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蓮兒見周子寒老是東張西望的,心裡頭不高興,手裡提着畫筆,橫眼過來,嘟着小嘴兒道:“周大哥,你別亂動好不好?你這一動,我根本就沒法畫了呢。”
周子寒這才醒悟過來,原來這小妮子是在畫自己呢,連忙收攝心神,擺了個好姿勢,擺正了峨冠坐好,同時嘴裡嚷嚷道:“好好好,不亂動就是,不亂動就是。”
霍蓮兒見他如此聽話,心頭微微一甜,朝周子寒瞄了一眼,便又俯下身去繼續作畫。過了不知多久,周子寒早已坐得不耐煩,一動不動的身子也已發麻了,腦袋更是昏昏欲睡,卻突地聽霍蓮兒突地驚喜道:“周大哥,好啦,你快過來瞧瞧!”
周子寒大喜不已,終於可以擺脫這枯燥乏味苦日子了,當即小跑了過去,近到霍蓮兒跟前。
霍蓮兒見他一副疲憊之極模樣,忍不住奇道:“周大哥,你怎地這副樣子啊?我作畫都不覺得累,怎地你睡覺打盹兒還這般累啊?”
“睡覺?”周子寒愕然道。
霍蓮兒笑得腰肢兒亂擺,嘴裡憋着笑道:“是啊,你方纔不是在睡覺麼?我見你睡得入神,也就沒.....”
周子寒氣苦道:“你這不是明顯害我麼?”說着,張牙舞爪地嚇唬她一番,待她求饒了這才作罷。
周子寒往那畫上看去,卻是一副篇幅不小的水墨巨畫:只見那畫上左上角月兒高掛,畫的正中卻是佔了較大篇幅的一個人,那人頭戴峨冠,身着一件隨風飄飄的長衫,面目看樣子似乎有幾分像自己,哦不,明顯就是自己。想不到自己在畫中佔了這麼大的篇幅,分明是畫中重點,周子寒驚喜交加,朝正瞧着自己的蓮兒道:“這,這不是我麼?”
霍蓮兒點了點頭,將畫筆放好,隨即朝周子寒道:“周大哥,你快看下面。”
周子寒依她所言繼續看去,只見那畫下面卻是一座城池,城池內有不少鱗次櫛比的房屋院落,而各個院落正中卻是擺了一張桌子,桌子上卻是放有不少瓜果,再細細一瞧,就可見桌子旁卻是有幾個人影,那些人影似乎正跪着虔誠膜拜。
周子寒笑道:“蓮兒,你的畫兒功夫可真是妙極,這些人的神態還真是惟妙惟肖啊,只是,只是他們跪着幹麼?求神拜佛麼?”
霍蓮兒嬌聲笑道:“周大哥,這都看不出來麼,他們可是在拜你這個神仙呢!”
周子寒一愣,道:“我不是說了麼?我可真不是什麼神仙,我知道我自己到底是什麼貨色,神仙肯定說不上,妖怪倒還算是一個。哎,對了,你怕我這個妖怪麼?”說着,又張牙舞爪起來。
霍蓮兒聽他言語頗爲有趣,再見他那副嚇人的動作,嫣然一笑,道:“周大哥,真是的,怎麼說自己是妖怪呢?我纔不怕呢!”
周子寒見她笑得春光燦爛,心中也着實高興,也知曉兩人之間的距離漸漸近了。周子寒笑道:“那我就不說自己是妖怪了,我就說我自己是一個魔鬼,專門吸人血的魔鬼!”說完,便張開大口,似乎要吞噬了她一般。
蓮兒嬌笑着躲閃開,道:“周大哥真是的,就會欺負人家。”
周子寒心滿意足地笑道:“好啦,這幅畫兒,我可要好好收藏。”說着,便要捲成畫卷兒。
蓮兒見他這般快便要收畫,連忙按住他的手,道:“周大哥真是的,畫兒還沒看完呢,這般快就收了。”話一說完,見周子寒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小手,臉上一紅,連忙縮回來,訥訥道:“這畫裡面還有我呢,不知周大哥你瞧着了沒有?”說完,頭兒一低,再不敢瞧周子寒一眼。
周子寒連忙打開畫卷,仔細尋找起來,果然,在一處院落裡給他尋着了一個嬌小的女子,那女子身着羅衫長裙,梳着少女的髮式,正雙手合十擡頭望天,瞧那神色,分明是充滿了祈禱和嚮往,周子寒再尋別處,可除了她一個再無別的女子,心知這便是蓮兒了。隨即擡頭,卻見蓮兒一副嬌羞不已的模樣,忍不住伸手過去拉住蓮兒的手,柔聲道:“蓮兒,你,你畫得真好!”
霍蓮兒給他拉住小手,心如鹿撞,想要抽回來,卻給周子寒緊緊地拉住,想要掙脫已是不能。只聽周子寒柔聲道:“蓮兒,你畫兒畫得好,人兒也好,我頭一眼見着你,就歡喜上你了呢!”
霍蓮兒給他這句話說得身子都酥軟了,眼見要倒,卻給周子寒眼疾手快抱住了。霍蓮兒伏在周子寒懷裡,感受着他男子漢的灼熱體溫,呼吸着他男子漢的陽剛氣息,禁不住心跳臉紅來,仰起俏臉顫聲道:“周......周大哥,你放開些兒我好麼?”
周子寒低下頭來,盯着她的眼睛,疑惑道:“爲什麼?”
“人家......人家心跳得厲害。”霍蓮兒聲音越說越低,說到最後,卻又將頭埋在周子寒懷裡了。
周子寒哈哈大笑幾聲,突地戛然而止。
霍蓮兒聽得奇怪
,連忙探出頭來,正要問他怎地了,卻突地感覺小腹下面有個硬邦邦的物事頂着自己,哪裡還不明白,慌神道:“周大哥,你......你體內的情花之果藥力又發作了麼?”
周子寒正覺奇怪她爲何也知道自己中了情花之果,可轉念一想,或許她爹爹告訴她的,這才釋然了。當即強忍着慾火,將她推開,道:“嗯,是發作了,不過,你不必擔心,我馬上運功,過上一會便好。你先去在一邊侯着,我馬上便好。”說着,便默運起內功心法。
霍蓮兒曾在昨兒便見識過他狂性大發的模樣,又曾給他撕扯壞自己的衣服,至今心有餘悸,是以離得他遠兒些站着。
過來一盞茶時間,周子寒便調息好了。
霍蓮兒關切地問道:“周大哥,你沒事兒了吧?”
周子寒展顏一笑,道:“多虧了你爹爹傳我武功心法,不然你可要倒大黴了!那時啊,你恐怕......嘿嘿!”
霍蓮兒哪裡不明白他的意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那神態,跟司馬芸有幾分相似,但又有些不同。司馬芸那白眼是帶着一股潑辣的狠勁,而霍蓮兒這白眼卻是帶着一股溫和的柔情。
周子寒說錯了話,有些不好意思,便四下打量,好轉移她的注意力,待見着了右側屏風前的長桌上擺放着一把古琴,眼睛一亮,朝霍蓮兒道:“蓮兒,可否再爲我彈首曲兒?”
霍蓮兒一聽這話,哪能不應,這古琴正好是她的拿手活兒呢!當即腰肢兒一旋,扭過身軀奔到那古琴旁,做好彈琴的準備,朝他拋個媚眼兒,咯咯笑道:“周大哥,你想聽什麼曲兒?”
周子寒沉吟道:“隨意罷,只要你彈的,我都樂意聽。”
霍蓮兒點了點頭,便將那纖細的手指捻在那古琴絃上,神情專注地彈唱起來。周子寒雖然聽不懂她唱的詞兒含義,但對她的歌聲倒是很歡喜,隨着她的節奏打着手勢。霍蓮兒唱到動情之處,時不時飛過一陣媚眼兒,似嗔似怨,似歡似喜,只把周子寒瞧得渾身都酥軟了。
此曲一罷,周子寒起身走到她身旁,拍着手道:“雖然我在家鄉聽過不少的歌曲,但是從未接觸過中土韻味的古琴聲,方纔一聽之下,可把我的心神全給撩撥起來了,只覺這古琴聲聲聲入耳,像是那首詩所說‘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再配上你那天籟般的聲音,那可真是妙得緊啦,只聽得我陶醉不已。嘿嘿,你真是彈得不錯,唱得也不錯!”
霍蓮兒見他這般讚譽自己,心裡也是歡喜異常,喜滋滋道:“周大哥,既然你如此喜歡,我再爲你彈一曲,可好?”
周子寒搖了搖頭,道:“暫且不忙。我方纔琢磨着,這古琴彈出的聲音如此好聽,需要掌握那些要領呢?”
霍蓮兒笑道:“怎麼,周大哥想學麼?”
周子寒不好意思道:“我是想學,就怕學不好叫你笑話。不瞞你說,我在家鄉也時常學些樂器,像鋼琴,吉他,笛子,簫等等,可惜都學了個半吊子。”
霍蓮兒有些吃驚道:“周大哥,什麼鋼琴吉他我可沒聽過。”說到這,展顏一笑,露出潔白的細齒,接着道:“想必又是些新奇的玩意兒,對啦,周大哥,你吹首曲兒給我聽聽,好不好?”
周子寒道:“可以啊,你這裡有笛子或是簫麼?”
霍蓮兒點了點頭,領着他走到一處小桌,其上正放着各種笛子和簫,有梆笛、曲笛、橫笛、悶笛、豎笛、紫竹洞簫、九節簫、黑漆九節簫、玉屏簫等等,琳琅滿目,只把周子寒看花了眼。
周子寒取了一隻橫笛,試了半晌,覺得此笛頗爲合適,便道:“蓮兒,我吹首我的家鄉流行的那種曲調,你且聽聽。”說完,便將口脣對準吹孔,嗚嗚咽咽地吹起那首自己練得熟練無比的鄧麗君所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一曲吹罷,霍蓮兒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攏,眼神中透露着異樣的神采,道:“周大哥,你這曲子吹得很好呀,還有那曲風,似乎很新奇呀。”
周子寒得她讚賞,心中也是歡喜,笑道:“我不是說了,這是我家鄉的曲子,跟中土的曲兒完全不同。對啦,你快告訴我,學古琴需要掌握什麼要領。”
霍蓮兒笑道:“周大哥,學古琴可是件苦差事哩,不知你怕也不怕?”
周子寒見她笑話自己,揶揄道:“怕呀,就怕你不肯說呢!說罷,我可聽着呢。”
霍蓮兒想了會,道:“學古琴,首先要了解它的悠久歷史,咱們學琴之人若是連它的歷史都不知曉,那不是荒唐麼?其實吶,古琴傳至如今,算是有兩千多年啦,是咱們中土地位最崇高的樂器,那‘琴棋書畫’中的琴便是說古琴了。歷史上的著名琴家不知周大哥聽過沒有,像孔子、師曠、伯牙、桓譚、蔡邕、蔡文姬、阮咸、李白、杜甫、嵇康等,他們可都是了不得的。”
周子
寒聽她一口氣說出這麼多的人物,不由得暗暗佩服,道:“當然聽過了,只是想不到孔子也好這口。”
霍蓮兒掩口笑道:“你哩,若是叫孔夫子他老人家聽着了,怕是要活活給你氣死。其實,古琴對孔夫子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呢,跟他的那些儒家經典學說一樣重要,殊不聞《詩經》中記載着‘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和‘我有嘉賓,鼓瑟吹笙’這句話麼?”
周子寒點了點頭,表示聽過。
霍蓮兒接着道:“周大哥,你看這古琴,它長三尺六寸五分,代表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這琴面呈弧形,代表着天,琴底爲平,象徵着地,此即爲‘天圓地方’。”
周子寒想不到這麼個古琴本身竟然還有這個道道,當即嘆道:“雖說我並不贊同‘天圓地方’學說,但是對這把古琴本身擁有的寓意還是很欣賞的。”
霍蓮兒疑惑道:“周大哥,你爲什麼這麼說呢?‘天圓地方’沒錯呀!”
周子寒笑道:“你不明白的,我的家鄉可是這樣說的,天並非圓的,也並非方的,而地卻是圓的,是以我們家鄉稱我們居住的土地爲地球。”
霍蓮兒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難以想象的神情,道:“怎麼可能呢,地若是圓的,那我們不是要滾下去麼?”
周子寒忍不住好笑,可又不好跟她解釋什麼是地球引力,只得道:“算了,這說給你聽你也不明白,你接着方纔的話說。”
霍蓮兒這才接着道:“古琴呢,最初有五根弦,象徵着金、木、水、火、土。只是後來周文王爲了悼念他死去的兒子伯邑考,是以增加了一根弦。武王伐紂時,爲了增加士氣,又增添了一根弦,所以古琴又稱‘文武七絃琴’。”
周子寒聽了,嘖嘖稱奇,想不到這古琴的七根弦卻是這麼個來的。
霍蓮兒道:“古琴有100多個泛音,是普天之下擁有泛音最多的樂器,其他樂器自是望塵莫及,是以,古琴至今仍是最受歡迎的。另外,古琴的製作,相傳始自伏羲,實則始自虞舜,完成於武王。桓譚《新論》中記載有‘神農之琴以純絲爲弦,刻桐木爲琴。至五帝時,始改爲八尺六寸,虞舜改爲五絃,武王改爲七絃,直至現在仍如之’。”
周子寒聽她說完,突地想起後世的記載歌曲都是用五線譜或者是數字構成的簡譜,可這古代又如何記載呢,當下便問她。
霍蓮兒聽他問及這,微微頷首,顯是頗爲讚賞他問及此處,幽幽道:“要記載這些,自是離不得古琴譜,這古琴譜又名減字譜,相傳爲唐末一個叫曹柔的人發明的。這減字譜,一般分爲四部分,上方記錄左手指法,下方記錄右手指法,左上爲左手按弦用指,右上爲所按徽位,下方外部爲右手指法,內部爲所彈、按弦。除此之外,減字譜還有續部、註釋,一般用來標示音的細微變化。但由於減字譜無法記錄每個音的時長,故而造成了大量琴曲的失傳。”
周子寒嘆道:“那真是太可惜啦,唐代以前好多的曲子無法記錄,自是都失傳了。”
霍蓮兒道:“方纔說的都是古琴的歷史,接下來,便是這古琴的彈奏技巧啦。”說着,便招手叫周子寒近前些,好教他看清楚自己如何彈奏,接着道:“在初學古琴的時候,若沒有掌握好練習方法,往往因左手大指的按弦和無名指的跪指在弦上磨擦而感覺疼痛,情況嚴重時會出血和發腫,是以周大哥你若要學萬萬不可大意。”
周子寒道:“那該如何掌握?”
霍蓮兒道:“周大哥你且看好。”說完便伸指一捻一根弦,接着道:“彈古琴時,用左手大指按弦的機會較多,因此要避免按弦時指甲摩擦受損。大指按弦不要過分用力,如果發現指甲受損時,可掉換指甲的另一部分去按弦。經常掉換指甲的部位,就可避免指甲受損過深,絃線就不會嵌入皮肉刺痛。
如果需要長時間的練習,左手大指用薄牛皮做成指甲套套在大指上。在名指跪弦時,要注意絃線不要滑入指甲肉紋內,以免出血。在跪指按弦時,右手應在離開嶽山遠一些地方彈奏,這樣可使跪指少受壓力,發音也比較輕鬆動聽。”
周子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道:“這個你說了半天,不如再給我做些示範,我自己再嘗試着練習,這樣你再指正一下,如何?”霍蓮兒點頭同意。
對周子寒這個初學者而言,雖說那古琴甚是難學,可他好歹還算用心,勉勉強強學了個大概,只要常常練習,想來也不困難,難就難在那古琴譜甚是難記,不過,這也難不倒他,後世的簡譜和五線譜與這古琴譜頗有相似之處,只要細細推敲,便能很好的記住。
於是,周子寒這纔在她指點下學了一個上午,後來丫鬟端進飯菜,兩人這才作罷去吃午飯了,當然,飯桌上週子寒少不得又要說些甜言蜜語的話兒,只逗得蓮兒不住嗔怪他,兩人的感情又加深了一層。
(本章完)