就是一樣的,幫主不在的時候,他就負責主持幫務。
“杜姑娘,幫主夫人傷心過度,就勞煩姑娘在此照顧夫人。”龍嘯天禮貌地說。
杜詩點頭答應。
龍嘯天讓老闆開了一間上房,杜詩扶着藍海心回房休息去了。
“蘇堂主,你回客棧去等候消息吧。”龍嘯天壓低聲音說,“我估計,幫主早已經回客棧去了,不然,柳堂主早該來通知我們了。他們可能有事……此事不宜聲張,你快去把一切打點好,我就在附近,穩住幫主夫人。這事情可別鬧大了,鬧大了不好收場。”
蘇蔚然點點頭,“嗯,我這就去。”
蘇蔚然忐忑地回到客棧,先叫來掌櫃的,問道:“天字一號房的客人回來了沒有?”
“對不起,客官。我們要爲住宿的客人保守秘密,恕小老兒不能奉告。”掌櫃的說。
蘇蔚然急着找人,也沒有多問,徑直上了二樓,來到天字一號房門口,剛想敲門,卻發現門並沒有上栓,還留着一條門縫。
蘇蔚然湊近門縫向內看,這一看,嚇了她一大跳。覃明的懷裡,柳卿卿正愜意地伏在覃明的胸口上,兩人似乎都已經睡着了,卻沒有蓋被子,兩人的身體,大部分都露在了外面。很顯然,他們早已巫山雲雨,現在,是筋疲力盡之後的休養了。
蘇蔚然心中暗暗羨慕柳卿卿能夠和覃明蕩魄銷魂。她忍不住多看了覃明幾眼,可是,這讓她的心跳不自禁地撲通撲通加速跳動起來,覺得臉上一陣陣發燒。她立馬回過身去,不敢再看。
蘇蔚然暗忖:“還是龍嘯天龍堂主心細,要是讓幫主夫人看到這情景,那還了得嗎?”
wωw▪ ттkan▪ c o
可是,如此尷尬的情景之中,她也不便叫醒幫主,或是驚醒柳卿卿。突然,她靈機一動,輕手輕腳地走到了樓下,拿給店小二一錠銀子,說:“你去給我弄一隻貓來。”
店小二喜滋滋地接過銀子,說:“馬上就給您拿來。您請稍坐。”
店小二進到內堂,轉眼間就出來了,遞給蘇蔚然一隻籠子,說:“您的貓。”
蘇蔚然頓時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原來這隻貓是他們供給需要抓老鼠的客戶的,早就預備好了的。可是,她卻沒有時間發作,提着貓籠子,就往天字一號房走去。
來到門口,蘇蔚然對着門口打開了貓籠子,那隻貓“喵”地一聲,一下子躥進了覃明的房間裡去了。
覃明和柳卿卿同時醒了過來。覃明看着朝他們撲來的貓,隨手抓過牀頭小桌上放着的一隻茶盞,“嗖”的一聲,擲向那貓。覃明手上,雖然只用了不到一分的力道,可是,那貓哪裡受得了,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上,腿都沒有蹬一下,就死了。
而那隻茶盞,卻彈回了覃明的手中。
蘇蔚然早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柳卿卿讚道:“幫主好高妙的手法。”
覃明卻不接口,把柳卿卿的纖纖細腰輕輕攏住,在她的紅脣上,輕輕一吻。柳卿卿頓時氣喘吁吁,整個身子軟在他的懷裡,“幫主,已經八次了,屬下受不了了,可是,還想要。”
“叫我如意吧,我們不要那麼生分。以後,你就叫我如意,不要叫我幫主,我不是幫主,我是一國之主。等我回到漢朝,奪取帝位,我就立你爲皇后。”覃明說。
“如意,如意……”柳卿卿含着覃明的耳朵輕聲地呼喚着劉如意的名諱。
“卿卿,我的卿卿,我的皇后!”覃明興奮地壓在柳卿卿的身上。
“如意,我等了你幾百年,你終於做了我的如意郎君了。我很高興,好幸福。”
“我會讓你更幸福的。”覃明說着,輕輕撥開了柳卿卿天使的兩翼。
“嗯啊——”柳卿卿一聲淺哮,“你的巨大,讓我的快樂,彷彿窒息,我好喜歡,那一次次死裡逃生的感覺。”
“你是我兩千年來,最幸福的棉花糖,好甜,好愜意……”
連下兩城之後,覃明終於穿上了衣服,把柳卿卿送回了她的房間。
“已經快到寅時了,你好好休息。我估計再過一會兒,他們怎麼也該回來了。”覃明服侍柳卿卿睡下。
柳卿卿含笑點了點頭,說:“你也快回去睡吧,我好想休息啊,好累。”
覃明笑了笑,親了她的朱脣一下,走出房間,拉上了門,回到天字一號房。
房裡,已經點上了蠟燭。蘇蔚然就站在窗口。
“你怎麼會在這裡?”覃明問道。
“幫主,這隻貓是屬下花了五兩銀子買的,屬下來看看,它還有沒有救。”蘇蔚然說着,撿起地上的死貓。
覃明一切都明白了。“本幫主謝過蘇堂主的示警。怎麼,他們還不回來嗎?”
“幫主不想他們打擾,龍堂主已經將他們派到城裡,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地逮老鼠去了。幫主夫人早就睡了,杜小姐陪着他呢。”蘇蔚然說。
覃明點了點頭,道:“龍堂主真是越來越會辦事了。本幫建立以來,只設四大堂主和十六名香主,而沒有設其他職位。我看,以後得改改。”
“如何改法?”蘇蔚然問道。
覃明說:“此事今日就不提了,蘇堂主也回去休息吧。這隻貓,就送給本幫主吧。”
蘇蔚然答道:“遵命!屬下告退。”
“慢。”覃明突然叫住了蘇蔚然。
“幫主,還有什麼事?”蘇蔚然問道。
“到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蘇堂主,我們還是坐下來好好聊聊吧。”
蘇蔚然不敢相信地看着覃明,可是,覃明的眼神裡,卻明明寫着真誠。
蘇蔚然說了一聲“是”,站在門口,卻沒有動。
覃明走過去,伸出手,握住了蘇蔚然的手。
蘇蔚然渾身突然間如同被電觸了一般,酥麻酥麻的,絲毫沒有主見地跟着覃明走到了八仙桌旁。
覃明倒給她一杯涼茶,蘇蔚然木然接過,一口氣就喝乾了,可是,嗓子眼裡,卻如同烈火在燃燒。
“然然,你給我錘錘背吧。”覃明坐下來,閉上了眼睛。
蘇蔚然第一次聽到覃明那麼親暱地叫她“然然”,心裡樂開了花,臉上緊張而忐忑的表情,瞬間化作輕柔的笑容。她走到覃明背後,雙手在覃明的發間輕輕地撓着、按着,脖子、肩膀、後背……她纖長而有力,嫺熟而多情的手指,在覃明的身上撫弄着。她是青樓出身,她最知道一個男人,在狂風暴雨之後,最疲憊最脆弱的地方在哪裡,最瞭解什麼樣的愛撫,能夠給他們帶來最大的享受。
當她的手,怯怯地從覃明的腳跟、膝蓋、大腿,漸漸地拓展到髖骨的時候,覃明突然同時抓住了她的一雙柔荑,眼睛突然放光,雙手一扯,蘇蔚然控制不住重心,一下子倒在覃明的懷裡,嘴脣剛好印在了覃明的左臉頰上。
覃明趁勢緊緊抱住蘇蔚然,用嘴巴封住了蘇蔚然的嘴,有力的舌頭,已經裝滿了蘇蔚然的口腔。蘇蔚然除了吮吸,沒有任何的選擇。
……蘇蔚然第一次靜靜地在一個男人的懷裡過夜,雖然那只是一個只有一個多時辰的夜晚,可是,卻是她一生中最幸福,最漫長的夜晚。
天還沒有亮,蘇蔚然就起牀了。覃明還沒有醒,他睡得很香、很香,因爲他實在是太累了。從黃昏,到黎明,短短六個時辰裡,他已經連下十二城。
蘇蔚然很想在他的懷裡,等待着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到她的臉上,讓她的幸福,和晨曦接吻。可是,她清楚地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她的男人,這個男人可以給她短暫的快樂,卻不能給她永遠的幸福。
他的心裡,除了美人,還有江山。
蘇蔚然從來不認爲她是美人,因爲她知道,她是一個不完整、不清白的女人,一個從煙花之地走出來的女子,早已經飽嘗人間苦難,看盡緣起緣滅,多少悲歡離合,她早已經領略。
她在心裡想:這個美好的夜晚,難道就不是一個勉強的補償?
可是,儘管是覃明給予她的勉強的補償,那也是她渴望已久的恩澤,她沒有任何的怨言。
給覃明掖好被子,蘇蔚然離開了天字一號房,關門的一剎那,蘇蔚然的眼角,一大滴眼淚情不自禁地流淌出來,打疼了門檻。
她知道,也許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這個她最想擁有,卻無法擁有的男人銷魂。
回到房間,蘇蔚然絲毫沒有了睡意。臨窗而坐,夜色正悽清。三月的春雨,若有若無的,又下了起來,落在棉紙糊起來的窗格上,連脆弱的棉紙,也無力穿透。
遙看西湖,湖上幾點漁船,正緩緩移動,不知是剛剛出航,還是已經準備回家。
蘇蔚然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離開了房間,她想去看看藍海心和杜詩。她實在不知道藍海心的這一夜,到底是怎麼過的。可是,她卻知道,一定不好過。
醉仙樓。
樓下,龍嘯天一直在徘徊着。
“龍堂主。”蘇蔚然來到龍嘯天面前。
“幫主呢?”龍嘯天問道。
“不出您所料,幫主早已經回來了。幫主他在皇宮裡喝了許多酒,回來之後發了酒瘋,柳堂主一直在服侍他。我回到客棧之後,和她一起好不容易纔把幫主安撫好。”蘇蔚然說。
“幫主喝醉了,發酒瘋?”龍嘯天有些將信將疑,可是,他還是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蘇蔚然連忙岔開話題,“幫主夫人和杜小姐怎麼樣?她們還好嗎?”
“夫人和杜小姐整晚都沒有睡,一直在等幫主的消息,幾次要出去和大家一起找幫主,我沒有讓她們去。”龍嘯天說,“她們兩個沒有辦法,只好呆在房間裡。”
蘇蔚然說:“我上去看看。”
“也好,你們都是女人,去勸勸。”龍嘯天說。
蘇蔚然來到藍海心和杜詩的房間,杜詩開了門,房間裡的景象,讓蘇蔚然大吃一驚。
房間裡,到處都是紙片。那些紙上,全都寫滿了字。
蘇蔚然撿起一張,只見上面寫着:
雁盡書難寄,愁多夢不成。
願隨孤月影,流照伏波營。
這正是唐代詩人沈如筠的一首《閨怨》詩。
蘇蔚然看罷,眼淚不自禁地流了出來。她看着疲倦而憔悴,傷心欲絕的藍海心,感到無限的愧疚。
覃明是藍海心的丈夫啊,她和藍海心以前雖有間隙,可是,現在卻情同姐妹,就在一個多時辰之前,她卻和覃明發生了期待已久的苟且之事。從藍海心的字來看,她的筆端,滿是思念、怨恨、憤怒,而無論多怨恨多憤怒,都只說明瞭一點:她愛着覃明,愛着自己的丈夫。
蘇蔚然隨手又拿起三四頁紙,上面,有漢樂府的“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有李白的《秋風詞》“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爲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滿紙都是恨,卻字字都是愛。
藍海心還在那裡揮毫而書。
藍海心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一夜之間,腦子裡冒出那麼多的古人情詩來。因爲她最不喜歡的,就是文學、藝術,她最專注的,只是她的科研。可是,這一個多月來,覃明飛瀑一般狂熱的愛,一下子變成了瀑布之下,水潭死角的死水,毫無波瀾,毫無情趣了,怎能不讓她愁腸百結。以前求學時老師們教過的那些愛情詩詞,一下子被點燃,釋放出足以摧毀她內心的能量,從來沒有握過毛筆的她,拿起狼毫,竟然也寫得頗有風骨。
杜詩則一直在一旁研墨,看到藍海心寫出一兩個字,她就隨着藍海心輕聲誦讀出來。
藍海心能寫出那麼多詩詞來,和杜詩在一旁吟誦,頗有關係。
“海心,你休息一下吧,幫主已經回到客棧,他只是喝醉了酒,沒出什麼事情。”蘇蔚然說。
藍海心將毛筆重重地擲在地上,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哇——”地一聲,又哭出聲來。
杜詩和蘇蔚然連忙攙扶着她。
“海心,別哭了,當心身體啊。”蘇蔚然說,“現在,你的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生命呢。你就要做母親的人了,可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了,堅強一點。”
藍海心睜開紅腫的眼睛,看着蘇蔚然,說道:“蘇姐姐,請你告訴我,到底爲什麼,覃明要那麼對我,是我哪裡做得不對嗎?我可以改的。”
“海心,姐姐我空活了幾百年,可是,我從來沒有做過別人的妻子,哪裡知道要如何才能做一個好妻子呢?”蘇蔚然說的,倒是實話,“姐姐閱人無數,這世間什麼樣的男人都有,可是,哪一種男人,也不會把一個女人看成生命的全部。妹妹,你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越在乎,就越痛苦。”
“可是,我愛他,除了他,我心裡什麼也裝不下。”藍海心哭着說。
杜詩說:“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覃明已經回來了,我們去找他理論,討個說法!”
蘇蔚然卻不同意,“妹子,你們臺不瞭解男人了,尤其是那些心裡裝着天下的男人。他們是很少把愛情放在心上的。妹妹,聽我一句勸,給他一點空間,不要老盯着他不放。”
杜詩卻說:“海心姐姐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當初在婚禮上,他抱着海心姐姐走了那麼遙遠的路,才把姐姐娶回家,怎麼轉眼間就對姐姐愛搭理不搭理的了呢?”
“別說了,詩詩。”藍海心突然冷靜了下來,“你不提起這件事,我還忘記了。當時我們的婚禮,其實就是一個葬禮。我算是想明白了,從一開始,我就已經走進了他挖掘好的墳墓裡了。”
蘇蔚然和杜詩都覺得不可思議,藍海心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正說着,覃明突然出現在門口。
蘇蔚然連忙躬身行禮:“屬下參見幫主。幫主,您怎麼來了?您喝了那麼多酒,應該好好休息纔是啊。”
覃明何等聰明,一聽這話,早已經會意,道:“喝了些醒酒茶,好多了,不必擔心。”
覃明說着,走到藍海心身邊。“怎麼寫了那麼多字?寫得還挺漂亮的。”
“算了吧你!”杜詩一把推開他,把他推了一個趔趄,“都是你惹得姐姐這麼傷心,現在還來說這種風涼話,你還有良知嗎?”
覃明沒有理會她,徑直走到藍海心面前,摟住她的雙肩,說:“海心,我們會海天去吧,這些天來,我有太多事情要處理,忙昏了頭。大宋的事情,查差不多已經告一段落了,我們回家吧,我好好補償你。”
“你這算是在道歉嗎?還是在推脫責任?”藍海心睫毛上的淚珠閃閃發光。
“請原諒我的過錯。”
“我原諒你,你的一切過錯我都可以原諒。我只是希望你跟我說說話。你是我的長城,可以給我安全感,可是我真的不能接受,睡在長城腳下,冷冰冰的,聽不到一句熱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